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惜言掛了電話，一進大廳就看到了程亦琛。他站在北面的電梯那里，鶴立雞群，整個人仿佛都閃閃發光，讓人難以忽視。

    走過去也就兩分鐘不到的路，林惜言依舊發現三個女孩子不小心撞到他身上了。

    程亦琛的表情實在算不上好看，就差在臉上寫上“生人勿近”四個大字了。

    林惜言忍不住想笑，心里又覺得暖洋洋的。

    往常，他是不會來這種地方的，人多又雜，對氣息格外敏感的程亦琛，簡直敬謝不敏。而且，他的時間都安排的分毫不差，擠人群這種浪費生命的事情，也從來不在他的計劃之中。

    電梯里人也多，醫院嘛。

    程亦琛將她護在電梯一角，低頭說了下剛剛聽幾個醫生討論的一些要點。

    “……我看爸媽表情語氣都挺輕松，應該無大礙，你不要有心理負擔?！?/br>
    林惜言“哦”了一聲，說道：“不管怎么說，不能影響我畢業?！鄙狭诉@么多年學，實驗室熬了那么多日夜，眼看著馬上就要博士畢業了，要是這檔口出了什么出錯，真得腸子都悔青了。

    程亦?。骸安粫?，爸媽在這里，有任何異常情況，都不會錯過?！甙??！?/br>
    林惜言一抬眼，電梯已經停下了，正好是26樓。

    程亦琛率先走了出去，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林惜言恍惚了一下，后知后覺，哦，原來他是在安慰自己呢。

    “我交過費了，你直接進去檢查，我在這里等你，家屬不能進去?！?/br>
    程亦琛將單子遞給她，抬了抬下巴，看向前面的檢查室。

    林惜言再次笑了起來，突然伸出手抱了他一下，抬起眼看著他的臉：“那我先進去了?！?/br>
    程亦琛愣在原地沒有動。

    有些意外，卻也并不是很意外。

    林惜言天生就是很活潑的人，喜怒哀樂都寫在臉上，活的明艷肆意，讓人羨慕。

    這段感情里面，也是林惜言主動的多。這陣子他突然覺得，林惜言有些怪，不僅僅是對待他的態度，變得生疏了不少，而且，對他公司的人員，也有了莫名其妙的興趣。

    思來想去，他覺著，可能是自己疏忽對方了。本想著忙完手里的項目，就好好相處一下，沒想到，還沒忙完，林惜言就受傷了。

    不過，這也是個機會。

    今天沒有帶助理和司機過來，程亦琛確實不熟悉醫院看病繳費的步驟，再加上人多，時不時就有人撞到他身上來，讓他無比煩躁。只想著吳新涵趕緊上樓來，接替這部分工作。

    但是，剛剛的那個擁抱，再一次讓他察覺到了，他最初認識的林惜言，又回來了。這一個早上的壓抑，也值得了。

    果然，問題出在方明曦身上。

    ——之前他還不確定，隱約記得，林惜言第一次問起來公司的事務和人員，好像就提到了方明曦的名字，但那會兒，他對這個秘書室的新人一無所知，就沒有放在心上，直到林惜言受傷，他才又想起來這件事。

    吳新涵停好車上來的時候，林惜言也剛好做完檢查出來了。

    身后的小護士十分熱情：“大概要半小時才能出結果，您先去休息廳那邊等一等吧?！?/br>
    林惜言笑：“謝謝?！?/br>
    吳新涵很有眼色：“我在這等著就行，太太和先生先去問問醫生怎么說吧?！?/br>
    范江辦公室里，林父林母手邊多了半尺高的資料，正興高采烈地討論著什么。

    討論了什么林惜言不知道，總歸，這不像是在說她的病癥。

    門一響，林母立刻轉過頭，對著她揮了揮手：“坐這來?！?/br>
    林惜言走了過去，說道：“結果半小時后拿過來?！?/br>
    林母點了點頭，又拿起桌子上的幾個道具，簡單給她說了一下如何使用：“我問你答，五分鐘為限?！?/br>
    范醫生已經將秒表拿了起來：“開始計時?！?/br>
    兩個問題之后，林惜言就明白了——這是在測試她的大腦反應速度。

    程亦琛坐在后面的沙發上，始終安靜，一字未發，直到范醫生說“時間到”，這才站了起來，出去打了個電話。

    林惜言擔心是不是公司有什么要緊事，想著問問來著，林父就不樂意了，敲了敲桌子：“專心點，來看病還想著一心兩用?！?/br>
    林惜言扭過頭來，對著父親笑：“哪有？您要問什么，我保證第一時間回答?！?/br>
    看著女兒明艷的笑容，林父也跟著笑了起來。

    程亦琛再進來的時候，手里正拿著之前的檢查結果，直接放到了桌子上。

    林父迫不及待地就打開了，林母和范醫生也湊過來一起看。

    “問題不大，在正常的波動范圍之內。保險起見，一周后，再做一次神經遞質檢查，看看情況如何?！?/br>
    范江也是傾向于此：“嗯，傷口開始結痂了，一周后應當就沒什么影響了，選個好一點的時間過來，保證情緒穩定，別再有大的波瀾?！?/br>
    林惜言放下了心，高興得很。

    不僅僅是因為自己莫名其妙的病情和父母的性命之憂都得到了解決，而且還意味著，父母能在她身邊呆一周的時間。這可是很多年不曾有過的待遇了。

    幾個醫生還在就當下的研究項目進行討論，林惜言和程亦琛非專業人員，聽也不聽不懂，便先去附近酒店訂餐。

    下樓的時候，林惜言問起來：“真的不用去公司嗎？一整天都不去，不會耽誤工作吧？”

    程亦琛回道：“不會。要是我離開一天都能出事，那高管也不用干了。事必躬親，我累死也干不完這么多事情?！?/br>
    林惜言點頭：“也是?！?/br>
    “你呢？我聽到你跟爸媽說，明天就要回學校去？”

    “嗯，我的論文，就差最后一組數據了，早點做出來了就能答辯?！?/br>
    “不陪爸媽幾天？”

    “我也想啊?！绷窒а試@氣，“他們的時間安排的比我緊張多了。我估摸著，明天一早他們就得去s市了。沒回來之前，s市第一人民醫院就打了好幾遍電話了，請我爸過去主刀做個外科手術，順便給醫生們上上課?！?/br>
    程亦琛也想起來了，的確是有這一回事，甚至都求到爺爺那里去了。不過當時并不確定兩個人什么時候回國，也就沒有應下。

    這次回來的突然，但是也瞞不過這些人。

    “要待幾天？吳助理過去陪著，還是我另外找個人？”

    “大概兩天。我跟新涵說過了，讓她跟著去。這邊實驗室她也幫不上忙，在不在的沒什么影響?！?/br>
    程亦琛“嗯”了一聲：“有事就跟我說?！?/br>
    林惜言笑：“好 ?！?/br>
    枯坐了一上午，眼看著就要到午飯時間了，方明曦仍是沒能從已得知的相關劇情中，找到著落點。

    今天系統給她的劇情，是關于林惜言父母帶她去醫院做腦部檢查這一節，但是并沒有給出程亦琛的行蹤。

    本來方明曦還想著，要不要趁著去送文件標書的機會，自己主動開口關心一下林惜言，表達歉意。哪怕不能讓男主有所改觀，起碼能夠在他眼皮子底下刷一刷存在感也好。

    但是十分鐘之前，聽到直屬上司——秘書室的劉主任來交代工作，閑聊了兩句，才得知，程總今天沒有來公司。

    方明曦便問道系統：“男主是不是也一起去醫院了？”

    系統很快回道：“劇情之外，無法讀取男主行蹤?！?/br>
    方明曦冷笑一聲，就要嘲諷它。

    系統再次開口：“不過，邏輯上推測，確實如此?！?/br>
    方明曦沒再說話，皺了皺眉，她得盡快想好，今天要如何修改才行。

    本來她想著，上一次修改劇情，讓林惜言的腦部檢查結果出了一點小小的異常，就讓她寢食難安許久，甚至將父母都喊了回來，那么，這一次，不如直接就坐實了她腦部狀態異常的情況，讓她智商慢慢退化，變成一個傻子……

    但是，卻被系統給駁回了，理由是：“林惜言的父母，以及給她問診的醫生范江，皆是這方面的專家大拿，除非宿主具有淵博的醫學相關知識，能夠準確描述該病癥的異常點，不然，難以在這三人眼下瞞天過海，會被判定為無效情節。不僅宿主會浪費一次機會，還有可能會因為引發額外效應而帶來懲罰?！?/br>
    方明曦差點吐血。

    從小到大，她看過的言情小說，不下于四位數了，從來就沒見過哪本書邏輯如此嚴密！

    “你是不是故意整我？”

    系統沉默了片刻，回答：“宿主想多了?！⒎敲恳槐拘≌f都能生成世界意識。如果它只是單純一本小說，自然不需要嚴密的邏輯，但，有了世界意志之后，所有的邏輯漏洞，都會自動補全?！?/br>
    方明曦再次盯著劇情看了起來，尋找可下手的機會。

    犧牲了午飯時間，方明曦將接下來幾天的劇情，反復看了好幾遍，終于找到了一個可下手的地方！

    第11章

    第二天一大早，看著父母的車子走遠了之后，林惜言也準備回學校去了。

    半年前，為了完成博士論文的最后一組數據驗證，她接受了明德國際中學的邀請，暫時成為了學校的一名特長老師。

    ——明德國際中學是a市赫赫有名的私立學校，從幼兒園到高中都有校區，入學條件嚴苛、收費昂貴是其特色之一。林惜言在高中部當老師，大約一半的學生，選擇畢業后出國留學。

    林惜言從大學開始，就有過多次的國外名校交流實踐學習活動，又拿過不少獎項，她的評價和舉薦，在一定程度上，也很有價值。何況，她還能帶隊指導化學競賽小組的學生。

    而她之所以接受這個工作，是因為，她的實驗項目，需要一臺高精度、多功能離子色譜儀，費用大概在兩百萬左右，相熟的幾個實驗室均沒有購置計劃，剛好明德年初的時候新進了一臺。

    林惜言就美滋滋地來蹭了。

    學校領導也深諳其意，林惜言來報道的第一天，就把實驗室鑰匙給了她，讓她隨便用，還說“咱們購買了一年的一對一服務，廠家的工程師隨時待命，林老師有什么不確定的地方，盡管找他詢問就行?！?/br>
    林惜言感動的差點喊“爸爸”。

    受傷這兩天，腦子也仿佛被下蠱了，亂七八糟凈想些沒用的，本來這個月就能完成的論文，又被迫往后拖延了好幾天，林惜言急得不行，火急火燎就要回實驗室去。

    程亦琛站在門口，說道：“我送你去學校?！?/br>
    林惜言也沒拒絕，只問：“今天沒有早會？”

    “嗯?！?/br>
    有是有，不過往后延了半個小時。

    “答辯日期定下來了嗎？”

    從家到學校，大概半小時的車程，相對無言也挺尷尬的，兩個人也好幾天沒能正兒八經說上話了，程亦琛便主動開口，關心了一下她的學業。

    “下個月16號?！绷窒а栽居嬎阒鴷r間很寬裕，還想著寫完論文之后，就先去各大實驗室參觀一下，也好挑選一下自己的就業目標。這樣一耽擱，就只能慢慢來了。

    ——不是說實驗室的差距有多大，現在林惜言有意向的幾個研究所，重點項目各不相同，她對自己以后的主攻方向，也有些迷惘，就想著，在做好最終決定之前，先好好做個考察。

    程亦琛也明白她的猶豫，安慰道：“工作的事情先不要著急，你不是說，政策很快就有變動，你之前一直想做的項目，說不定就能審批下來了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