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崢點頭，又轉向許父，問：“爸，所以你今天來，是想說些什么？做些什么？”

    是想像當年改高考志愿一樣強制改掉他的人生，還是明知道不可能再次改變他，但是又咽不下心里的那口氣，所以想來一場歇斯底里的吵架？

    許父說：“大過年的，我不想跟你吵架?！?/br>
    他有部分頭發已經染上一層白，讓無法挽回的衰老無處隱藏。

    孩子長大了，有翅膀了，他管不住了。

    許崢說：“那就好，他在這里，我也不想跟你吵架?！?/br>
    許父說：“但我不同意，我無法接受你喜歡一個男人?！?/br>
    “我也沒指望從你口中聽到祝福我們的話?！痹S崢態度強硬，“你不同意也沒關系，你沒有辦法拆散我們?！?/br>
    傅越炒完菜，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便拿出碗碟去飯桌上擺盤，沒有特意往沙發那邊看。

    也不知道他們談得怎么樣，傅越一邊好奇，一邊按捺住自己的好奇。許崢看到他在端菜，也來到廚房幫忙。

    傅越小聲問：“怎么樣了？”

    許崢說：“不怎么樣，我爸不同意我倆的事，但也做不了什么。跟他們一起吃頓飯，就送他們走吧?！?/br>
    傅越對此也有心理準備，聞言沒有多大的遺憾，反倒說：“除夕夜能聚在一起，和和氣氣吃一頓，也挺好的?！?/br>
    許崢雙眼清亮，說：“剛剛還怕你難過，現在放心了?！?/br>
    怕他難過自己得不到家人的祝福。

    “你怎么還調換主賓了？”傅越說，“明明應該是我擔心你難過?！?/br>
    許崢說：“都一樣?！?/br>
    你擔心我，我擔心你，都一樣。

    傅越仰頭看著許崢，說：“說實話，難過也是有一點的，不過也沒關系?！彼⑽⑼犷^，又說：“過兩天去我家，讓我爸媽把你當親兒子寵?！?/br>
    許崢嘴角一揚，說：“好?！?/br>
    年夜飯擺好了，電視里播放著春晚節目，許父正式認識了傅越，溫和且疏離。

    四個人在飯桌上都沒有怎么說話，電視開著最大的好處就是，哪怕屋里的氣氛寂靜如水，它也能用熱熱鬧鬧的聲音包裝出一種和諧的氛圍。

    吃完年夜飯后，許父許母又留了一會，便離開了傅越家里，去隔壁許崢那間已經空了大半的屋子住了。

    傅越松了一口氣，問：“哥，我剛剛表現還可以嗎？”

    許崢說：“很好，但是不用太在意這個?！?/br>
    傅越說：“可他們畢竟是你的父母，哪怕他們不贊成我們，我還是希望他們能對我有好感?！?/br>
    許崢摸摸他的頭，說：“肯定會的，越了解你的人就會越喜歡你?！?/br>
    他們一起把碗洗了，洗完碗后窩在沙發上，一邊看春晚一邊回復手機里鋪天蓋地的祝福信息。

    傅越一條一條回復，父母的、蔡正言的、林書南的、大學舍友的、相筑事務所等人的等等。

    江開誠居然也給傅越發了新年祝福。

    傅越已經釋懷了之前的事情，看到之后，也平平和和地回了一句：江師兄，新年同樂。

    *

    大年初二的時候，他們來到了傅家。

    傅爸爸傅mama看見他們，笑得合不攏嘴，先是一人塞了一個大紅包，然后又塞了一個禮物盒給許崢。

    許崢受寵若驚，秉承著中國人不當面打開禮物的文化，雖然好奇，但也沒有當場打開。

    傅越裝作生氣，說：“為什么他有禮物我沒有？你們偏心！難道我是充話費送來的嗎？”

    傅mama笑著說：“禮物給了小崢，但是是你們兩個共同的禮物，都是親兒子，沒有充話費送也沒有垃圾場撿的?！?/br>
    傅越立刻變臉，笑意昂揚，拉著傅mama的胳膊說：“媽，我剛剛什么也沒有說，你也什么也沒有聽到?！?/br>
    傅爸爸說：“行了行了，你們倆去把行李放下，收拾收拾，等會下來吃飯?！?/br>
    傅越就拉著許崢跑上樓，說：“哥，我帶你參觀一下我的房間?！?/br>
    許崢拎著重重的行李箱差點絆倒，看著兩手空空拉著他跑得飛快的傅越，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太寵他了。

    傅越打開房門，十分正式地說：“請進?！?/br>
    許崢走了進去，發現傅越的房間布置得很溫馨，窗簾是天藍色系，被套也是同色系，窗格上掛著一只栩栩如生的折紙白鴿，房間有獨立衛浴和獨立陽臺，陽臺上養了幾盆綠植，房間里干凈又整潔。

    傅越一臉等著被夸獎的模樣，問：“怎么樣？”

    許崢走了回來，說：“很好?！?/br>
    他看著占據了一面的書架，突然想到第一次去傅越家里的情景，笑著說：“你還記得我們剛認識的時候，你請我吃的第一頓飯嗎？你的家鄉菜?！?/br>
    那時候傅越的心可躁動了，他說：“當然記得啊?！?/br>
    許崢說：“我在你家書柜抽出的第一本書，封面上寫著一句話?！?/br>
    如果你和某人回家，然后發現他家半本書都沒有——不要和他上床！

    許崢將這句話念了出來，因為實在是記憶深刻，所以一個字也沒有錯。

    傅越哈哈一笑，說：“那是不是有書就可以咳咳了？”

    因為是在父母家，傅越不好意思光明正大地喊出那兩個字。

    許崢說：“天意?！?/br>
    傅越說：“對，我們天生一對，連你抽出的書都預示著我們會在一起?！?/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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