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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嘉然都能想象出他現在的狀態——在周圍一群網癮少年嚷聲吵雜中百無聊賴抱著貓看游戲直播,偶爾看到有什么有趣的,才會拿起手機分享給他。 謝嘉然不擅長聊天更不會找話題,只能梁夙年說什么他就簡單應一句,表示自己還在。 背了個書包回來里面也沒裝什么,除了宿舍鑰匙和充電器,就是他在校門口買的那本筆記本了。 將筆記本攤開擺在桌面,卻找不到他為圖方便擱在家里的幾只水彩畫筆了。 抽屜筆筒里翻了許久也沒瞧見,無奈只能拆了一盒新顏料。 梁夙年的消息止于十一四十六分,而他房間的燈一直亮到凌晨接近五點才熄滅。 睡了大概有三個小時,夢里總有只黑色蝴蝶飛來飛去地擾他,醒來整個人暈乎乎的,像被扔進懸于半空的云堆,失重沒有安全感,血液也被輕柔的觸覺撩得發癢。 他撐著床面坐起來,緩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是毛病又犯了。 樓下是小孩兒吵著要吃冰淇淋的尖叫聲,隔著一道門傳入耳膜依舊刺耳得不舒服。 他呼出一口氣,冷清慣了的性子讓他即便是心情煩躁,表現出來的模樣也不過是淺淺擰起眉心。 在手背用力搓了一下,翻身下床走進浴室,涼水嘩嘩淋上肩膀,從肩胛骨一直流淌而下,冷感暫時帶走的一點不適都被沖刷落下,淌滿地面。 下樓吃了早餐,周文月坐在客廳沙發看晨間新聞,謝嘉然猶豫一晌,還是打算過去陪她看一會兒。 只是還沒坐下,視線便掃到茶幾第二層角落里的幾支水彩畫筆。 放得七零八落,筆蓋也不見了,筆尖rou眼可見地被糟踐得不成樣子。 謝嘉然一下愣了。 傾身去剛拿起畫筆,路尚就匆匆跑過來一把從他手里搶過,轉身往沙發上一歪躲進周文月懷里,眼睛滴溜溜轉了兩圈,沒說話,只是把畫筆抱得很緊,生怕再被他搶回去。 謝嘉然直起身看著路尚,聲音冷調:“那是我的筆?!?/br> 路尚一頭扎進周文月懷里把自己藏起來,眼睛也不露了。 “然然,幾支筆而已,弟弟想要你就給他吧?!?/br> 周文月語氣溫柔來做和事佬:“何況你不是還有很多筆嗎,也不差這幾只對不對?” 謝嘉然沒說好也沒說不說,只是轉向周文月:“媽,筆是您去我房間拿給尚尚的嗎?” 周文月面上閃過猶豫,低頭看看懷里的小兒子,再看向謝嘉然,最后確認地點了點頭:“是?!?/br> “我知道了?!?/br> 謝嘉然將謊言下的袒護聽得分明,已經沒了看電視的心思:“筆我不要了,他要就拿去吧,我還有事,先回房了?!?/br> “好,好…哎對了,小然?!?/br> 周文月忽然又想到什么:“尚尚他這次周考成績不大理想,試卷已經發下來了,你下午不出門,就給你弟弟講講試題吧?!?/br> 謝嘉然回應不明地應了一聲,走到樓梯時聽見路尚故態萌發朝周文月要冰淇淋吃。 “剛剛不是已經吃過一個了嗎,怎么又要吃?” “才一個!今天這么熱都不解渴,不管我還要吃還要吃!” “哎好好好,那今天最后一個,吃完不能再要了,別回頭再吃壞肚子?!?/br> “耶!” “皮猴一樣,一點也不讓人省心,你看你哥哥什么時候跟你一樣要過冰淇淋?” 謝嘉然加快腳步關上門,將所有聲音隔絕在門外。 靠在門后閉眼緩了一會兒,手機振動起來,打開一看林杉給他發了消息,問他幾時回學校,想跟他一起去側門新開的小吃店嘗鮮。 他回了一句【不確定】,退出聊天框,視線自然而然落在最近聯系好友的第二位。 梁夙年的頭像是一只斜放在桌面的紙飛機。 紙飛機下面墊著張試卷,右邊是一支圓珠筆。 背景窗外是黑夜,桌上臺燈亮著,照亮的地方可以清楚看見紙飛機機翼上的幾何算術題和筆跡清晰的解答過程。 是一張高中的試卷。 這種感覺很神奇。 描述一下,每個人的人生就像是無數平行時空,大家在自己的小圈子各自過著各自的生活。 偶然產生交集了,就是兩個平行時空的相撞,能帶出一串互不了解卻又極能挑起人好奇心的連鎖反應。 就如同此刻的謝嘉然,因為一只紙飛機圖片,他開始好奇起了梁夙年高中時候的模樣,好奇他生活的圈子都有什么人和事,好奇他心里都會想些什么。 以及,莫名產生惦念,好奇他現在身在何處,在做何事。 撥通電話的時候,謝嘉然看著窗外的行道樹,腦袋里什么也沒想,把一切交給潛意識和本能。 “我啊,剛從高中同學家出來,順便在路上數碼店里買了副耳機,還有黎塘讓幫他帶的充電器?!?/br> 電話那頭的梁夙年答完他的問題,才笑著問:“怎么了,你也有什么需要我幫忙帶的嗎?” “沒有?!?/br> 盡管知道他看不見,謝嘉然還是習慣性搖了搖頭,問他:“那你現在,是要回學校了么?!?/br> 梁夙年:“是啊,你呢,準備什么時候回學校,明天下午還是后天早上?” 謝嘉然依舊想說不確定,但是他聽見了樓下傳來的喧鬧聲和周文月帶著笑意不痛不癢的責罵,話到嘴邊融成了泡沫,碰撞組合成另一個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