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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我見風雪在線閱讀 - 分卷(123)

分卷(123)

    這是銀止川沒有說出來的話,可他一直想著何時實現了,再對西淮說。

    沒有想到,沒有等他對西淮兌現諾言,西淮已經先退還了他的房契。

    他拿走了他可以用來出城的玉佩,也還了他贈與的歸處。

    也許連曾經生同塌,死同xue的諾言,也一并反悔了。

    [*注1]:文里有些詩是我集句的。集句是指取已有的一句或幾句詩,拼集成一首新詩。例如王安石的集句風定花猶落,鳥鳴山更幽,就是集的原句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有些人會專門鉆研這種玩法,以讓集句比原句更有意境(主要在宋代以后)。

    第139章 客青衫 93

    上一次星野之都這么熱鬧的時候,還是銀止川在找那只他開了光,準備燉給西淮的雞。

    只見鎮國公府所有的家兵仆從都被遣出去了,挨巷挨街地找人。

    連角落里的貓窩都沒有被放過。

    家兵搜過,原本就混亂不堪的黑巷更是一片狼藉,癟了一面的鐵桶不知被誰踹了一腳,待在原地叮鈴乓啷地打轉。

    地上只剩下一片凌亂的腳印。

    銀止川還在君子樓上,仍是他和西淮昨天待過地方。

    從這里也能看到城門,瞧清楚每一個出城去的人。

    只是物是人非,同樣的地方,桌子上的菜都已經冷了,剩下些殘羹冷炙。

    昨天留在銀止川身邊的白衣客,也不知所蹤。

    李斯年從樓下拾階上來,看到銀止川的第一眼,就是他坐在木雕桌旁,身邊一個人沒有。手臂肘彎撐在腿上,掌心握著一只錦囊,神經質地反復摩挲。

    眼神空茫而僵硬。

    整個人說是失魂落魄再恰當不過。

    止川

    李斯年欲言又止,低低地叫了他一聲。

    銀止川聽到聲音,立刻抬眼看了李斯年一眼。但是很明顯不是他期待的那個人后,他眼里燃起的那抹光又很快暗淡了下去,只低低說:

    噢是你啊。斯年。

    李斯年心里五味陳雜,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想了許久不知該說些什么好,出口一句安慰道:

    放心,城門口我已經吩咐過了。凡是用鎮國公府的令牌出城的人,都一律扣押帶過來。其余的幾個出城小路,也都派人過去看著了。

    這實在是很用心的安排,如果實施下去,很難有人能從固如金湯的星野之都逃脫

    只是西淮如果還沒來得及出城的話。

    銀止川揉了揉眉心,很疲乏的。他勉強擠出一個笑,朝李斯年說:

    多謝。

    不客氣。

    李斯年答:你與西淮公子在查賑銀上幫了枕風許多。這都是應該做的。

    頓了頓,他看到銀止川頗為不好的臉色,又問道:你中午是不是還沒有吃東西?讓小二上點酒菜來吧。也把這些殘羹冷炙撤下去

    不。

    然而話音還未落地,銀止川就立刻有些神經質地說道:不要撤走。這些是我和他吃過的最后一頓飯了。也許這個就是我和他吃過的最后一餐飯。

    兩個人之間倏然一靜。

    這實在是個頗為悲涼的形容,過了許久,李斯年才極低聲道:

    不會的不會就這樣,變成最后一面的。

    但是銀止川默然地看著手中荷包,沉寂得就像一尊化作了石頭的雕像。

    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做錯了什么,他才鬧脾氣,突然負氣出走。

    許久過后,銀止川輕輕地啞聲說。

    但是想來想去,我們這幾天一直都過得很開心的,也沒有什么爭吵。他不應當這么嚇我的。

    這種事,有時候說不清。

    李斯年揉了揉額頭,勉強說道:你和西淮公子

    我從認識他那天開始,就有一種直覺,好像他最后是會離開我的。

    李斯年話未落地,銀止川卻就突然打斷他,輕聲說道。

    他眼里有一種奇異的平靜,好像在這樣極致的疲倦和突如其來的打擊之后,終于陷入了一場妥協

    如果無法接受的噩夢早已經在降臨之前,暗含征兆地預示過無數次,那么真正發生的時候,人是會反而有一種不必再擔驚受怕的如釋重負。

    他看我的眼神,對我說話的樣子我不知道怎么形容

    銀止川說:好像有一點冷淡,又有點不愿意深交,因為他知道他是會離開的。

    我發現了,可我還是愿意對他好,因為我喜歡他。

    銀止川說:到現在他終于還是走了,卻沒有告訴我為什么。他始終沒有告訴我為什么。我糊里糊涂地喜歡上他,糊里糊涂地被他拋下這一場動心,我被蒙在鼓里,從頭到尾都沒有真正了解他在想什么過。

    李斯年說不出話。

    他從前見西淮和銀止川在一起,只覺兩人舉止親昵。銀止川看西淮的眼神,西淮朝銀止川微微帶笑的模樣,讓他覺得兩個人極是般配。說是天造地設也不為過。

    可沒想到最后,實際上是這樣地無可奈何、滿是苦楚。

    他有什么一定要離開的難處,大可以告訴我的。

    銀止川勉強笑了一下,說:我也不是會不管不顧強留他的人。愛一個人,就是要讓他快樂,不是么?我只是想知道,想在他走之前問一問他,有沒有不舍過,這就夠了 。

    李斯年心里堵得發悶,走到桌前,無聲地灌下一口酒。

    世間苦楚,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意不平。其實說到底,也都由一個情字而來。

    楚淵與沉宴也罷,他和林昆也罷,如果沒有動心過,沒有與彼此相遇過,又何曾會過的這樣痛苦?

    可是,倘若沒有動心過,這又多么無趣蒼白的一生??!

    銀止川和李斯年在酒樓上守了半天。及至傍晚的時候,卻下起了雨。

    雨水讓整個星野之都都濕淋淋的,出入城門的人穿上了斗笠。

    士兵們拿在手上的畫像紙也不可避免地沾濕了許多。

    辨別西淮的工作變得困難了起來。

    銀止川在酒樓上稍加沉默,幾乎沒有猶豫,而后他抓起銀袍,和隨從一起走下了酒樓。

    他到城門口開始親自排查出城之人。

    其實,在銀止川找西淮的過程中,西淮也在靜靜地看著他。

    他站在一個銀止川很難注意到的角落,穿著身黑色的袍子,一個寬大的斗篷遮住了半張臉。

    他從銀止川在酒樓失魂落魄的時候就開始看著他了,看他不肯撤去那餐冷飯,不肯聽人的勸說,還走到城樓下淋雨。

    他原本想他什么時候回鎮國府了,自己再離開的。

    卻不想銀止川一直沒有回去。

    為什么不肯回去呢?

    西淮默然地想,這雨已經越來越大了,他的銀白長袍被雨風吹濕。他是鎮國公府的七公子的啊,他不應當這樣狼狽的。

    西淮離開他,就是想,他應該永遠做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不受拘束,不陷謀害。

    他不應該被任何人毀掉,也不應當被任何人利用那顆赤城坦誠的心。

    然而,世事就是這樣,有時候不是你想要保護一樣東西,它就不會因你受到傷害。

    下一個。

    下一個

    下一個

    另一邊,銀止川仍在挨個搜查著離開城門的每一個人。

    他和守衛們站在一起,看那些斗笠下平凡或庸碌的臉,抹著雨水朝他看過來。

    但是不是都不是。

    查過這么多人了,沒有一個是西淮。

    在這一刻,銀止川很希望西淮突然出現在他面前,很驚奇地看著他,說自己只是去買一個什么東西罷了,他怎么嚇得這樣大張旗鼓。

    然后他們就一起回府邸去,和往常一樣。

    可這個想象中的剎那,卻一直沒有出現。

    少將軍,您要不去躲躲雨罷。

    眼見城門口排起了長長的隊,天色也越來越晚,雨下的噼里啪啦。親兵過來勸銀止川:您將畫像交給我們,我們替您看著。有任何相像之人,都給您立馬送過去您這么一直守著,也不是辦法呀。

    不知是不是精神軀體上雙重打擊的緣故,銀止川的唇色竟然有些隱隱的發黑。

    又在雨風下站了頗久,渾身的袍子都已經濕透,這么狼狽不堪的模樣,守城之兵們很怕他出了什么變故。這不是他們能擔待得起的。

    然而銀止川一聲不吭。

    少將軍

    雨聲大如落盤之珠,直在地面上激起一層蒙蒙的白霧。

    這座延續了千年的王都此刻看上去黑沉沉的,褪去了繁華的虛幻的影子,顯出它真正的頹靡,敗落來。

    空氣中有一股潮濕的、食物殘渣被雨水久泡后的腐味。

    西淮

    倏然間,銀止川放聲大吼道。

    他朝著未知的方向,分明不知道那個人在哪里,躲在陰影下的西淮卻被他吼得微微一怔。

    你是喜歡我的啊

    銀止川低低說道:你是喜歡我的啊,你忘了嗎???

    西淮喉嚨微微滾動。

    銀止川的目光在四處游離著,他像看著某處,又好像沒有看著某處。

    你要這么一聲不吭地走掉,永遠不再見我嗎?

    銀止川問道:你沒有你想的那么狠心你現在走掉,你會想念我的,你會日后后悔這樣逼你自己的??!

    西淮在角落里微微攥緊了拳,手指深深地扎進了皮rou里。

    你還在城里對不對?你不會舍得這樣走的

    銀止川繼續說:你昨天把袍子脫給了我,現在穿著單衣冷不冷?我們一起回府邸里去吧,還有小番茄呢,你上次說要給它做一個度冬的棉窩,你不要它了嗎?

    這世上就是有這樣一個人,他與你心意相通,是最了解你的人。

    連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在你最脆弱的地方扎刀,輕輕麻麻,卻刀刀見血。

    西淮幾乎要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克制自己不走出去。

    銀止川靜靜地站在原地,雨水從他棱角分明的五官滾落。

    他注意著城內任何一個有細微變化的地方,想這樣倘若西淮回來了,他就能第一時間注意到。

    少將軍

    守城的將士低聲說。他們勸他:算了吧。如果您要找的人會回來,那麼他也不會離開了

    銀止川看了會兒,可是他面前的大街小巷和靜謐的長隊沒有絲毫的動靜。

    怎么會呢?

    他執拗地輕聲說。

    銀止川握著掌心的荷包,上面還留著西淮親手刺得平安二字。

    柔軟的荷包在銀止川的手中擠壓得變了形他不應當這樣做的,因為混著雨水,荷包里的迷夢草更容易擠壓出有毒的汁液,這些汁液里的毒已經流轉進了銀止川體內一部分。

    這也是他嘴唇發紫,視線也開始模糊的原因。

    西淮,你是喜歡我的啊,不是嗎?

    銀止川低聲喃喃著。

    他像是一個受到了不公平對待的小孩,但是不愿意相信。

    于是找盡身邊一切東西,試圖來說服別人,證明不是的,你看啊,他是愛我的。

    銀止川握緊了手上的荷包,一遍又一遍反復說著:

    他是愛我的他是愛我的啊。

    那種無助和語氣中的酸楚,幾乎讓李斯年不忍卒聽,閉著眼轉過了身去。

    你心悅我,一分一毫也不愿虧欠我。

    可是,你真的可以做到這樣毫不猶豫地離開嗎?

    銀止川無聲地在心中一遍遍想。

    他肺里起了一陣寒氣,激得他不得不咳嗽起來。同時,視線也開始模糊、扭曲。

    銀止川原本不愿意離開的,因為他覺得他從城門一走,西淮肯定就會真的離開星野之都了。

    但是不知道為什么,此時他卻感受到一種無法抗拒的頭昏目眩,這在他以往歷經沙場的時候都從未有過。

    銀止川幾乎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么,就覺得口鼻有些發涼,他下意識擦了一下,便見手上滿是鮮血。

    再接著,便是周圍一陣驚呼,他倒了下去。

    沉宴再次見到楚淵的時候,是在求瑕臺。

    他心情頗好,因為楚淵這次沒有派人攔他。

    也沒有托詞睡下了,或是身體不適什么其他的理由。

    他欣賞著求瑕臺的一草一木,連紙推門前的竹刻漏,都饒有興趣地看了半天。

    陛下,少閣主請您進去。

    一名觀星閣的弟子拉開紙門,垂首朝沉宴稟告說。

    聞聲,沉宴或者說該叫七殺,唇角一笑,抬眼朝通傳的小弟子看過去。

    他并沒有刻意讓自己與真正的沉宴有什么不同,但是就在被他注視的時候,那名通傳的小弟子硬生生打了個寒戰。

    七殺很愉悅,因為他本就像個惡作劇的小孩,要讓對方被他的惡劣弄得痛苦不堪。

    那樣他就從欣賞別人的心驚膽戰中得到愉悅的養料了。

    他今日好不容易弄到了這具殼子的控制權,這種愉悅就越發加倍了。

    你比言晉那小子看起來順眼多了。

    進屋內的時候,他還特地在那小弟子身側微微一頓,不知什么意味的眼神看著他,說:他的眼神,讓我很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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