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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以自已地微微顫抖著抬起手,用盡全身所有力氣地緊緊抱住了蕭逸云。 蕭逸云親吻著少年的頭頂,一下下在他后背輕撫著,低低地溫聲道,“沒事了,師父來了?!?/br> 拋棄了所有身份束縛,掙脫了所有流言蜚語,他終于只剩下這最后一個身份站到少年面前,從此往后,天地浩大,蕭逸云唯一的牽連,只有江小書。 “我不逼你將妖血引出來了,”蕭逸云低聲道,“你把想法說出來,師父陪你一起去做。如此,好不好?” 第102章 繞過沼澤, 蕭逸云以靈力在一個小土坡的背面激出個小洞xue, 又布置了些隱蔽植物, 輔佐術法,暫時為二人隔絕出個安全的天地。 獨自在百妖壺的這段時間, 江小書就像墊腳走在懸崖上, 現在和蕭逸云在一起了, 三魂六魄終于再重新歸了主, 從身到心都放松下來。 “別動?!苯S意找了個地方就想往地上坐,蕭逸云卻出聲阻攔道, “等等?!?/br> 他拉住江小書, 轉身用長情在外面劈了些樹枝, 仔細墊好, 鋪上層柔軟的寬厚枝葉, 才把江小書一下打橫抱起,好好放了上去。 江小書:“……” 羞恥。 萬幸這里就他們兩個人, 不然江小書簡直羞地沒臉見人。想他也是堂堂一個七尺男兒, 居然就這么被蕭逸云輕易抱起來,還這么跟女孩子似得仔細照顧, 嘖嘖, 所感所想,真是一言難盡。 蕭逸云在洞里生了簇火, 驅除沉沉濕氣,江小書下意識地就阻攔道:“哎別,師父, 會引來妖獸的?!?/br> 蕭逸云捏了捏他的手心,搖頭道,“你手太涼了?!闭f著,他又將江小書雙手籠在掌間捂住,輕輕揉搓起來。 江小書臉有些微微發燙,想把手縮回來,蕭逸云又抓得極緊,只能尷尬不已地這么任他握著。 手捂熱后,蕭逸云又一聲不吭地把江小書衣物扯下來,拿到火堆邊烤。不久前他自己也是冒雨前來,衣服同樣是濕的,不能換給江小書。于是蕭逸云干脆把少年捉到了懷里,兩臂一環將人困在胸前,用溫暖的呼吸與體溫幫他驅除寒冷。 江小書面前是竄動的火苗,身后是蕭逸云安穩有力的身軀,出于多方面原因,他身體很快就燥熱了起來。 “你如何想到這個辦法的?” 聽江小書說完那個換血的法子,蕭逸云眉頭蹙起來,“雖然從理論上確實可行,但這么多年來我從未聽說有人用過?!笔捯菰颇氐乜粗?,“你知道這說明什么嗎——很有可能,試過這個辦法的,根本沒有人活下來?!?/br> “……” 江小書黯然垂下頭,他知道,他簡直知道的不能更知道了。 僅僅這幾天弄出去不到十分之一的妖血,江小書就已經活的生不如死,精神身體均瀕臨崩潰邊緣。更不用提那些真正要把所有壞血都代謝出去的人了。 “我自己想的,”江小書眼簾低垂,“我不想拖累你,實在沒辦法了,才想用這個辦法的?!?/br> 少年的脖頸在火光的映照下顯得纖細修長,彎出一道漂亮的弧度,脊背卻倔強地挺得筆直,好似千萬重均壓在其上,都無法令他低下頭顱。 蕭逸云握緊了拳,沒有像以往那般再說出什么要獨力承擔,不要江小書插手任何事的話,他只是緊緊收攏了雙臂,將少年抱的更緊了些,然后輕輕的,在那白皙的脖頸上吻了吻。 有蕭逸云作靠山之后,江小書輕松了不少。盡管每天還是極其勞累,無時無刻不活在高度壓力之下,但他們二人輪流盯梢,江小書就有了休息的時間。 極端惡劣的環境下,呆在一起的每一秒都有可能是他們的最后一秒,這種類似于抵死纏綿的感覺令江小書更加依賴于蕭逸云,眼珠子簡直一秒都舍不得轉開。 “師父,要是你死在這里了,怎么辦?” 夜里,江小書蹭在蕭逸云懷中,閉著眼睛低聲問。 蕭逸云手里握著長情,清醒地注意著百米之內的一切風吹草動。聞言他低下頭,在江小書額頭親了親,“我已不是蕭門門主。一個男子,為護佑他所愛之人死去,不是很正常、值得榮耀的事情么?” 江小書眼睫一顫,摟著蕭逸云腰的手不由得又緊了幾分。 “如果……我只是說如果,”江小書喃喃道,“我要是死了,師父你就立刻離開百妖壺吧?!彼撇环判陌?,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著蕭逸云,又追問道,“……好不好?” 蕭逸云靜靜在黑夜中與他對視了數秒,而后輕輕笑了一下,用手捂住了江小書的眼睛,將下頷抵在他額頭上,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只低聲道,“快睡吧?!?/br> 如果以后再回頭看,江小書就會知道他的一切擔憂都來不及發生,就已經被另一更加劇烈的沖擊取代了。 就在第三天,百妖壺所在的整片山頭都突然發生了場劇烈的抖動,地面狂震不止,如同要凹陷下去的錯覺持續了整整半個時辰。站在百妖壺的最高點向遠處眺望,能看見后山的一邊都仿佛凹了下去,山面亂石遍布,另一端隱匿在綠蔭中的蕭門,已經在廢墟中完全看不見了影子。 江小書擔憂道,“……那邊發生了什么?” 蕭逸云神色凝寒,緩緩搖了搖頭。 鬧出這么大動靜,蕭門必定是出事了。只是出事到什么程度,蕭毓如何應對的,秦墨了又做了什么,都不得而知。 雖說蕭逸云現在已經不是蕭門門主,可說到底,那里還是他曾經待過的地方,他與父母一起生活過十幾年、自己成為門主后,也守護過兩世的地方。 江小書不由得看了看蕭逸云,試 探著小心翼翼道,“要不,我們還是回去看看吧。師父?” 蕭逸云眸底明明暗暗,靜默半響,他低低嘆氣道,“是我們不回去,也得回去了?!?/br> 他對江小書虛虛臨空指向一個方向,江小書驀地一震。 只見百妖壺邊緣的一個地方也被震陷了下去,百年來封印著所有妖物的符咒被一朝打破,無數只被囚禁到瘋狂的妖獸魔物前赴后繼地從那里鉆了出去。 第103章 與此同時, 蕭門門內也是一片混亂。天□□晚, 與秦墨了一同上到山上來的各仙家門主都回到了所安排的別院中休息, 半個時辰前他們曾與蕭毓在出蘭苑見面,想就妖血一事達成共識。 在這件事里, 可以說是秦墨了從頭到尾主導一手促成的, 從蕭門剮下什么好處分給他們, 也是秦墨了自己許諾的, 可而今到了真正談判協商的時候,他竟然一下不見了蹤影。 蕭毓眉頭微皺, 低聲對身邊門徒耳語幾句, 那門徒也是很委屈的樣子, 回答說, “我們一直聽您的吩咐, 片刻不離得守著他,可不知怎么秦墨了進了屋子, 就再也找不見人了?!?/br> 沒了秦墨了, 那些原本就對蕭門又懼又怕的分地世家就都跟沒了主心骨似得,說話吞吐模糊, 談了兩個時辰, 一點東西都沒談出來。 蕭毓冷眼相關,心中又譏諷又好笑, 一個個統領幾十人家族的仙首,居然還跟不上個柔弱纖細的小倌頂用。 “二門主,”一個臉上油光閃閃的仙首擦著汗站起來, 吞吐畏懼道,“今日也談了這么久了,老夫、老夫身體抱恙,坐不久,要不明日再談?” 其他宗主也早就心神交瘁,恨不得早些腳底抹油,一時間紛紛出聲贊同。 可他們萬萬沒想到的是,就在他們與蕭毓在出蘭苑商榷的這段時間,秦墨了早就將下一步也安排的萬無一失,只等他們回到住處,自己入甕了。 沒有任何人知道這巨大的震動是從何處開始的,當他們意識到的時候,一切早就為時已晚。秦墨了上一世在留君苑待了十幾年,對其布局構造摸得熟悉不能再熟悉,他輕車熟路地溜進去,一舉打開了蕭逸云封印的所有惡靈妖獸,同時沉靈湖湖底被震得裂開,廣闊湖水瞬間倒流,后山被波及的部分發生塌陷,百妖壺封印被一舉毀壞…… 因為門規,進入蕭門的時候,那些宗主的絕大多數護衛和仙器都被留在了外面,他們原本不太樂意,還是秦墨了說動他們卸除武器的,可現在一時間出此意外變故,他們簡直連反手之力都沒有! 四處都是殺不盡斬不窮的惡獸妖物,蕭門在洛陽一方做霸,平常處理的妖獸邪祟豈是這些小世家見識過的,更不必提現在放出來的還是連蕭門都無法除去,只得封印處理的劇邪之物…… 無數人尖叫著逃竄哀嚎,蕭門所有門徒立時被全部召集起來,盡全力將這動亂鎮壓下去。 可所有人心里清楚,如此場面……以今日之蕭門根本無力處理。昔日的七位門主只剩下兩位,其中蕭茗之專掌藥療,真正有戰斗力的,只有一個頹喪已久的蕭毓。 耳邊傳來的全是門內門徒的慘呼,蕭毓從凝寒苑一路殺出去,遇到了從別院逃出來的宗主能救一個是一個。他一直激戰至半夜,寒醉的利刃幾乎都要磨鈍了,周圍的妖物邪靈不僅沒有減少,反而還似乎增多了許多。 “門主!”一個滿面血污的門徒從他身后趕來,氣喘不已道,“門主,這些妖物都是從百妖壺逃出來的,千千萬萬,就跟數不清似得,我們完全攔不住??!” 蕭毓虎口發麻,長發凌亂,一邊斬下撲倒面前的一個邪物頭顱,一邊飛快道,“我知道了……百妖壺里頭的兇魔妖祟,都是封印了上百年的,妖靈本來就極盛,更不提被關了這么久,乍一放出來……” “門主,實在不行,咱們就先撤吧!”門徒雙目赤紅,“百妖壺邪靈無數,這樣下去您一個人總會撐不住的!不如先下山……想出法子再行動!” “下山……?”蕭毓低低嘆了聲,“蕭門鎮守洛陽百年之久,如今我們一走,這些妖物邪靈沖到鎮子里,洛陽必將生靈涂炭。更何況,全洛陽有些名聲的宗主仙首現在都在蕭門了,就算撤退,我們也毫無外援……” “那、那我們今日就要死在這兒么,”門徒不可置信地睜大眼,“榮耀百年的名門仙家,今日就要這樣被滅全門么……?” 蕭毓沒有回答,疲憊的眼中滿是苦意。他溫柔地低頭看了眼泛著藍色光芒的寒醉,輕聲道,齊楚,若是你在此……該有多好。 蕭毓緩緩閉了閉眼,心想,其實也沒什么,他原本就打算去南疆的,如今也不過換了個方式與齊楚相逢罷了。至于蕭門,君子之澤,五世而斬,這幾百年來它作的孽也夠多了,自己已然盡力,若真的覆滅在歷史塵煙之中,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這是一個被哀嚎與慘叫充滿了整個天空的一晚。蕭逸云與江小書從山上下來,每靠近一分,心里就不得不更驚寒一分。 到處都是橫飛的尸首,腳下踩過的土壤甚至可以濡出鮮血,每一個陰暗的角落中藏著一頭饑餓百年的惡靈,在一邊啃食修士尸體,一邊不懷好意地打量著他們二人。 如此場景,被稱為人間地獄也不為過。 江小書看得惡寒不已,同時他體內妖血也被這強烈的血腥味刺激得蠢蠢欲動,只有握緊蕭逸云的手,靠他傳來些許純凈的靈力才能強行震得靈臺清明。 長情在蕭逸云袖中難耐地低低淺吟,江小書奇怪道,“師父不動手嗎?” 蕭逸云微微搖頭,帶著他越 上房梁,沉聲道,“我們要先去一個地方?!?/br> 在沉靈湖西邊位置,一直是蕭門最為荒涼的地方,那里遍布的雜草幾乎有半人高,入口的地方設著個十幾米的鐵筑高臺,已經生滿了銹跡,可一靠近,還是能夠清楚的聞到那些多少年都無法散去的血腥味。 ——這是蕭門處死犯人的斬靈臺。 深藍色的天幕下,遠處的嘶叫哀求若隱若現,這里仿佛被遺忘了,安靜地被籠罩在一片漆黑的夜色里,只有幾塊從別處滾來的巨石隱在草叢里。 江小書被寒風吹得渾身發冷,不知道蕭逸云放著千百門徒不救,帶自己來這里做什么??梢娛捯菰评渚纳裆?,他又不好擅自開口去問。 “走吧?!?/br> 仿佛下定了什么決心,蕭逸云握著江小書的手緊了緊,輕聲道。 他們穿過滿是雜草的荒蕪野地前行,靴底與雜草摩擦發出些輕微的聲響。漸漸走近斬靈臺后,江小書瞧見那臺子的陰影里似乎藏著個模糊的人影,待他定睛去看,看清那人的面目后,心中突然一驚。 蕭逸云握著江小書的手輕輕一躍,跳到高臺上,漫不經心地掃過那人影,不咸不淡道,“許久不見,寧無意?!?/br> 淡白的月光透過云層,靜靜灑落下來,江小書瞧見那陰影里漸漸走出個細長的人影,纖細身材,一直齊到了腰的長發,正是誰也找不到的秦墨了。 秦墨了緩緩走到皎白的月色下,嘴角掛著淡淡的笑容,對蕭逸云道,“師父,許久不見?!?/br> 蕭逸云靜靜看著他,似笑非笑道,“小書?!?/br> “嗯?”不明所以的江小書下意識答道,“師父?!?/br> 蕭逸云這才笑了一下,拉著江小書的手輕輕一晃,對寧無意嘲道,“你的‘師父’我受不起。這才是我徒兒?!?/br> “哦,是嗎?!睂師o意嘴角依然噙著抹若有若無的淡笑,他邁步在斬靈臺周遭走了幾步,低笑道,“那可真是你情我愿。上一世我叫你師父,可是叫的我每一天都度日如年呢?!?/br> “還記得這兒嗎,七門主?”他抬腳輕輕在鐵臺上踩了幾下,發出幾聲“咕滋”的聲音,“你們蕭門,斬殺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