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錢還給嗎 第75節
辛桃馥容貌本就出挑,當初水蔥似的姿態更上一層樓,儼然出落成一株盛開的水仙了——他坐在那兒,就是“醉倒風流萼綠華”。 辛桃馥端起酒杯,說:“介紹一下你自己吧?!?/br> 殷叔夜便開始自我介紹:“我叫阿念,從事這個行業已經超過十年了……” 辛桃馥拿起“阿念”的簡歷,嘴角抽了抽:這家伙也搞了一份虛假簡歷,唬得我一愣一愣的? 辛桃馥道:“‘阿念’,是你的真名么?” 殷叔夜笑了:“這一行好像沒有人用真名吧?” “……說得也是?!毙撂茵コ读顺蹲旖?,“那你確實是從業超過十年了嗎?” 殷叔夜說:“在簡歷上適度進行包裝以及美化也是很常見的事情吧?” 辛桃馥挑眉:“先生,你說的可是‘從業超過十年’……算是‘適度包裝’?” 殷叔夜微笑道:“如果是說商務應酬的話,我的經驗確實超過十年,這絕無虛假?!?/br> 辛桃馥噎了一下。 殷叔夜又說:“我看過您的招聘要求,您現在需要一名能夠講多國語言、擅長商務應酬的商務伴侶,要求形象氣質好,最好能夠懂得商務談判、商業邏輯,有一定的藝術、文化、經濟以及政治知識,并且能夠適應長期出差。我認為我完全符合這一切條件。我可以說,你應該找不到比我更優秀的候選人了?!?/br> 辛桃馥被他這自信的發言給整無語了,實在看不慣他這個胸有成竹的損樣,便說:“是嗎?我可不這么覺得。單說你的外形吧,我就不太喜歡……” 殷叔夜好像還真有些緊張起來,只問:“請問是哪里不合您的心意呢?” 說起來你可不能信,殷叔夜今天還特意找了妝發團隊搞造型:原來桃子不喜歡這樣嗎?就說不應該擦粉底梳油頭的。班子書非說好。 辛桃馥淡聲說:“你長得和我討厭的一個人很像,我一看到你就來氣,所以不喜歡?!?/br> 這話說得殷叔夜一顆心也定下來,亦撇掉了待會兒就去卸妝的念頭。他說道:“原來是這樣,但從另一方面來說,也是有好處的?!?/br> “什么好處?”辛桃馥問。 “我既然長得和他像,你就把我當成他來折騰、對付,把一口惡氣全給出了,豈不是大快人心?”殷叔夜笑道。 辛桃馥嘴角抽了抽,站起身來,說:“謝謝你的時間,不過我想見一見下一位面試候選人,您先回去等通知吧?!?/br> 殷叔夜也站起來,說:“說起來,別的候選人看到我之后,都自愧不如、自慚形穢,紛紛自動退出了?!?/br> “……”辛桃馥這下還真的來氣了:玩兒我呢? 殷叔夜見辛桃馥臉上有氣,忙低了低頭,將胸前的號碼牌摘下,雙手放到桌子上,苦笑道:“看來是我冒昧了,你仍然不想見我么?” 辛桃馥愣了愣,又想起自己說過不想見殷叔夜,殷叔夜便一直沒出現在他面前,十分老實巴交的樣子——不過吧,殷叔夜和“老實巴交”四個字就是搭不上關系的,現在不就不老實了么? 辛桃馥扯起嘴角,笑笑道:“我也沒說想見你呀?!?/br> “上次你給我打電話,問我那些問題,讓我產生了誤會?!币笫逡箍雌饋硭瓶鄲?,但又似是裝的。 辛桃馥立即想起上次問殷叔夜的那個破問題“如果說可以試一試的話”什么的…… 他現在也挺后悔的,卻撐著一口氣,說:“我不是說逗你玩兒么?你倒認真起來了,這可不像殷先生啊?!?/br> 殷叔夜笑答:“你肯逗我玩兒,我已受寵若驚,所以有些失了分寸,望莫見怪?!?/br> 看慣了殷叔夜高高在上的模樣,忽見殷叔夜如此低聲下氣,辛桃馥也是十分訝異,且是相當不習慣,甚至還有一種莫名的內疚感——真是奇也怪也。 辛桃馥擺擺手,說:“好了,就這樣吧。就當你開了個玩笑……” “這并不是開玩笑?!币笫逡拱烟柎a牌拿起來,晃了晃,“我是認真地來應聘的?!?/br> 辛桃馥挑眉:“別開玩笑了,你能有這個時間玩兒這個么?” 殷叔夜道:“我能等你三年甚至更久,你為什么會覺得我沒時間?” 辛桃馥心下一跳,笑容卻更冷,只說:“什么等我三年?說得跟你站在山頭等成望夫石似的。我看你也就是歌照唱、舞照跳,見我回來一趟才冒頭,莫名其妙地自稱等我三年,意圖使我感動?” 殷叔夜道:“你是在說司延夏嗎?” 辛桃馥噎了一下,扭頭說:“我沒說別人?!?/br> 殷叔夜便道:“我說這樣的話不是要讓你感動的,因為我知道你根本不會因為這種事情感動。你和我是一樣的,對于不在乎的人可以冷酷得驚人?!?/br> 辛桃馥看著殷叔夜,心里倒斟酌起“不在乎的人”這五個字。 殷叔夜道:“我想你還是在意我們的從前的,你覺得我與你一起不夠尊重你。我以為我是理解的、可以補償的。但在你看來恐怕不行。我想,如果我能夠和你交換身份,這次換你當‘先生’,我做你身邊的‘少爺’,是不是就能夠再來一次?” 辛桃馥愣住。 殷叔夜又道:“所以,我這次來應聘并不是鬧著玩,也不是找你游戲,而是認真地回應你說的‘試一試’。你可以把我當成一個買來的玩意兒,也可以把我當成一個預備的情人……” “不,”辛桃馥動了動嘴唇,“我不需要……” “不需要嗎?”殷叔夜聽到辛桃馥的拒絕后,臉上閃過一絲失落,但也僅僅是一瞬而已,他很快就提振精神,繼續他的游說,“你就當我是一個商務伴侶,你總是需要這個吧?不然你也不會來這里了。這方面,我確實能夠幫助你。希望你好好考慮?!?/br> 辛桃馥沉默著走向門邊,旋開了門把,說:“今天就到這兒吧?!?/br> 殷叔夜瞧著辛桃馥的臉,動了動嘴唇,似乎想說什么,卻又噎了下去,露出一個得體的招牌的假笑,優雅地往門外走。 辛桃馥卻又有些在意起來,想到自己將要出國,怕是再難見到他了,便問道:“你剛剛想說什么?” 殷叔夜頓住腳步:“想叫你一聲‘桃子’,但怕你不喜歡我這么做,所以忍住了?!?/br> 第68章 便宜貨不好要 這回離開,辛桃馥這次沒有選擇秘密坐包機不辭而別,他還是和熟人逐一告別。 首先,他見的是那位介紹他去商務伴侶會所的老熟人,吃了一頓飯,老熟人說過會兒也會回x國,跟辛桃馥繼續同場做生意。辛桃馥自然表示無任歡迎。 然后,他大大方方地先約了班子書出來見。他還挑了一份價值不菲的擺件,作為禮物送給班子書,笑著說:“以前倒是多煩你幫忙、照顧,一直沒有認真感謝你?,F在倒該鄭重地跟你說一聲‘謝謝’?!?/br> 班子書苦笑著接過禮物,說:“不客氣。從前的事情,于公,我是受先生之托,本該如此;于私,我更是有自己不可告人的想法,更不配獲得你的感激了?!?/br> 辛桃馥只道:“無論如何,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我都是得了好處的,既然是這樣,我就該承情才是?!?/br> 班子書卻感惋惜,辛桃馥雖然肯承情,承的卻不是那份情。 辛桃馥瞧著班子書的神色,又說:“黎師兄三年前跟你說的一番話,讓你打了退堂鼓之余,還記到現在,甚至在我面前都有些不好意思。我想,這倒是很不必要的?!?/br> 這說的,當然是黎度云從前教訓班子書和司延夏,說他們都不配與自己競爭,因為殷叔夜還霸著辛桃馥的時候,他們屁都不敢放。待殷叔夜放手,他們便作出情圣之狀,窮追猛打。然而,殷叔夜偶爾一個回頭,他們便又縮回去了,好沒意思。 班子書不想辛桃馥提起這話,便只說:“黎度云說得實在,我的心不夠誠?!?/br> 辛桃馥只道:“這真是奇也怪也,又不是拜神,討論什么心誠不誠的問題?” 班子書苦笑一下,倒無話了。 辛桃馥繼續說道:“我不是你,自然不知道你的想法。但我不覺得你有什么值得不好意思的。這和殷叔夜沒有關系。如果說,非要有以卵擊石、虎口奪食的勇氣才配喜歡一個人,我是不同意的。這也太苛刻了。又不是演電視劇,誰能辦到?” 班子書聞言微怔。 辛桃馥又說:“要說起來,你對我……已經挺夠意思的了。人與人之間,十之八九連這個意思都夠不到?!?/br> 班子書聞言沉默幾秒,只說:“你這話說得倒有幾分像先生的口氣?!?/br> 辛桃馥聞言一怔,這才回過神來:他說的這句正正就是殷叔夜說過的話。 當時辛桃馥為了陶歡兒的事而苦惱,得知陶歡兒沒有盡心盡力地尋找自己后,有些失落。殷叔夜便說,陶歡兒已經挺夠意思的了,人與人之間,十之八九連這個意思都夠不到。 還有殷叔夜說的那一句——“你不知道,我對你并不止是‘挺夠意思’?!?/br> 辛桃馥覺得自己怕是胡攪蠻纏,嘴上說“你對我挺夠意思的,我沒什么好說的”,對班子書是這樣、對陶歡兒更是這樣——但他心里卻又是隱隱地、頂頂地渴望著有個人對他不止是“挺夠意思”,超出理智地、無條件地愛他,使他被不被侵擾的溫暖包裹。 辛桃馥想到在從前愿意陪著自己去闖酒樓的、愿意跟隨自己到和平州落腳的、愿意為了自己和殷叔夜叫板的黎度云……這個黎度云原是很好的,但現在又叫辛桃馥不知如何應付。 辛桃馥突然想起三年前,那個突然從長安州飛來和平州,說“你就是我的4.0”的殷叔夜。那個殷叔夜,眼里有溫熱的光……但也是那份溫熱,讓辛桃馥如同見了鬼一樣退避三舍。 或許,連辛桃馥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辛桃馥想到什么一樣,說:“說起來,殷叔夜這幾年變化倒是挺大的……” 班子書沉默了一會兒,說:“是啊?!?/br> 這句“是啊”,包含著豐富的情緒,聽得辛桃馥眉頭皺起。 辛桃馥只道:“你知道他身上發生了什么事嗎?” 班子書淡淡苦笑道:“不知道,但如果細究起來,恐怕是很早就有預兆了……三年前,相宜希剛回國不久,就風傳起他們即將訂婚的傳聞。先生和相宜希一起去了國外幾個地方,卻沒帶上我,回來之后,先生好像就發生了變化了……” “是的……”辛桃馥也想起來了,就是那個時候,殷叔夜突然提出把紫藤雅苑改頭換臉,紫藤蘿也不要了,就改成辛桃馥喜歡的樣子。他對辛桃馥也變得很好——好得讓辛桃馥不自在,時時陪伴辛桃馥,對辛桃馥愛護有加,還送他股份……但可惜,辛桃馥早已萌生退意,拿了好處就跑去了和平州。 殷先生也并不惱怒,還叫班子書好好幫辛桃馥做過渡,幫辛桃馥再和平州落腳。之后,殷先生甚至還親自來到和平州找辛桃馥,做出了一番以殷先生的性格來說已算得上“深情表白”的言談。 辛桃馥皺眉:“那個時候開始,他對我就不一樣了?!?/br> 班子書道:“不僅是對你,就是對別人……”說著,班子書頓了頓,仿佛在思考是否應該說下面的話。 辛桃馥卻也不催促班子書,只是靜靜地等待。 班子書猶豫了一會兒,才說:“他對相宜希也不一樣了。我在他身邊很久,還是看得出來的。他從前對相宜希當然也是沒有那個意思的,但總存了幾分顧念湘夫人的意思,他還是對相宜希十分優待的。盡管相宜希有時候會耍一些小手段小心機,先生看在眼里,卻不會計較,一直比較寬容。但是……后來他對相宜希的態度,你也看到了……” 辛桃馥思來想去,不得其法,只道:“這真奇怪?!?/br> 班子書卻苦笑:“是啊,但是先生的事情,也輪不到我來打聽?!?/br> 辛桃馥聽見“打聽”兩個字,便笑了笑,說:“我也是瞎打聽,忽然想到了就好奇,問兩句?!?/br> 班子書點頭,說:“我猜也是,你應該一早已經對先生的事情沒有興趣了吧?!?/br> 這話聽在辛桃馥耳里,竟叫辛桃馥不知該怎么回答。 他一早已經對先生的事情沒有興趣了……嗎? 過兩天,辛桃馥就去見了司延夏……準確來說,也談不上見,就是在電話上談了一次。 并不辛桃馥主動打電話給司延夏,但司延夏的來電確實是辛桃馥所期待的。 或許,辛桃馥還是頭一次等司延夏給自己打電話呢! 電視上正播放著新聞:長安司氏集團控股的xx公司在x國遭遇集體訴訟,股價下跌3%…… 司延夏的電話打來了,聲音笑瞇瞇的,但卻沒平日那種油膩感:“這可是你做的?” 辛桃馥用司延夏平常愛用的口吻道:“你猜?” 司延夏噎了一下,直笑道:“我可是替你擺平了君小少的事情,你不感謝我,反而給我下套,是不是不太厚道?” “君小少是怎么找上陶歡兒的麻煩的,這事兒恐怕和你有關吧?” “這是什么話?無憑無據可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