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是這樣。

    當年蝎子是面國最大的毒販，從他手頭流出的毒品占面國全部毒品總量的三分之二還要多。

    當年抓住蝎子，繳獲的毒品數量舉國震驚，而最重要的是搗毀了蝎子的好幾條運輸線路，抓捕了一大批涉案人員。

    可以說，那個案子，直接讓國內毒品流入量降低了二分之一！

    省廳為了保護她父親，在案子尚未結束的時候，就把他調回江峰縣，要知道原本父親的關系是在省廳的，一開始似乎想把他調去外省，父親沒同意，說回老家小縣城，轉成普通民警。

    可以說，在父親遇害之前，江峰縣公安局甚至都沒一個人知道父親就是抓捕大毒梟蝎子的功臣！

    一直到父親遇害死亡，他就是搗毀蝎子毒窩的功臣一事才傳開……

    誰都知道他遇害跟蝎子一案有關，但再三調查都始終沒查出來，到底父親的身份是誰泄露的。

    又是誰，沖父親下手的！

    根據推斷，沖羅靜璇父親下手的，一定是蝎子的人，曾經的手下或者是對手，對方想要成為新的老大，收服蝎子的殘余勢力，霸占蝎子的毒品種植區，才會朝羅靜璇父親下手立威。

    警方也被挑釁到了！

    警方多次開會，一定要抓到殺死羅靜璇父親這位緝毒功臣的兇手。

    后來確實又抓到了好幾個毒販頭目，但經過嚴密的審訊之后發現，他們跟羅靜璇父親之死，都沒有關系。

    案情迫朔迷離，甚至有些人認為，或許不是毒販干的？

    畢竟當時對羅靜璇父親的身份信息嚴格保密，都沒人知道他從前是做什么的，再加上當時國內打擊毒販的力度也很重，已經被差不多連鍋端的蝎子團伙，躲藏加收拾爛攤子都來不及，恐怕也無暇他顧，更別說是敢深入到境內，獵殺羅靜璇之父。

    真相到底如何，誰都不知道。

    她父親的案子每年都會被翻出來強調再強調，可案子始終都沒破，羅靜璇都絕望了。

    她也沒想到，會在老師這邊看到父親的卷宗。

    黃程峰給了羅靜璇冷靜的機會，才又繼續說道：“我們一直在順著往下追查，查蝎子團伙的漏網之魚，查后來接管了蝎子的新頭目……但一直沒有再向上追查?！?/br>
    羅靜璇愣?。骸袄蠋?，您說的我沒聽明白，什么叫做，向上追查？”

    黃程峰：“當年你父親臥底多年，歷經重重磨難與危險，搗毀了蝎子團伙。在他繪制的關系網中，蝎子就是最大頭目，大毒梟，抓住蝎子和蝎子下面的小頭目，就等于是搗毀了蝎子這個團伙。你父親當年非常厲害，確實是把蝎子一鍋端了，剩下的漏網之魚多是一些小嘍啰?！?/br>
    黃程峰翻著卷宗給羅靜璇看：“我仔細研究過這些小嘍啰，還有蝎子后面上位的那些新頭目，沒有一個人有蝎子的手腕和魄力……他們也真的不太可能跨境獵殺你父親，擄走你哥哥?！?/br>
    羅靜璇抿唇：“這和您說的向上追查，有什么聯系嗎？”

    黃程峰：“我說的向上追查，指的是，當年你父親非常確定他抓到的就是蝎子，他臥底時間很久，多次傳回消息，綜合他的消息和外界其他偵查消息，警方也認定那個人就是蝎子?？扇绻皇悄?？”

    羅靜璇頓時抬頭：“您的意思是，我父親當年抓到的那個大毒梟，有可能……根本就不是蝎子？可對方……對方真的很厲害?！?/br>
    黃程峰點頭：“對方確實很厲害，不然也不會被我們認定為蝎子。但是我整理了這么多相關案子……你之前負責的只是其中一部分，你可以把這些全都看看?！?/br>
    羅靜璇緊抿著唇，注意力極其集中，迅速看著倒是桌上放著的其他卷宗！

    如果只是看卷宗，她也是一頭霧水，何況真多的卷宗看一遍得多少天啊。

    但導師把每一份復印的卷宗中值得標注的事情都給標注出來，這些全都是緝毒相關的案子，還有緝毒警察被報復殺害的案子，時間追溯到二十多年前。

    她只需要看導師標注的重點即可。

    全部看完之后，羅靜璇脊背發涼。

    黃程峰問：“有什么感想？”

    羅靜璇抿唇：“一種可能，我父親抓到的就是蝎子，那蝎子之上，應該還有一個更大的頭目；還有一種可能，我父親抓到的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蝎子?！?/br>
    黃程峰點頭：“繼續?！?/br>
    羅靜璇遲疑好一會兒，才緩緩說道：“如果我父親抓到的不是真正的蝎子，那真正的蝎子是誰？為什么我父親會覺得他抓到的人就是蝎子？或者就算蝎子之上還有頭目，那為什么我父親臥底那么長時間都沒發現？這不太合理?！?/br>
    黃程峰：“確實，繼續?！?/br>
    羅靜璇沉思：“我父親之所以認定他抓的那個蝎子就是蝎子，一定是因為他們那個團伙的日常事務都是被抓的蝎子管理的，真正的幕后老大，壓根兒就沒有出手，我爸爸根本沒接觸到，又或者是對方很為偽裝，明明是老大，卻偽裝成不起眼的小弟?！?/br>
    “后來蝎子被抓……我總覺得有些奇怪?！?/br>
    羅靜璇：“我不是質疑我爸爸的能力，而是我有一點疑問，我爸爸臥底六年，從我mama懷上我的時候，我爸爸就去執行臥底任務了，五年多的時間看起來很長，但也不算特別長，他真的能把蝎子開辟的那幾條運毒通道全都摸排清楚嗎？這其中還包括毒品種植基地，以及在我國邊境某些偏遠山村建立的毒品加工基地……”

    羅靜璇苦笑：“我總覺得我爸爸的本事是不是太大了一點?！?/br>
    黃程峰：“這一點當年也有討論，但所有的資料都是你爸爸秘密傳遞回來的，印記暗語都屬于你爸爸。你可能會覺得你爸爸超神了，其實當時系統里大家也都是這么認為的。關鍵是他傳遞回來的消息經過核查之后，確定都是真的。我們不會懷疑自己的同志有沒有這個能力?！?/br>
    羅靜璇：“或許他們也懷疑過?！?/br>
    黃程峰但笑不語。

    羅靜璇：“他們還會懷疑，我父親能拿到這么深入詳盡的資料，會不會是他叛變了，投靠蝎子，想要故意丟出來一些廢棄線路，既能交差又能擾亂我們的視線?？蓪嶋H行動之后，確定我爸給出的每一條線路，都是蝎子團伙的主要運輸線路，非常關鍵，蝎子就算是要釣魚也不會用這些線路……”

    黃程峰點頭。

    羅靜璇這次沉默的時間有些長。

    她遲疑片刻，說道：“我也不知道為什么，總有種感覺，就好像……這一切都像是被人計算好的一樣。甚至包括蝎子被抓，蝎子團伙被搗毀！好像有人在幫我爸一樣?！?/br>
    黃程峰：“誰會幫你爸？”

    羅靜璇：“不是誰愿意幫我爸，而是誰有能力幫我把。能拿到我爸的印信和暗語，能拿到我爸向警方傳遞消息的渠道，還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把某些消息混雜在我爸要傳達的消息中傳遞回來……對方簡直太可怕了！”

    “可他為什么要這么做？”黃程峰道。

    羅靜璇：“那首先得確定這人的身份。如果他是蝎子的對手，他這么做的動機說得通，但沒有必要，他想要舉報蝎子完全有其他更簡單更安全的方法。不，他如果要舉報蝎子，除非他回國自首，否則他在面國毒品市場可能就沒辦法再混下去?！?/br>
    “其次，如果他不是蝎子對手，而是比蝎子更高的掌權者，又或者他才是真正的蝎子呢？那他為什么要幫著我爸，一手搗毀掉自己的販毒團伙？”

    黃程峰：“為什么？”

    羅靜璇：“因為他錢掙夠了，刀口舔血的日子也過夠了，他想當一個普通人。而蝎子這個身份對他來說就是困擾了。對，這樣的話，他就肯定不是蝎子背后的掌權者，他就是蝎子本人，真正的蝎子！”

    “我爸查到了蝎子，所有人都認為那個人是蝎子，甚至那個人自己都認為自己是蝎子，但其實，真正的蝎子另有其人。只有這樣，那個蝎子被抓被槍斃之后，蝎子才會被人們塵封，不會再有人繼續追查蝎子，那個真正的蝎子，才能真正地隱形，甚至成為一個普通人?！?/br>
    羅靜璇神色激動地看向黃程峰：“老師，當年被槍斃的肯定不是真正的蝎子！”

    “而他后來要殺我爸，可能一方面是為了給自己的兄弟們報仇，另一方面，他有可能是怕我爸想起來什么線索，一旦我爸發現他當初抓到的不是真蝎子，那他肯定會要再繼續抓真蝎子！所以殺了他，一勞永逸！”

    黃程峰欣慰地點頭：“等這個案子辦完，你就留在帝都吧，跟我繼續做疑難案件?！?/br>
    羅靜璇苦笑：“可我爸的案子還沒破，我哥也還沒找到……”

    黃程峰看著羅靜璇。

    他微微嘆氣，拿過電腦，打開郵箱，把里面的東西給羅靜璇看。

    羅靜璇不明所以地走過去看。

    電子郵箱里是鑒定書，dna親子鑒定。

    應景和應天海的，應許和應天海的，各有三份！

    另外還有應景和應許分別跟失蹤人口基因庫里比對的數據結果。

    羅靜璇都看懵了。

    怎么這么多份？

    其中詳細測定數據不用看，只用看樣本的名稱和結果就行。

    第一份，支持應景和應天海的父子關系。

    什么？

    羅靜璇瞪大眼睛，應景不是收養的嗎？那他怎么會跟應天海有父子關系？

    那應許呢？

    趕緊看，應許的第一份，果然，不支持應許和應天海的父子關系。

    也就是說，應景是親生的，應許才是抱養的。

    羅靜璇也搞不懂這是怎么回事，原以為應許是親生的，應景是收養的，這也比較符合邏輯關系。

    可現在完全反過來了，那應天海就沒有傷害應景去救應許的動機了??！

    羅靜璇實在是想不通。

    她又繼續看其他幾份。

    下一份，還是應景和應天海的，但這一份竟然是不支持兩人的親子關系。

    再看應許的第二份，又變成了支持應許和應天海的親緣關系。

    所以第二份的結果跟第一份完全反過來！

    這是怎么回事？

    羅靜璇實在是被搞得糊涂了。

    還有第三份，第三份跟第二份的結果一樣，應天海和應許是父子關系，跟應景無關。

    也就是說，三份中的兩份，支持應天海和應許是父子關系，一份支持應天海和應景是父子關系。

    羅靜璇忍不住問道：“是檢測機構出了問題嗎？檢測機構弄錯樣本了？”

    黃程峰：“你仔細看檢測樣本?！?/br>
    樣本？

    支持應天海和應景是父子關系的那份，兩人比對的樣本用的都是靜脈血。

    而另外結果相反的兩份，則是取的頭發和唾液。

    這些樣本，按理說不管是血液還是頭發，都不可能影響到檢測結果的??？

    羅靜璇抿著唇，繼續往下看。

    還有應景和應許兩人的dna信息，在失蹤人口數據庫里的比對結果……

    最先看到的時候，羅靜璇的眼睛驟然瞪大！

    應許的數據比對上了一個失蹤人口，那人是……羅希明！

    她哥！

    羅靜璇的大腦瞬間空白，幾乎窒息，她真的連最基本的呼吸都不會了。

    哥哥！

    應許是她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