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錢還給嗎 第35節
紫藤雅苑總是素雅清凈的,而湘夫人也一直素服,不作華麗打扮,表示對jiejie的悼念之情。無人不稱贊她的姐妹情深。 辛桃馥卻不免想起:那么說來,過一陣子不但是農歷新年,還是先生母親的死忌呀…… 那他還祝不祝先生“新年快樂,財源滾滾”? 殷先生若是忙的話,便少來雅苑,要是不忙,每隔幾天就會來一趟雅苑,二人在外人看著也是如膠似漆的。 但辛桃馥卻知道,他和殷先生還沒到那份兒上,起碼身體上沒達成大和諧。 辛桃馥自己是男人,就知道男人比女人壞在有兩個腦子,一個在上頭,一個在下頭。這是下頭熱了,才能上頭。 他要是想讓殷先生對自己上頭,就少不了下頭的功夫。 然而,上回殷先生拒絕了他,他也不好死皮賴臉地反復勾纏。也不是說他臉皮薄,只是這樣死皮賴臉,會降低他在先生眼中的魅力值的。 且他也大概看出了先生想要什么,先生想要一個水到渠成,他要是唐突,那就不美了,不符合先生的心意了。 他不覺搖頭:沒想到先生這么講究浪漫和情懷啊。 有錢人就是矯情。 然而,他的職責就是陪這個有錢人一起矯情,只得往這上面去費心折騰了。 而且,先生的“矯情”從某程度上來說是一件好事。 這證明先生不是那種很“隨便”的人,上他的床是有很高的“門檻”的。辛桃馥要是跨過了這道坎兒,這又是一個質的飛躍,越發能成先生眼中一個特別的存在了。 這天,殷先生又來紫藤雅苑看他,只和他靠在壁爐旁看書。 待書翻了幾頁,殷先生才問:“你們過年怎么放假?” 辛桃馥答了,又想起中秋的事情,便問:“怎么?這次也和中秋一樣,先生要帶我出國過節么?” 中秋節的時候,殷先生因為懶于應付親戚,便和辛桃馥出國度假去了,還密會了那位神秘的相公子。 現在過春節,辛桃馥想到這還有相瀟瀟的忌日呢,是不是殷先生就更不想留在這兒過節了? 殷先生才道:“中秋不在家也就罷了,春節也不見人,是不好的?!?/br> 辛桃馥點點頭,說:“也是啊?!?/br> 殷先生又說:“到時候或會帶你去見人,你怕不怕?” 辛桃馥吃了一驚:“帶我見人?是……是見上次那幾位叔伯嗎?” “不止他們?!币笙壬π?,“我想著帶你回本家,把那邊的人都認識一遍。他們也早就想見見你了?!?/br> 辛桃馥自然不好推辭,眨了眨眼,說:“他們可不會欺負我吧?” 殷先生笑道:“誰敢欺負少爺?” 辛桃馥呵呵一笑,半晌才趁勢提起司延夏找自己做生意的事情。殷先生似乎也真把之前的事兒翻篇了,并沒有什么反應,只說:“你自己公司的事情,不用問我?!?/br> 辛桃馥和殷先生說了一會兒玩笑,便將這事兒丟開,只說定回本家的日子。 辛桃馥也沒有不識趣地問“你們家過年,我是以什么身份回去”。 他到底是什么身份,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包括殷先生口中那些“早就想見你了”的“他們”。 殷先生那么多年身邊沒個人,現在冷不防寵了一個大學生,還是個男的,怎么不叫大家好奇呢? 都想見他,也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辛桃馥不覺得這些人只是想“見”他罷了,怕還有別的事。 只是怕也無用,如果他要在殷先生身邊,是不能怕這個的。 而且說不定,這也會成為一個契機…… 在得知自己即將面對一大幫子殷家人后,辛桃馥心里還是有點兒打鼓的。這種心態竟然像是他第一次去x巴克飲咖啡。雖然現在回頭看,x巴克不過是一家極為尋常的連鎖咖啡店,與“格調”二字可謂是毫不相關,但當年的他不知怎么的看著那個綠色的塞壬笑臉總似見皇后娘娘,心存階級差異的敬畏。 去之前,他還先上網查了什么“x巴克點單攻略”…… 又仿佛是第一次去“正宗”的西餐廳,因為自己事先做足功課所以沒有說出“牛排要八分熟”這樣的話而感到慶幸…… 上次是臨時被拉去見了叔伯們,那倒也罷了,現在是正式場合去見一大幫子人,辛桃馥想著自己還是該做點功課的。 若說做功課,他要問殷先生也是不應當的,要問班子書——也不行,殷先生不是不許他私下和班子書說話了么? 辛桃馥思來想去,邀約了一個人見面—— 又是約在x巴克,見司延夏。 司延夏又是比他早到,又替他點了一杯加厚奶泡加糖的拿鐵。 辛桃馥一邊簡單地提起,他愿意和司延夏進行合作,司延夏似乎也不意外,但還是禮貌地表現出驚喜的樣子,以咖啡代酒地干了一杯小巧的espresso。 辛桃馥又似無意地提起,自己過年或許會見到殷家的人,便請教司延夏,這樣的大家大族有沒有什么外人不知道的規矩,他不想冒犯旁人。 司延夏話頭醒尾,知了辛桃馥這次約他的目的,便只一笑,說:“沒什么特別的規矩?!?/br> “真的嗎?”辛桃馥總覺得殷家規矩大,可能是從前女傭七點鐘敲他起床的陰影太深。 司延夏卻又說:“而且,你學了也無用?!?/br> “怎么說?”辛桃馥問。 司延夏解釋:“他們既然當你是客人,自然會尊重你,讓你感受到賓至如歸的體驗?!?/br> 辛桃馥一下聽出弦外之意,道:“那他們要是不把我當客人呢?” 司延夏又是一笑:“那你就是禮數周全、知書達禮如英女王,他們也會嫌你是洋鬼子,不開化?!?/br> 辛桃馥感受到了rou眼可見的艱難,咽了一口帶澀味的咖啡,才說:“噢,但他們不尊重我,也總得尊重先生吧?” 司延夏道:“他們不會在明處給你耍心眼兒?!?/br> 辛桃馥挑眉,接話道:“要是在暗處……” 司延夏卻笑道:“要是在暗處,他們甚至會給殷叔叔耍心眼兒呢?!?/br> 辛桃馥噎了一下,才說:“我還以為……他們挺尊重先生的?!?/br> “當然是尊重的,甚至是畏懼的?!彼狙酉恼f道,“但就是古時候能誅九族的年代,卻也永遠有人和皇帝耍心眼兒不是?這就是人的壞處啦?!?/br> 辛桃馥發現他是反駁不了司延夏的話,又從司延夏這番話里讀出了幾分警告之意,心里不免更為謹慎。 司延夏又笑了,瞇起狐貍似的眼睛:“其實和他們有什么好玩兒的?你跟先生說,要和我去巡視一個企業,正好錯開,不就不用碰著他們了?” 辛桃馥也笑笑:“我不?!?/br> 司延夏被拒絕,倒也不惱,還湊著臉問:“為什么不呢?我是很有趣的,帶你去玩兒,絕不使你感到沉悶或不快?!?/br> 辛桃馥卻道:“可我更喜歡陪著先生?!?/br> 司延夏也知道辛桃馥是這么想的,卻悠悠一嘆,說:“我比先生差了什么呢?只因為我沒有他的權勢和地位嗎?” “怎么說呢?”辛桃馥低頭漫不經心地攪拌咖啡,“比如說,像他就絕不會問這樣的問題?!?/br> 辛桃馥利落地離開了咖啡廳,自是回學校去。 到校園林蔭道上,辛桃馥碰見了正騎著腳踏車的黎度云。黎度云雙腿過于修長,架在腳踏車上,似兩根長筷子在蹬動。辛桃馥朝他笑笑,揮揮手:“黎師兄?!?/br> 黎度云停了車,一條腿架在地上,這下不像筷子,又似圓規了。 辛桃馥難想象這樣一雙腿當天是怎么把牛高馬大的辛思勞踹出個轱轆轉的。辛桃馥的目光又逡巡在黎度云身上。自他認識黎度云以來,黎度云都是一身長衣長褲,遮蔽身體的程度如同舊社會的大家閨秀,紐扣扣最高一顆,褲子鞋子間是襪子的顏色,渾身封閉得連腳脖子都不肯露出來。 或許黎度云是屬于“穿衣顯瘦,脫衣有rou”的類型么? 辛桃馥摸摸下巴,忽然說:“啊,好像沒見過你穿短袖和短褲呢?!?/br> 黎度云說:“因為我沒有在你面前穿過?!?/br> 辛桃馥便道:“為什么不呢?” 黎度云打量一下辛桃馥,似乎在揣測辛桃馥的意圖,半晌判定說:“你想看我的身體?!?/br> ——用的甚至不是疑問句,而是陳述句。 辛桃馥一下子舌頭都要打結:“什……什么……?” 黎度云倒也沒有被冒犯了的惱意,仍是平平和和地說:“因為你剛剛打量我的目光說出了你的想法?!?/br> 辛桃馥不清楚自己剛剛是怎么打量黎度云的,但他想自己的目光一定不太客氣,因為當時他想的是“穿衣顯瘦,脫衣有rou”什么的,又因為黎度云總是把自己包得密密實實,他還有幾分好奇之意。 他不禁疑慮:難道自己剛剛的眼神很露骨、很失禮嗎? “也、也不是……”辛桃馥心虛地否認,“我不……” 黎度云卻道:“可以給你看?!?/br> 第32章 桃花 黎度云將辛桃馥帶到笛子練習室,關上門,拉上窗簾。 看著黎度云這一系列的動作,辛桃馥不知怎的竟然有種“偷偷摸摸做壞事”的錯覺。他便摸摸鼻子,玩笑著說:“嗯……還拉窗簾呢?你、你是要全脫?” 黎度云看他:“你希望如此嗎?” 辛桃馥忙擺手:“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沒關系,”黎度云說,“就算你是這個意思,我也不會答應?!?/br> 說完,黎度云將手放在衣扣上,旋開。 隨著紐子松開,他的皮膚逐漸露在辛桃馥的目光之中。 因為一直包裹在衣服之中,黎度云的皮膚極為白皙,是久不見天日的雪白。他雖然家境不比司延夏等人,但也是好好養大的,膚質自然不錯,只是…… 只是從鎖骨處開始,他的皮膚上便浮現著一副古畫似的桃花——宛如毛筆側鋒畫出片片花瓣,或濃或淡,濃的如胭脂,淡的似薄霞,花心留白,蕊莖深紅,濃墨淡墨交錯的花枝疏落有致,搭著冷綠的花葉,一叢叢的桃花刺青從鎖骨下蜿蜒,四散而開,甚至肩頭腕臂都有花葉扶疏,乃至肚臍眼兒下還有半幅圖畫隱沒在束身的褲子里頭,無從窺見。 辛桃馥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說:“這是刺青嗎?” “是的?!崩瓒仍妻D過身,給他看了,背上也有。 辛桃馥皺眉:“為什么紋這個?” 黎度云說:“當年我的母親原想把我賣給某個人,那人有此癖好,便先叫我紋好身再去?!?/br> 辛桃馥一下訕訕的,卻又難以置信:“可……可你好歹是……”他想說“你好歹是君家的血脈啊,雖然是旁支的私生子”,但話到嘴邊趕緊噎下。他換了一個說法,問:“你父親也不管嗎?” “我父親公司欠的高利貸,我母親想替他解決,才把我賣給高利貸的大哥?!崩瓒仍坪唵蔚亟忉?,“我猜,這事雖然是我媽親手辦的,但未必沒有我爸的手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