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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大乾皇帝的態度確實有趣,是個難纏的對手。 此時定寧宮的粽子已經幾乎發完了,最后進入決勝之戰的龍舟隊伍也已休整妥帖,重新劃到了湖面起點處。 隨著鼓聲再起,象征勝利的新添的一斛南珠也被放在了賞賜臺上。 劃龍舟的更加賣力,敲鼓的也更加激昂,整個端陽龍舟會似乎都被推上了頂點,歡呼聲響在鏡湖岸邊,可謂此起彼伏。 林悠自然已回到女眷們的小樓之中,燕遠和林謙卻沒有回去,兩人站在方才發粽子的鏡湖案邊,遠遠看著幾艘龍舟爭相劃來。 “說說吧,這么高調地整了這么一大出,是不是聽見淳于鷹說什么了?”林謙抱著胳膊,若不經心般問了一句。 燕遠的視線落在湖面上掛著羅府牌子的龍舟之上,說道:“她是公主,不是皇室的附庸,也不是旁人陷害用以給胡狄機會的物件?!?/br> 林謙笑了出來:“你這話若不是只我聽見了,怕是要被扣個大逆不道的帽子?!?/br> “立陽公主一個人做不到這么大的事,她自己覺得是她自己做的,不過也是被人利用罷了,你不也這么想嗎?” 燕遠少有這樣嚴肅的時候,除了在天風營訓練人,林謙還甚少見他平日這般說話,可見今日這件事,看似有驚無險地解決了,實則卻根本不能小覷。 “那你就打著定寧宮的名義送了那么多的東西?” “至少大家都念著她的好,想在這件事上打她主意的人,就會有所忌憚?!?/br> “燕遠,你都做到這一步了,還是不承認嗎?”林謙突然問道。 燕遠看向他:“承認什么?” “你也怕淳于鷹跟父皇說他要娶樂陽meimei吧?” 燕遠微微頓了一下,方移開視線道:“我說了,她是公主,不是讓人達成目的的物件?!?/br> “可明明有更簡單的辦法,為什么要繞這么大個圈子呢?” “辦法?” “你把樂陽meimei娶了,那淳于鷹自然不可能再把主意打到樂陽meimei身上?!?/br> 這實在不像是身為兄長的人說出來的話,可林謙原本就是個沒譜的人,他怎么想就怎么說,他才懶得在燕遠面前想那些隱晦的說辭。 只是林謙沒想到,這一次燕遠的反應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次。 他沒有像從前一樣拒絕,也沒有說起燕家的那些往事,他反而是很認真很認真地道:“二殿下,我們從前都錯了?!?/br> “錯了?”林謙錯愕。 “是,是錯的。不管用什么方式,終歸都是我們所認為的最好的解決辦法,可我們難道不應該問問悠兒的意思嗎?” 林謙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他好像覺得幾日沒與燕遠見面,這人在天風營憋著,悟出了些不得了的東西。 燕遠道:“她不該任胡狄人選擇,自然也不該任我們選擇,她就是她,該自己為自己選擇?!?/br> 這話說得有點繞,讓燕遠認真得都不像是平日那個燕遠了。 林謙足反應了有一會才突然明白過來:“所以你今日才把所有事情都安到定寧宮身上!” 在燕遠的交代下,所有幫忙分享粽子的仆從,沒有一個提到燕府,都說是定寧宮的樂陽公主請大家享用粽子,共慶端陽佳節。 初時林謙還笑過燕遠,為了他樂陽meimei,做到這樣也是獨一份了。 如今才明白,燕遠是關心樂陽meimei不假,他更深的意思卻是在借著這樣一件事,幫樂陽meimei自己站穩腳跟。 聲望,是這京城里最虛無縹緲的東西,可在某些事情上,卻是最具力量的東西。 “你,你是燕遠沒錯吧?”林謙想通之后,甚至有些被震住了。 他第一次有了一種,天風營那些人夸燕遠驍勇善戰還有謀略不是在說假話的感覺。 “二殿下,龍舟賽的頭名已經出來了?!毖噙h不再說了,留下這么一句轉身就走。 林謙站在原地,撓著腦袋看著好友的背影,想想這幾日燕遠因為胡狄人要來,關在天風營里訓了好多日,不覺打了個寒顫。 他這幾日,怕是不光練兵了吧?難道連心事也一起想明白了嗎? * 端陽節宴上,樂陽公主置辦粽子請眾人品嘗,不光賞賜參加龍舟賽的人,連值守的禁軍、巡城司、天風營的士兵也領到了,甚至有運氣好的各府小廝,也從“定寧宮”的宮人手中領到了節日的粽子。 雖然只是個尋常店鋪就能買到的粽子,可對于那些在佳節宴會上只能盡忠職守,連熱鬧都湊不上的侍衛、小廝們來說,這來自宮里公主的賞賜,讓他們感受到他們也是人,也是被人注意到了的。 沒過兩個時辰,樂陽公主善良溫柔的名聲便已廣為傳頌,雖不至于比擬歷朝歷代為百姓所愛戴的大人物,但在同樣年齡的貴女里,已經是極為難得的了。 林思只要一想到,這一切是因她而起,便覺得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 她分明確定了萬無一失,怎么就會為人作嫁呢!這樂陽的名聲若是越來越好,到時真要讓她嫁到胡狄去,來上些百姓阻攔,父皇素有仁德之名,定會順應民意的。 真到了那種時候,她就算攛掇母妃去勸,只怕也比不過悠悠眾口了。 得想個辦法,不能讓林悠的聲望這么越來越高下去。 她滿心里思慮這些事,端陽節后面都有什么樂舞表演自然也沒放在心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