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5)
蕭彧嘆息:對。都是一些可憐人。 向陽小聲地說:這跟我想的不太一樣,我還以為青樓女子個個都貌美如花呢。語氣頗有些遺憾。 蕭彧聞言忍不住笑出了聲:你怎會如此想?好看的人本來就不多, 多數人就是五官端正的普通人罷了。 向陽看著蕭彧:郎君就很好看。 蕭彧聞言一愣,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當面夸他好看, 他不好意思一笑:謝謝啊。你也很好看。 蕭彧覺得越王可能是個顏控, 給兒子派來的三個暗衛都一表人才, 賴峰儒雅, 向陽俊美,關山英武。 向陽頓時耳朵都紅了。 賴峰則仰頭望著連飛鳥都沒有的藍天, 假裝自己沒聽到這么尷尬的對話。 蕭彧說:向陽今日聽到這群女子表演,覺得如何? 向陽說:每個人表演的時間不長,我聽著尚可。 我覺得也還不錯。就是這詞曲都太閨閣了,過于纏綿幽怨, 不適于登大雅之堂, 更不太適合面向大眾, 我認為要改一改,這事我覺得非你莫屬。不知道向陽是否愿意幫我這個忙。 青樓女子平時為取悅客人,學的不少都是yin詞艷曲,這些是決不能在大眾面前表演的,必須要改。 向陽聽到這里,有些愣,看來蕭彧是真的打算促成這個演奏班子,連忙抱拳躬身:郎君如此信任我,向陽自當全力以赴。 蕭彧滿意地抱拳回禮:那就有勞了。 在精神生活極度匱乏的年代,各種街頭表演出人意料地受大眾追捧。蕭彧才想到組辦演奏班子,想來也會非常受人歡迎,音樂能夠陶冶人的性情。但若是想傳達某種思想,音樂就不如更貼近生活的故事表演。 蕭彧想起在白沙村時,每天晚上的夜間課堂,村中男女老幼都愛過來聽他們講歷史典故。 也許可以編寫幾個寓教于樂的傳奇故事,讓說書人到處去演說,村頭巷陌、田間地頭、茶館酒樓、大宅深院都是他們的舞臺,通過此類辦法來傳達自己想要傳播的思想。 這故事腳本,當然得由自己來編寫,或者可以擬幾個思想主題,讓裴凜之和賴峰他們一起來幫忙編寫。 可惜自己不懂戲文,不然寫幾個劇本,安排那些青樓女子去表演,效果估計比說書人還好,只要搭一個戲臺子,絕對能引來十里八鄉的人觀看。 裴凜之晚上回來的時候,便看見蕭彧還在燈下奮筆疾書。軍營就在城內,他們搬到城里來住,他到家時間就比從前要早了不少。 裴凜之走到桌邊:郎君在寫什么? 蕭彧見他回來,將自己寫好的內容給他看:你看我寫的如何? 裴凜之接過去,拿著厚厚一沓紙,逐張看起來,越看越驚訝:這是郎君寫的故事? 蕭彧說:對啊,我打算找一些人來說書,將這些故事記下來,然后讓他們將這些故事傳播出去 郎君的意思是? 蕭彧說:通過這些故事來教化民眾啊。 裴凜之抱拳行禮:郎君真乃天才。 蕭彧笑:這算什么。其實先秦諸子百家周游列國,到處游學,將他們的思想傳播出去,也是類似的形式。不過他們傳播的對象是文人,我傳播的對象則更為寬泛一些,黃發垂髫都是我傳播的對象。 這個辦法好,郎君的思想就都能這樣傳播出去了。裴凜之十分贊同。 蕭彧笑道:所以需要你們來幫忙,你也來編寫一些故事吧,或者直接就用歷史典故。得征集一批說書人,讓他們熟悉這些故事,將之傳播出去。 歷史故事也可以?那我能幫郎君寫一些。裴凜之躍躍欲試。 自然再好不過了。注意盡量生活化口語化一些,因為面向的對象是不通文墨的百姓。蕭彧提醒他。 好。 蕭彧又說起組織青樓女子表演的事來,裴凜之說:如此甚好,給軍中那些弟兄們一個念想。 數日后,經過審核,蕭彧釋放了一批輕罪犯人。 閔翀親自去鹽場外接人,當時五百多名弟兄,有一部分當晚就死在了戰亂中,還有一些被官府砍了頭,還有一些因為刑罰較重沒被釋放,放出來還有四百多人。 這些當初的海賊都以為閔翀已經被殺了頭,沒想到大當家竟然被人救了,還混得出人頭地,如今已經是崖州的水師將領,一個個都激動得熱淚盈眶。 閔翀說:我對不起弟兄們,沒能早日營救大家出來。如今崖州已經變了天,再也不是那狗皇帝的地盤,兄弟們若是不嫌棄,就還跟著我,日后定將那狗皇帝拉下馬來。 這幫海賊在鹽場吃盡了苦頭,便說:那我們現在就去將那些狗衙役全都殺了,出一口惡氣。 閔翀忙說:大家不必激動,這些狗衙役我自有辦法收拾。愿意加入崖州水師的,今日就跟我走,一切都聽我的安排。不愿意加入的,也可以現在就離開,但是從今往后,不許在崖州地盤上撒野,否則就是跟我為敵,我不會再留任何情面。 他這么說,是因為這其中有一幫人是二當家的手下,那些人就從來沒有真正聽從過他的指揮,他這次一定要將人收拾得服服帖帖。 閔翀這么說過之后,絕大部分人還是選擇留下來,只有極少數選擇回家。 有一些人是有家室的,只是因為某些原因被官府迫得不得不反,比如像吉山那種情況,如今崖州換了皇帝,以前的罪責不追究了,他們自然能夠回家了。 那些留下來的,很多都不是崖州人,別說現在回不去,就算回去了,他們也依舊是當地官府通緝的對象,如今看來,加入崖州水師是最好的選擇。 除了海賊被收編,當初的山賊也被收編了一部分,加起來約有五百人左右。 崖州水師的規模已經超過了六百人,雖然還是少,但至少可以驅使買回來的那些船只了。 蕭彧與幾人齊心協力,一起創作了十來個故事,囊括了善惡有報、精忠愛國、勤勞致富、尊老愛幼、尊重女性、珍愛生命、與人為善、勸人向學等主題思想。 至于說書人,蕭彧最后決定從白沙村中挑選,因為白沙村的年輕人基本都識字,也都聽蕭彧他們晚上講過歷史典故,至少有一個基本模板可以學。 第一批挑選了十人進行培訓。等業務熟練了,便讓大家去崖州附近的村子進行說書表演。先在崖州一帶說書,以后再逐漸擴散到全崖州。 思想教化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還是物質基礎,只有百姓的肚子填飽了,身上穿暖了,才會注重別的方面。所謂倉廩實而知禮節。 第一批鐵農具分發了下去,如蕭彧預想的一樣,所有的百姓都愿意租賃鐵農具。 官田的田賦降下來了,鐵農具的租子就相當于田賦沒降,但生產效率卻大大提升了,能節省更多的人力和時間成本,開墾出更多的田地,怎么看都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所以官府分發的鐵農具是極其受歡迎的。 蕭彧派人下去檢查各地的水利修建情況,他自己也抽空去崖州臨近的村落看過了,如他想的那樣,大部分地方水利建設都沒有修到白沙村那么完善。 其實這并不意外,當初薛釗只是下達興修水利的政令,每村只派發了兩到三把鐵農具,這點工具修水渠的效率可想而知。 正好現在鐵農具分發了下去,蕭彧再次頒發了興修水利的政令,這回修建起來的效率應該會高多了。 這一政策得到了積極的響應,其實百姓也是愿意修水利的,畢竟這對自己是完全有益的事。 蕭彧又找來當初給自己修筒車的師傅,木匠師傅這一年多時間,已經修了十來座筒車,經驗已經相當豐富了。 蕭彧給他安排了一個任務,盡可能多帶徒弟,向各村推廣筒車,因為筒車既能灌溉,又能舂米,可以解放出更多的勞動力。 修筒車最大的問題自然是缺錢,蕭彧便提出了用糧食抵錢的法子,村民各家均攤一些糧米,交給官府,再由官府出錢請師傅修建筒車。 一時間,崖州州城一帶的百姓明顯感覺到今年的好事特別多,減免了田賦,修建學塾,又分發了鐵農具,又開始重修水利了。 據說官府還要著人來修筒車,那東西可以灌溉,還能舂米,日夜都不停歇。 官府總算做了些人事。 第69章 火鍋 大家都在努力適應新環境和新生活, 大人們尚且好說,都是四處奔波的,搬到新地方, 有幾日也就適應了。孩子們的適應時間則要長一些。 蕭彧擔心的沒有錯, 幾個上學的孩子確實一下子沒法適應新學塾, 因為夫子教授的內容不一樣,而且教法也不一樣。 他不止一次聽見居巖抱怨說夫子只教人讀書, 不愿意解釋書中的意思, 一問, 夫子便會說:書讀百遍其義自見。到時候你就能理解了,不能理解,說明讀的次數還不夠。 蕭彧沒碰到過這樣的老師, 就算原主也沒遇到過, 太傅們都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生怕小太子沒理解透徹。 這種讓自己讀的教法也不能說它錯,畢竟每個人對書本的理解是不一樣的, 但這并不適合所有的學生,有刻骨鉆研的, 便會努力去思考, 碰到憊懶的, 大約一輩子都不會懂了。 蕭彧說:先讀著吧,有不懂的,你們彼此間可以互相討論, 大家集思廣益。實在無法理解, 便來問我。你們在學塾沒有受人欺負吧? 那幾人互相對視一眼, 蕭彧看出問題來了:有人欺負你們? 吉海說:準確來說, 是我們欺負別人。 小春連忙說:郎君, 是他們先欺負我們在先的,有人在我和魚兒的書包里放死老鼠,還用東西夾我和魚兒的頭發。 蕭彧問:沒把人打壞吧? 吉海連忙說:沒有沒有,我們都是專打rou厚的地方。 那就行。教訓就行了,不要打傷了,不然我們還得掏醫藥費。咱們不主動欺負人,但若是誰欺負你們,就欺負回去,不能認慫。蕭彧說。 最可憐的還是阿平,家里只有大人陪著他,賴峰和向陽要負責蕭彧的安全,不能帶著他去找街坊的小伙伴玩。 幸運也沒帶過來,它和竇七爺的小黑正膩歪得厲害,根本不愿意跟著上馬車,蕭彧打算等小黑出海后再將幸運帶過來。 賴峰便在院中的桂花樹上給小家伙做了個秋千,每日蕩著玩。 看樣子小家伙的寂寞一時半會兒是排遣不了,好在哥哥jiejie們只上半日課,下午還能回來陪他。 蕭彧除了安排曬鹽場的事,最關心的就是花園稻田的開墾了。 在花園里挖稻田其實并不容易,畢竟泥土已經夯實了。就算是翻過來,灌上水,也不適合種水稻,因為土壤不肥沃,不過這難不到勤勞智慧的農民伯伯。 村里過來幫忙挖田的老農指著那口荷塘說:將里面的塘泥挖出來,填在水田里,這泥最肥了。 所以雖然費了點周折,還是將問題解決了。池塘里肥沃的黑泥,挖出來放到稻田里,連肥料都省了,稻田里挖出來的土,填回到池塘中去,再將秧苗插上。 從挖田到將四種秧苗移栽過來,花了半個月的時間。 蕭彧看著院子里綠油油的禾苗,心情就倍兒舒坦,他果然還是最喜歡種地了。 裴凜之不太理解他為什么對水稻這么熱忱,據他自己說,是想比較一下哪種水稻產量最高,以后好在民間推廣。 裴凜之知道他的出發點是為了百姓,自然支持他折騰。 稻田整好之后,蕭彧在裴凜之的陪同下又去了一趟青樓女子居住的院子,詢問結果。 那日表演才藝的女子大部分都愿意參加這個表演班子,總共有十六個人。 因為官府說了,最遲到明年開春之后,她們就不能繼續住在這里,要重新安排去處,有愿意嫁人的,就安排說媒嫁人,不愿意嫁人的,會安排干活,總而言之,都得靠自己的雙手吃飯。 這些女人對其他的不敢說,但對男人,可以說是了解得異常透徹,所以對嫁人一事并不怎么熱衷。 與其嫁一個從未謀面不知底細的男人,還不如靠自己雙手吃飯。表演技藝未嘗也不是一種出路,官府還會發俸祿。而且蕭郎君說了,賣藝不賣身,如若有人對她們不尊重,還會進行問責,她們愿意相信蕭郎君。 蕭彧對這個結果非常滿意,叫過向陽,說:這位向郎君今后負責你們的曲目編排,你們有什么不懂的便可問他,你們抓緊時間訓練,爭取元旦日能舉行一場公開表演。向陽,這事就交給你了。 向陽有些懵,原來自己不僅要改曲目,還要負責訓練?這就意味著,他以后要經常跟這幫女人打交道了?他其實不太樂意。 但他之前已經答應蕭彧了,又不能反悔,只好說:卑職定不辱命。 蕭彧說:咱們給這個表演班子起個名吧,你們從事的是文化藝術工作,就叫文藝團吧。希望各位jiejie們能夠將文藝團發揚光大,為大家帶去更多的歡樂和笑聲。 向陽此刻心里說不出來是什么滋味,他不過是喜歡樂器,無意間在蕭彧面前賣弄了一把,沒想到就把自己推到了這個地步。 他覺得自己有點自作自受,其實他就想留在蕭彧身邊,給他當個侍衛,并不想負責什么文藝團。 然而蕭彧似乎很把這個當回事,所以他不能讓他失望,還是要做出成績來,讓蕭彧滿意。 從這日起,向陽幾乎每日都要往那邊跑,給文藝團改編曲目。 不過向陽很快發現,他負責這個似乎也不賴,因為他可以名正言順地跟蕭彧請示匯報工作。 這日傍晚,裴凜之從校場練完兵回來,看見蕭彧和向陽正湊在案前寫寫畫畫,兩人腦袋都快挨到一塊兒了,他忍不住清了一下嗓子。 蕭彧抬起頭,看見他,頓時笑起來:凜之回來了。 裴凜之瞥了向陽一樣:你們在看什么? 向陽坐正了一點,說:我編了一首曲目,與郎君商討如何改。 裴凜之說:什么曲目,我看看。 蕭彧將那張紙遞給裴凜之,裴凜之看了一眼,說:金戈鐵馬,踏馬冰河?氣勢倒是磅礴,不過演唱的是女子,是不是不太合適? 蕭彧笑著說:這是我改的,因為有一名成員會唱男腔,這效果應當非常不錯。 郎君的詞果然氣勢非凡。裴凜之將紙放回去。 蕭彧說:去洗把臉,準備吃飯了,今晚有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