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
蕭彧做完植珠手術,出來跟孟洪說了一聲:孟大哥,我弄好了九個,先放海里養兩天,回頭看看珠核會不會吐出來。 孟洪驚喜道:真的已經弄好了? 蕭彧說:弄是弄了,能不能成還不知道。不是用貝殼做珠核,我擔心會被母貝吐出來。 孟洪倒是看得開:總要試試才知道。我們下海采珠,也不是一次就能中,更何況是做這個。 蕭彧點頭:正是,總要多嘗試一下才知道。孟大哥你安心養傷,我現在就將它們送到海中去。 蕭彧雖然在村里住了好些時日,但還從未去過海邊,一直都在忙,今天還是頭一回去海邊。孟思歸帶路,裴凜之陪他們一起去了海邊,一望無際的藍天碧海,還有綿延不斷的金色沙灘,海浪一陣陣沖刷著沙灘,發出唰唰聲,聽起來十分溫柔,真是一幅美麗的海景圖。 孟思歸找到自家的小船,解開系在船樁上的繩索,裴凜之將船推進海水中:郎君請上船。 蕭彧看看海,又看看小船,不太確定地說:思歸,你真的能把船劃回來? 孟思歸信心滿滿地說:能,我們又走不太遠,只是把貝殼送到海灣里。 他們將船劃到一個海灣中,思歸說:這兒就可以,這兒夠深,退潮水也不會干。 蕭彧不太放心地問了一句:會不會有人過來看到將它拿走? 孟思歸說:很少有人來?,F在是十月了,除了采珠,已經沒人下海了。這兒的珍珠早就被采光了,不會有人來采珠。 蕭彧便放了心,將裝了貝殼的竹籠交給裴凜之:凜之你下去放好,盡量將它四周用石塊固定,將麻繩纏在一塊大石頭上,以免籃子被海水帶走。 裝貝殼的籠子也是專門制作的,肚大口小,還有蓋子封住,以免貝殼爬出來,籠口還系了繩子,用來捆綁石頭。 裴凜之點頭:好。說完脫下上衣,抱著籠子跳進了水里。 正在往自己腰間系繩索的孟思歸詫異地說:裴郎君也會水嗎? 蕭彧望著漣漪逐漸散去的海面,裴凜之的身影正在努力下潛:應該問題不大,他以前常在江中練兵,水性不錯。 可他沒有系繩子,我們采珠下水都會系繩索的。孟思歸已經做好了自己下水的準備,沒想到裴凜之下去了。 蕭彧說:這兒不太深,應該沒什么問題吧。 話雖如此,他還是緊緊盯住了海面。過了一會兒,裴凜之從水中鉆了出來,手扒住船舷大口大口地喘息。 蕭彧說:好了嗎?那就上來。 裴凜之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喘著氣說:還要下去一次,剛綁好石頭,籠子還沒固定好。 蕭彧說:凜之你用思歸手里的繩索系在腰間。 不用,水不深,無需繩索。休息片刻后,裴凜之又重新潛入水底,用石頭將竹簍固定住。 蕭彧將他拉上船,好奇地問:水底魚多嗎?他想知道古代和現代海產數量的差別。 裴凜之擰著褲子上的水:不少。但是徒手抓不到,等以后制了漁具,來給郎君抓魚吃。 蕭彧擺擺手:不必,我就是好奇問問,比起吃魚,我更愛吃rou。 魚蝦便宜,隨便能買一堆,但是山間野味就難得了,必須要善獵的人才獵得到。蕭彧還挺想養豬的,但是想起豬吃那什么長大,心里就疙瘩,最好是散養在野外的豬,或者能捉到野豬崽也不錯,可以自己養起來。 裴凜之說:改日得空了,去給郎君獵兔。 蕭彧笑瞇瞇的:好! 第10章 談判 孟洪帶回來幾百個珠貝,最后只開出了一顆米粒大小的珍珠。遠遠不夠官府的要求,等于他這五天的努力是白費了,傷也白受了,等傷好后還要繼續下海采珠。 蕭彧心里十分不好受,孟洪倒是很泰然,說這種情況太正常。 孟思歸不愿意在家待,天天跟吉海粘在一塊兒,因為他娘總是哭哭啼啼的,擔心他爹,他見了難受,也幫不上忙。 孟思歸不止一次悄悄問蕭彧:郎君那法子果真能養出珍珠來? 蕭彧看著孩子殷切的眼神,說:我也不能確定,等明日再撈上來看看情況。 孟思歸低著頭:等我長大就好了,我能和我爹一起下海采珠,兩個人總比一個人采的多。 蕭彧看著一向活潑的孩子露出老成的表情,摸摸他的腦袋:別擔心,總會好起來的。我們會想辦法的。 孟思歸抹了一把眼淚,哽咽著說:我擔心我爹。 晚上蕭彧同裴凜之說:明日將珠貝撈上來看看植入情況。不管成不成功,你都去找薛釗,魚目和沙子都不是最好的珠核,讓他尋工匠將貝殼打磨成小珠子。 裴凜之點頭:好。 蕭彧又補充一句:別說是我的主意。 郎君放心,我自然明白。裴凜之絕不會將蕭彧置于危險境地。 隔日,他們又下了一次海,將上次放入海中的母貝撈起來檢查了一下,有兩個母貝已經死了,這也難免,沒有消毒,貝殼受感染的可能性非常大。 蕭彧將剩下的七個小心打開來檢查了一下,植入魚眼珠的幾個都沒有了,全都被吐了出來,有三個植入了沙子的,還存留了一個。這就意味著,九個成功了一個,幾率雖然小,但并不代表沒有。這給了蕭彧很強的信心,他相信,如果珠核換成貝殼,成功率將會大大提升。 植入成功的母貝被做了記號,與另外幾個重新放入海底養著。既然做了手術都沒事,這說明這些母貝還能進行二次利用,就不浪費了。 裴凜之肩負著蕭彧的委托去了州城,還帶上了孟洪開出的那粒小珍珠。 蕭彧也不知道裴凜之的面子好不好用,薛釗會不會同意他們的提議。畢竟出成果的時間太長,說不定那時候薛釗已經調任了,這所有的功勞最后他半點都撈不著,反而便宜了下任刺史。這就要看薛釗有沒有這個胸襟,愿不愿意為百姓考慮那么一丁點。 到了傍晚,干活的師傅們都收工回去了,裴凜之才回到家。 蕭彧見到裴凜之,急忙迎上去問:如何? 裴凜之將自己背上的弓摘下來放到蕭彧手里:薛釗送的。 蕭彧拿著那把沉甸甸的弓,試著拉了一下牛筋弦,幾乎沒拉動,太緊了:居然還送了你一把弓,以后打獵就方便了。 裴凜之臉上帶著笑容:以后想吃羊rou豬rou我去給你獵。 蕭彧想到rou就口舌生津,實在是饞rou吃,不過這些先放一邊:那事怎么說? 裴凜之接過吉海遞上來的椰殼碗,一口氣喝完了所有的水,笑盈盈地說:談妥了。薛釗一開始還不太相信這事,我不是依照你的安排,將孟大哥那枚小珍珠當面磨碎了給他看,里面真有一粒細沙。薛釗就信了。 蕭彧說:那他同意劃出一片海域來養珍珠? 裴凜之點頭:同意了。 那珠核呢? 他也同意叫人打磨。裴凜之說。 蕭彧說:沒想到他還挺爽快。 裴凜之挑眉:他為什么不答應?人工養珍珠確保了珍珠產量,上貢朝廷后剩下的他可以據為己有。 蕭彧哂笑一下,天下果然沒有免費的午餐:行吧,沒有好處的事誰也不愿意干。沒幾個高風亮節的人。 裴凜之又說:所以我也要了一成珍珠。 他也答應了? 嗯。 蕭彧笑了一聲:等拿到珠核,還需大量母貝,你跟薛釗提了沒? 提了,他說讓珠民交。 蕭彧想了想:長期讓珠民提供母貝也不太現實,還得自己繁殖母貝。如果官府真能劃出海域來養珠,母貝也就能自然繁殖了,到時候該不會缺母貝。希望能形成一個良性循環,徹底將珠民解放出來。 家里的瓦頂蓋起來的時間比預期的要長。 瓦頂由底瓦和蓋瓦交錯鋪蓋而成,底瓦是水槽,蓋瓦蓋住兩道底瓦之間的縫隙,底瓦被蓋瓦壓著,不需要用粘合劑。 粘合劑主要用在蓋瓦上,蓋瓦層層疊蓋下來,若糯米灰漿抹得太厚,到底端就會蓋不下去,太薄的話,又起不到黏合的作用。這對瓦匠來說,是個很有挑戰難度的活計,剛開始甚至還出現過從上蓋到下,結果下端太高又敲掉返工的事,非常熬人。 蕭彧原以為十天半月應該能成功,最后花了二十來天才完工。這期間他家的水稻都插好了秧苗,石灰也賣出去了一窯,還有一窯石灰等著出窯。 不過雖慢,也有完工的一日。蕭彧看著自家青黑色的瓦頂,長吁了一口氣,從此以后再也不怕風吹雨打了! 這可是大喜事,雖然只是修葺,蕭彧依舊像蓋新房那樣慶祝了一番,辦了流水席請村里的老人孩子來吃了一頓。成人也可以隨份子錢過來吃飯,一般是幾個雞蛋,或者一升糙米、黃豆等,還有送魚蝦和蔬菜的,極少數會湊個一兩文份子錢。 蕭彧買了一頭豬,裴凜之上山獵了一頭羊,還買了不少魚蝦蟹貝,請了專做紅白喜事的廚子燉了幾鍋大雜燴;主食是糙米飯,而非粥;蕭彧還親自釀了幾缸糯米酒。有酒有rou,料是貨真價實的足。 這頓飯從中午一直吃到后半晌,所有人都吃飽喝足,摸著圓滾滾的肚子心滿意足地離開。 蕭彧這頓飯,算是正式跟村民打招呼,以后,他就是村中的一員了。吃人嘴軟,以后就算是有人想挑刺找茬恐怕也不好意思。 當然蕭彧并不怕他們挑刺找茬,有裴凜之在,誰敢來欺負他?作為村里唯一一個蓋瓦頂的,這確實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他想跟大家分享自己的喜悅。 作為主家,蕭彧領著家里人一直在招待客人、在廚房幫忙,是以等客人紛紛離開,他們都還沒吃上飯。所有人都離開后,看著狼藉的杯盤和已經底朝天的菜缸,蕭彧笑了,大家比他想的還能吃,也好,趁這個機會讓大家吃頓飽飯,也算是功德一件。 蕭彧對正在收拾碗筷的裴凜之和吉海兄妹說:你們都餓了吧? 魚兒搖頭:我不餓,我燒火的時候大師傅給了我一塊豬骨頭。 蕭彧說:菜都吃沒了,別著急,我這就給大家弄吃的。其實他是故意不吃的,因為不敢吃豬rou。 蕭彧回到灶間,鍋里還有一鍋尚有余溫的糙米飯。辦流水席的灶都是臨時在院子里搭建的,家里的灶沒用上,這飯是他煮了備用的,結果沒用上。他生上火,拿出雞蛋,開始做簡單的蛋炒飯。 家里現在最不缺的就是雞蛋和糙米,都是村民隨份子送來的,夠他們一家吃上好一陣了,蕭彧還擔心吃不完壞掉呢。 蛋炒飯咸香可口,饑腸轆轆的幾人每人都吃了兩大碗。 吃飯的時候,魚兒跟哥哥炫耀自己啃的那塊豬頭骨有多美味。蕭彧已經吃飽了,放下碗筷,笑瞇瞇地說:魚兒,你知道豬圈修在哪兒嗎? 魚兒疑惑地眨眨眼,顯然沒明白蕭彧的意思。 蕭彧露出壞笑:養豬的人家豬圈修在茅房下邊。所以豬是怎么長大的,你懂了? 一向穩重的吉海飯都從鼻孔里噴了出來,反正今天他沒吃上豬rou:魚兒你間接吃了那個,哈哈哈。 魚兒頓時哭喪著臉:我吃的還是牙齒rou。 正在喝水的裴凜之聞言頓時笑噴了,難怪蕭彧提前叮囑了他,讓他別吃豬rou。 蕭彧笑得揉著肚子:沒事,師傅都洗干凈了,好多人都吃了。而且你吃得也不多。 魚兒癟著嘴:我以后再也不吃豬rou了! 蕭彧笑道:豬rou還是可以吃的,得看是怎么養的,以后咱家養豬就單獨建豬圈。對了,凜之,有機會的話,從山上給我抓幾只小野豬回來養吧。 裴凜之點頭:好。 家里瓦頂蓋好了,蕭彧抑制不住興奮情緒,在每間房子里轉來轉去,仰頭看著房頂,別提多有成就感了,這時候特別想它來一場大雨檢驗一下。 不行,還是別下雨的好,這個季節雨水一來,就意味著降溫,崖州冬季再溫暖,也不可能是單衣薄被能扛過去的,生起病來就更不得了了,得趁天冷之前做點被子才行。 蕭彧甚至都想象不出來,在沒有棉花的那些朝代,人們到底是怎樣度過嚴寒的冬天的,就算古代氣候溫暖,但也有冬天啊,全靠動物皮毛?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買得起動物皮毛吧,要是沒有,也許只能靠稻草取暖?難怪古人平均壽命短,因為條件實在艱苦,生存不易。 嶺南一帶還好一點,可以收集木棉的棉絮來做被子,但同樣不易,姑且不說木棉的棉絮不好收集,就木棉樹那個產棉量,要收集多久才做得了一床被子呢。 裴凜之似乎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因為他最近上山非常勤快,只要有空就去了,每次都不落空,帶回的獵物必定會有山羊、兔子或狐貍這樣帶厚厚皮毛的動物,并親手將皮毛剝下來,處理干凈后便開始晾曬。 蕭彧問:凜之這是要做衣服還是被子? 裴凜之說:冬天快到了,得給郎君準備冬衣和被子。 蕭彧說:我也打算做被子呢。 裴凜之問他:你打算怎么做? 蕭彧笑著說:我打算搜集雞鴨毛,然后用縫個大布袋裝起來,應該也能御寒。木棉五月份就沒了,這個季節是收不到了。 這倒是個好主意。裴凜之由衷贊嘆。 蕭彧心說,當然是好主意,這就是粗糙版的羽絨被啊,就是沒有滅菌除異味,氣味恐怕不太好聞,進來用皂角清洗一下吧。 而且皮毛被子的味道也好不到哪里去,最好就是木棉被或者蠶絲被,明年開春了再養點蠶吧,不知道去哪里找蠶種,崖州人應該也養蠶的吧。 你明日還上山嗎?蕭彧問。 上。郎君要一起去嗎?裴凜之問。 蕭彧搖頭:我還是不去添亂了。明日我帶吉海去砍樹。 裴凜之意外:打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