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修仙大佬迎娶的凡人 第2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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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倒地的尸體又竄了起來,就好像那幾具大臣的遺骸一般,“她”朝著阿箬撲來,像是野獸一般齜牙咧嘴。 第36章 “來,到我身邊來?!薄?/br> 長劍揮動, 這一次直接讓湛陽身首分離。 鮮血朝著阿若兜頭蓋臉的潑了過來,讓她從渾噩中清醒了過來。 而湛陽在倒地之后復又站起,阿若看見了血紅色的絲線牽連著她的關節, 她就像是一只的傀儡,被絲線牽引著一次次的發起進攻。 不止是湛陽,所有會動的活死人身后,其實都有著血色的線, 絲線縱橫交錯, 穿過重重煙塵,一端系著這些本該安眠于地下的亡人,另一端則…… 阿箬看不見另一端在哪里, 血色絲線消失在了視線的盡頭。也許順著它們往前走, 就會見到傳說中的鬼蛛娘。 阿箬沒有見過這位魔尊殿下, 但她本能的感受到了恐懼。鬼蛛娘,原來這個名字不僅僅指的是她善于設置陷阱,更是指她能織一張血色的網, 小蟲早已死去,只剩軀殼黏在蛛網之上, 蜘蛛輕顫網羅, 小蟲隨著它的動作搖晃,仿佛還活著一般, 引誘下一批獵物自投羅網。她或許和那些魔物一樣,三頭六臂, 有著扭曲可怖的外貌;或許是魅惑眾生的佳人,只需一個眼神便能讓人喪失神智甘心淪為供她擺布的偶人。 聆璇提劍運氣,阿箬看不清楚他究竟使了怎樣的招式,然而劍光如水, 流麗炫目,只眨眼間便劃破了重重霧靄,血絲斷裂在劍下,龐大的蛛網瞬息破敗。 所有的傀儡都在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吼之后倒下,唯獨湛陽身后的線變成了漆黑,像是凝結了干涸的血,她在黑絲的控制下猛地撲向了阿箬。放棄了與聆璇對戰,只將阿箬視作了目標。 湛陽生前只是弱質纖纖的小女子,可是死后卻擁有了極為可怕的力量,行動敏捷如閃電,以阿箬的速度,絕對躲不開她。 這一刻阿箬忘了自己身上還有聆璇設下的護身咒,她下意識的往后栽倒,想要躲開湛陽。 湛陽十指化成了利爪,爪上甚至布滿了鱗片和羽毛,她已經變成了魔物,不再是昔日王宮之后的金枝玉葉。而那利爪在觸碰到阿箬的袖角時,便如冰雪觸碰到了沸水,瞬間溶解。死去的湛陽不知是否還存有痛覺,那一剎那她發出了尖利刺耳的嘯聲,在尖嘯的同時轉身就逃。 原本眼看著就要倒地的阿箬被聆璇給接住,在湛陽和阿箬之間聆璇選了后者所在的方向。 那些臣服于鬼蛛娘的魔物意識到了這一戰獲勝的幾率不高,也紛紛選擇后撤。聆璇沒有去追,大概對他來說追不追都無所謂。這些小角色不值得他放在心上。 方才阿箬所見的驚心動魄,在他眼中簡直就是無關緊要的浮云。他敢闖鬼蛛娘的埋伏是有絕對的自信,昔日的魔尊派出了那樣多的眷屬前來伏擊他,可是他最后連卻連頭發絲都沒有傷到。 只不過,那幾具尸傀儡讓他有些在意。尸傀儡的戰力和鬼蛛娘的那些眷屬相比完全不值一提,幕后cao縱著戰場一切的鬼蛛娘卻將他們送到了聆璇的劍下。 “你認識方才那個女人?”這是聆璇扭頭,總算注意到了阿箬神情上的變化。 “……認得?!卑Ⅲ栝_口時喉嚨干澀得厲害。 “這就是你說的湛陽?”聆璇猜出了那年輕女子的身份。 阿箬僵硬的點了點頭。 “哦,我殺了她。你生我的氣嗎?”聆璇此刻沒有多少后悔或是不安的情緒,平靜的向阿箬發問,平靜的等待她的回答。 阿箬搖頭,搖完頭之后過了一會,又開口補充,“不會?!?/br> 聆璇一動不動的盯著她,忽然抬手,用指尖觸碰她的臉頰。阿箬沒來得及躲閃,在日暮時分晦暗的月色下,她垂眸看見聆璇指腹的微光。 “你哭了?!?/br> 阿箬木然的抹了把眼淚,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哭。 “你別跟著我了?!瘪鲨徊讲酵笸?。 阿箬詫異的看著他。 “你害怕嗎?”聆璇又一次的向阿箬問出了這個問題。他握住了阿箬的手,阿箬的掌心冰涼,“我要去找鬼蛛娘,你……就在這等我吧。如果運氣好的話,我會回來找你,但你不要再跟著我了?!?/br> 阿箬沒有說什么,更沒有去追聆璇。她看著他的背影消失,身形搖晃了兩下,終于是忍不住跪坐在地。 聆璇曾經說過,最安全的地方就是他的身邊,所以他即便是來找宿敵了解舊怨,也沒忘了帶上阿箬一起??墒乾F在他卻忽然要將阿箬丟下。 阿箬明白這是為什么。此處是勾吳王陵,繼續往前走,她便能看見先任勾吳王及其夫人的陵寢。鬼蛛娘能用血絲cao控死人的尸骸,她如果跟著聆璇去見鬼蛛娘,到時候看見凌夫人的尸首被劈成兩半,她還能保持平靜么? 就在剛才,她看著湛陽死去、看著昔日的主君死后連尸體都無法保全。她想要知道她不在的時候,湛陽身上究竟都發生了些什么,為什么負責保護她的臣子會死,為什么她也會落入鬼蛛娘手中,為什么她會在這樣一個時候忽然朝她跑過來??墒钦筷柺裁炊紱]來得及告訴她,她死得太過突然,阿箬甚至都沒做好為她傷悲的準備。直到聆璇走后她聽著身邊呼嘯的冷風,心底才慢慢有酸澀的感覺涌出,身體越來越沉重,她趴在浸染了湛陽鮮血的土地上,終是忍不住低泣出聲。 “別難過了?!边@時卻有人輕輕在她耳邊說道。 是個柔和的女聲,吐字輕得像是此刻的晚風,略啞的嗓音如同羽毛掠過,仿佛是害怕驚擾到她。 阿箬在恍惚間以為是凌夫人在安慰她。凌夫人是湛陽的母親,可阿箬也在心底悄悄的拿她當做自己的母親。那是個高貴的女子,她讓人仰視不僅僅是因她的身份地位,更是因為她的品行。凌夫人救了阿箬,她曾鄭重的將她的女兒交托給阿箬,可是阿箬終究沒能保護好湛陽。 她終究是對不住夫人。阿箬蜷縮成一團,在心里默默的想道。 可是猛然間她清醒了過來,凌夫人已經死了。 阿箬一瞬間從地上爬了起來,警惕的向四周張望。 四方空空蕩蕩,只有死去魔物的尸體以及混戰中被斬斷的樹木、破碎的巖石與土塊,沒有活物,甚至就連飛鳥蟲蟻都沒有。 難道是幻覺嗎?阿箬有些失望,方才她心底涌出了一絲期盼,她想要見到夫人,哪怕是被血絲控制住的傀儡也好。 可是那道聲音又響起來了,似乎在很遠的地方,又似乎就近在咫尺。那聲音輕柔的呼喚了一個名字,阿箬一陣眩暈,沒能聽得真切。 這時她猛然發現前方一株枝葉繁茂的老槐樹上,竟然坐著一個少女——也不知她是從一開始就在那里,還是突然間出現的。 阿箬與她不過相隔十步左右的距離,她可以清楚的看見少女的容貌與神情。 妖,這一定是妖。雖然阿箬只是rou眼凡胎,可是直覺告訴她,這個看起來與人類無二的少女,必然是非人的生靈。 那少女有著極美的容顏,一雙眸子既純澈又幽深,唇角的笑似是天真又仿佛嫵媚至極。她的青絲在腦后結成了一個低垂的髻,長發穿過絲絳之后又如瀑布傾瀉,直垂至腳踝,被夜風揚起如同深青色的霞帔。穿在她身上的是一件式樣古怪的衣裳,古怪到阿箬只在古時的壁畫中瞧見,衣料不知是紗還是絹,隱約透著肌膚的玉色。 這是個絕代佳人,見到她的第一眼阿箬便想起了很多的志怪傳說,傳說中總有個落單失意的旅人,他在荒郊野嶺偶遇此等艷色,那美人必定含情脈脈,溫溫柔柔的攜起旅人之手,撫慰他心中落寞。 而當夜間云霧散去,道旁往往只余下那旅人的尸體一具。佳人如夜露消失于晨曦之中再難尋覓,只等下一個幸運又或者不幸的路人。 志怪故事中管這樣的美人叫“妖”。 此時此刻,那美人朝著阿箬伸手,眼中有萬般柔情,似桃花春水,“來,到我身邊來?!?/br> 這是最誘惑人心的邀請。 ** 鬼蛛娘是魔尊之中最年輕的一位,也是最像人類的一位。 世人想象妖魔鬼怪,總要將他們想成猙獰兇惡的模樣,就好像他們魔都是一群野獸,一言不合便張嘴吃人。 其實并不是這樣的,很多魔都像人,云伽尤其像人,不仔細看的話她就只是個十一二歲的人類少女,頭發一絲不茍的梳著雙鬟,穿著艷麗的裙子,腳蹬一雙小小的繡鞋。 不過確切來說,云伽不是像人,而是像死人,她的眉目中缺少了豆蔻少女的鮮活,只有陰沉沉的死氣,本該豐潤的面頰干癟凹陷,本該紅潤的臉色灰白泛青。 云伽像死人是因為她常與亡靈打交道,她本就誕生于死亡之中,是千萬年前世間所有生靈對死亡的恐懼,催生了鬼蛛娘云伽。 神魔之戰結束之后云伽沒有死去,因為只要這世上還有恐懼死亡的人,云伽就會一直存在。沉睡了數千年,她終于醒了,此刻正等待著她最怨恨的故人。 第37章 折斷它的翅膀 在王陵最大的享殿前, 鬼蛛娘用白骨堆積成了小小的山巒,她盤膝坐在山巔,底下是伏拜于她的眷屬。他們告訴她, 聆璇來了。 “很好?!迸拥墓碇肽餄M意的點頭,“我一直等待著與他重逢的這一天,都等了七千年了?!?/br> 稚嫩的孩童面容上綻放出了一個陰測測的笑,“尊貴的客人要好好招待, 你們——”她看向自己的眷屬, “去為我好好的‘迎接’他?!?/br> 然而話未說完,身下的白骨忽然在剎那間粉碎,她自高處跌落, 伏跪在地的魔物們亦在同時發出了痛苦的咆哮, 倒在了地上再難起來, 就好像有一只無形的手拍下,壓斷了他們的脊柱。 鬼蛛娘在墜落的過程中穩住了身形,她不出意外的看見了聆璇, 他是只身前來的,身邊不見任何的幫手, 甚至手里連一件武器都沒有, 只輕盈的懸浮在距地面九丈的半空,與鬼蛛娘視線平齊。 “好久不見?!彼麘醒笱蟮奶а鄢度ヒ黄? 就好似他們只是在街頭不期而遇的老熟人,打完招呼便該各自回家。 “聆、璇、上、人?!惫碇肽锞従從畛鏊淖鹛? 說出每一個字時都咬牙切齒。 “嗯,我還叫這名,沒改呢。一睡七千年,醒后都沒有多少人認得我了?!瘪鲨瘣澣坏谋г? 仿佛是真的將鬼蛛娘當成了一個可以一塊聊天的故人,“這世界變化的真快,凡人有個詞叫做滄海桑田,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凡人沒有能耐移山填海,可是我一覺睡了七千年,再醒來時,所見到的許多景色便不一樣了。就拿咱們眼下所在的地方舉例吧,七千年前這里是一片茂密的叢林,我們曾經在這里飲酒,八位魔尊齊聚在此地,設下盛宴款待于我。你們在此地筑起雄偉的宮殿,用白骨壘成王座,以一整座山峰做碑石,刻下對彼此的盟約??墒瞧咔旰?,群魔留下的痕跡在這里統統蕩然無存,真叫人欷歔。此地現在是人皇血脈的陵寢,我們是站在他人的墳頭前追憶過去——倒也應景?!?/br> “還記得我們七千年前商議的是什么嗎?”鬼蛛娘冷冷的問。 “是什么?”聆璇眨了眨眼睛,“我忘了?!?/br> “那你總該記得,七千年前你的立場吧?!惫碇肽镏赡鄣哪樕鲜顷幊恋纳袂?,“你曾經是我們的友人,可是你最后卻站到了神的那一邊,你封印了罹都,你將我們困死在那個暗無天日的死城,你讓我們感受無盡的絕望,你好狠——”她說到最后聲音變得尖銳而怨毒,鋒利的犬齒冒出,扭曲了秀麗的面龐。 “不,我不是你們的友人?!瘪鲨喈斦J真也相當絕情的告訴她,“我所站的,是凡人的立場。封印罹都不是我對你們有什么不滿,也不是諸神給了我什么好處,只因為我向一個凡人承諾過——那家伙不是什么好東西,可她既然是凡人,我便不會討厭她,答應她的事情,我也一定會做到。好了,廢話就說這么多了,動手吧?!?/br> 鬼蛛娘冷面不語。 “動手呀。我也承認把你的族裔封入罹都是我過分了,你要是想找我報仇那就趕緊趁現在好了?!?/br> “我不和你打,”鬼蛛娘往后飄了幾寸,倒像是在防備聆璇忽然出手。 “那你大費周章,用陰瘴將我從浮柔島引到這里來,難道真的只是為了和我敘舊?”聆璇被逗笑了。 “不可以嗎?”鬼蛛娘說。 聆璇倒是忽然間想明白了,“你們魔向來睚眥必報,這么輕易放過我,是因為我對你們有利用價值吧。你們是想要讓我打開罹都的封印,還是希望我能幫你們向眾神復仇?” “魔是無法被斬盡的。神與魔本為一體,我們魔被封印之后,神也歸于沉眠。解開罹都封印,將我們重新放出,對哪一方都好。陰陽共生,輪回更迭——這本就是天道定下的規律?!?/br> “你是想說,我封印你們就是違背天道,我要是識相就該放了你們?”聆璇笑了起來,“我不。你們魔與神都安安靜靜的消失好了?!?/br> “這么說你是不肯合作?”鬼蛛娘臉上有青黑色的紋路爬出,這是她動怒的先兆。不管之前裝出了多么冷靜平和的姿態,魔終歸是暴躁易怒又情緒化的。 “談合作之前你先向我解釋解釋,樾姑城是什么狀況吧。幾個不懂事的凡人誤打誤撞將你從沉眠中喚醒,你報恩的方式就是殺了他們?之后你又殺了多少人?你今后還打算殺多少人?我知道在你的眼中,凡人的性命不值一提,可是鬼蛛娘,你明明知道我喜歡他們,你卻還是對他們下手,這就是你合作的誠意?” “所以,你現在是要和我打?為了那些凡人?” “不可以嗎?來見你之前,有個小姑娘朝我哭過,我不喜歡看凡人流淚的。害她難受的是你,你怎么都得付出些代價?!?/br> 鬼蛛娘卻是在短暫的沉默之后大笑了起來,“代價?我需要付出什么代價?聆璇,七千年過去,我的實力大不如前,可你也好不到哪去嘛。你真以為你還能像過去一樣縱橫八方?我看你現在已經變成一個瞎子了?!?/br> 聆璇正在掐法訣的手微微一頓。 “我聽說了一個傳聞,七千年前你挖出自己的眼睛,送給了一個凡人。我原以為這是無聊的小妖傳開的謊話,但現在看來,這是真的。七千年前你能夠洞察世事與人心,六界眾生在你面前都沒有秘密。七千年后你卻成了瞎子,連那家伙來了你都發現不了。聆璇上人,你已經中了他的圈套了?!?/br> “誰?” “妖王?!惫碇肽镂⑿?,“風九煙?!?/br> ** 四野寂靜,阿箬與女妖無聲的對峙著。 “你過來啊,來我身邊,幫幫我、幫幫我——”那女妖目光如水,儀態萬千,凄楚一笑時,叫人不禁憐惜??砂Ⅲ枰粊聿皇巧孕母[的狂徒,二來也沒有泛濫的好心,因此無論女妖哀求得多么懇切,她都充耳不聞。 故事里的山精鬼魅都會害人,眼前這個想來也不例外,阿箬覺得自己應該趕緊跑,不然這女妖見她遲遲不上當,說不定便會惱羞成怒的變出獠牙與鱗爪朝她撲來。 可是阿箬想了想自己孱弱無力的雙腿,又覺得自己就算拔腿就跑也跑不過人家,一時間十分為難,只能站在原地,警惕的瞪著那女妖。 “我的雀兒丟了,你能為我找找么?”那絕色的女妖聲音也十分好聽,嘆息時如同伶人哀歌,“我太孤獨了,只有那雀兒與我作伴。我以為它會一直陪著我,可是后來它的羽翼長成,終究還是舍下我飛走了。它要去找尋它的同伴,而我雖然與它共同度過了千百個日日夜夜,終究無法打動它為我停留。它說它很感激我,可它也告訴,它其實討厭籠子。它立下誓言,它要讓它的同族們永遠自由,誰也不必被束縛著度過一生?!?/br> 女妖抬眸望向阿箬,眼神幽冷,“真是只傻氣的雀兒,你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