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媽覺醒后[七零] 第35節
寧香跟著蘇城繡師學了幾個月技藝的事情,很快就在甜水大隊傳開了。尤其紅桃她們那一幫繡娘知道,一人一張嘴巴說一下,這事就人人皆知了。 繡娘們知道寧香手藝好,當然不存在嫉妒這種事。而且她們本來就是做散活掙錢貼補家用,沒有那種在刺繡上鉆研更深的想法和意識。 因為鉆研需要時間和精力啊,總不能不過日子了,一門心思每天就撲在刺繡上,這還真不是那么容易能辦到的。最主要是,大部分人也沒這么高的天分。 不管是哪門手藝,都有門檻,也都有天賦高低和技藝高低之分。 *** 除夕夜的年夜飯,寧家一大家人和往年一樣,聚在一起吃飯。 一家人在一起吃著飯,寧蘭的爺爺就在飯桌上就提起了寧香這個事,只看著寧金生和胡秀蓮問:“阿香跟著蘇城的繡師學了幾個月的刺繡,你們都曉得哇?” 自從寧香離婚的事情在村里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新聞后,不再有人見面就說這個閑話,習慣下來也不再指指點點,胡秀蓮便和平時一樣,會和鄰里婦人在一起嚼舌。 平時在一起說這家說那家,村里村外就沒有不知道的事情。關于寧香跟蘇城繡師學刺繡的事,在寧香剛去那幾天,她就知道了。 她沖著寧蘭的爺爺點頭,“知道的?!?/br> 寧蘭的爺爺說:“這都一年多了,離婚的事也早過去了,不是都有人請媒婆向阿香說媒提親事了?她到現在不回家,你們也不找她,就這么僵著?” 寧金生沒好氣接一句道:“她成天和王麗珍混在一起,找她干什么?她連離婚都敢,還敢跟王麗珍走那么近,難保不會再干出什么出格的事。你沒看嘛,媒婆找她說媒提親,都被她給攆走了,還把人弄得那么難堪,都出來說她這輩子嫁不出去了。我們把她找回來,養個嫁不出去的二婚閨女,我和她娘這臉往哪放?” 寧蘭的嬸娘在旁邊清一下嗓子,人精一般道:“阿香跟蘇城的繡師學了好幾個月,那能是白學的?以后做繡活肯定更掙錢的,哪里需要你們養???真要你們養,她當初也不敢跟家里鬧翻離婚的呀?!?/br> 寧金生和胡秀蓮臉上的表情像被噎了一下,咽咽嘴里的飯沒說出話。 說的也是,寧香要是需要他們養,當初那也不敢離婚。她當初就是仗著能做繡活養活自己,所以才敢那么強硬離婚的,她不靠婆家娘家也餓不死。 寧蘭的嬸娘又說:“臉面不能吃的呀,寧波寧洋不要花錢呀?” 這話就說得很明顯了,反正離婚的事情現在已經沒人閑話了,寧香二婚也是能嫁出去的,不少男人找媒婆上門說媒呢,只是她自己不想嫁而已。 把她找回家來,好處只比壞處多。 可寧金生默了一會還是說:“她不離那王麗珍遠點,不能要她回來?!?/br> 既然他說得這么肯定,寧蘭的嬸娘也就沒再多說什么了。 其他人也沒再多嘴,把話題扯開,說點開心的事情,一家人熱熱鬧鬧過除夕。 晚上守完夜回家,洗漱完到床上睡覺,胡秀蓮心里還在想著寧香的事情,拉過被子跟寧金生說:“真不找她回來呀?四人邦都倒臺了,王麗珍怕什么呀?” 寧金生說:“四人邦是倒臺了,但階級斗爭沒有停?!?/br> 胡秀吸口氣說:“她跟蘇城的繡師學了幾個月,接下來肯定更掙錢的。離婚那事現在村里也沒人說什么了,多的是想給她找對象的……” 說的話好像沒頭沒尾,但寧金生能聽出來,胡秀蓮心里是癢癢了,想主動去把寧香給找回來,一家人冰釋前嫌,和好如初。 可寧金生記得寧香當初說的話,說什么不想再被他們吸血,她恨他們。她當時那聲嘶力竭滿眼恨意的樣子,他現在還記得清清楚楚。 這就是個沒良心的白眼狼,找她回來干什么? 寧金生拽一下被子,看著胡秀蓮說:“要找你去找,當初是她自己要走的,鬧得那么難看,說什么不想再被我們吸血了。我頭一回聽到這種混賬話,我們生了她養了她,她完全不管家里的死活,離婚讓我們受了多少白眼?這一年多,我們都是怎么過來的?說我們吸她的血,天大的笑話,她渾身上下有自己的血?她的血和rou,都是我們給她的!家里負擔這么重,作為老大,她幫我們分擔不是應該的?” 寧金生說的這些話,胡秀蓮當然是全部認同的。但她現在心里的怨和氣沒寧金生這么重了,而且寧香當初不是對著她說那些話的,她和寧香之間沒有過大沖突。 她只站在自己的角度看這事,覺得反正離婚的事情都過去了,寧香又比寧蘭會掙錢,寧波寧洋兩個人還小,以后要用錢的地方還多著呢,不如把寧香找回來。 找回來再給她找個婆家,隨她挑,就算二婚不值錢,但只要成了,那也不是一點彩禮要不到。 她對寧金生說:“當時因為離婚的事情,都在氣頭上,話攆話那肯定都是挑最狠的話來說,未必心里就是那么想的?,F在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我們都不追究她當初執意離婚的事了,她還跟我們賭什么氣?” 看寧金生沒說話,她又說:“再說了,不是有話說的嘛,血濃于水,一家人就是一家人,打斷骨頭連著筋呢。吵歸吵鬧歸鬧,事情過去了氣消了,還是一家人?!?/br> 寧金生聽完這話,扯了被子躺下,還是那句話:“要找你去找,我不管?!?/br> 胡秀蓮看看寧金生的后腦勺,“那就我去找!” *** 春節里走親訪友事情多,胡秀蓮當然沒有去管寧香。等到正月過去,陽春三月天氣舒服起來,她在夕陽染紅了半邊天的傍晚,去了寧香的船屋。 到了那里發現寧香不在船上,船屋的門被一把黃銅鎖鎖起來了。不知道寧香去了哪里,她便往不遠處去了去,站在別的住家船碼頭上,和人家扯閑篇去了。 船上的婦人問她:“你來找阿香呀?” 胡秀蓮笑笑說:“是啊,再怎么說也是親生的閨女,就算犯了天大的錯,當父母的也得擔著,總不能真就扔在外面不管了?!?/br> 婦人點點頭附和著說:“家和萬事興嘛?!?/br> 胡秀蓮笑出來,“對對對,家和才能萬事興?!?/br> *** 在胡秀蓮和人閑扯等寧香的時候,寧香正在生產隊的飼養室。她把最近看完的書還給林建東,又對他說:“我攢夠錢了,你什么時候有時間,請你去蘇城?!?/br> 每次寧香跟林建東說去蘇城的話,林建東其實都沒有特別放在心上。雖然說他是挺想去的,但畢竟路遠過去不容易,而且出門就要花錢。 從寧香第一次說這話到現在,已經過去一年多了。他現在看著寧香,還是覺得挺驚訝挺不真實的,只問她:“到底真假的呀?” 寧香認真道:“當然是真的呀,我說話從來都算話的。你不用考慮錢的事,糧票什么的我也都準備好了,我們去找許書記那里開個介紹信就行了?!?/br> 這年代出門極其不方便,吃飯要糧票,沒有介紹信不能住宿,如果運氣不好被糾察組查到,很有可能被當成是黑戶,所以也沒有“旅游”的概念。 寧香倒沒打算在外面住宿,但覺得還是備個介紹信在身上比較踏實。這年代沒有身份證,出門在外,介紹信就是一個人的身份證,說不準哪里要用到。 林建東看寧香這么說,也就沒再多想東想西,爽快地笑著說:“好,那我這兩天就安排一下,安排出時間我去找你,一起去找許書記開介紹信?!?/br> 寧香接話就說:“就說我們去城里買書,一天就回來?!?/br> 林建東沒意見,點頭道:“行?!?/br> 寧香和林建東說好去蘇城的事情,便轉身回了船屋。 她也沒有說假話,她確實是要去蘇城買書,之前她抽空去過一次縣城,縣城的小書店里沒有那套《數理化自學叢書》,那就只能去蘇城買了。 然她回到船屋剛開鎖準備進門,忽聽到一個婦人喊她:“阿香,你回來啦?!?/br> 寧香回過頭去看,只見是不遠處一條住家船上的婦人在喊她。而在那條住家船的碼頭上,還站著一個婦人,她一眼就認出來了,是她的親媽胡秀蓮。 看到胡秀蓮遠遠地沖她擺出笑臉,寧香的眉頭不自覺蹙了起來。 眉心只蹙了一下,寧香就立馬轉回頭來,直接進船屋去了,當做沒有看到胡秀蓮。 胡秀蓮站在原地一陣尷尬,笑容僵在臉上。 船上的婦人也愣了愣,然后又笑起來為胡秀蓮找補面子道:“八成是沒認出你來?!?/br> 胡秀蓮在心里冷笑——還有閨女認不出自己親娘的?又不是十幾年幾十年沒見了,一直在一個村子里,偶爾還是能碰上面的。再說了,她們也就一年多沒說話而已。 這死丫頭,明顯是在給她撂臉子。 但她沒出聲說什么,只暗自吸口氣,沖船上婦人笑一下,“姐,那我走啦,我過去找她去?!?/br> 第038章 寧香進屋后坐下來,拿出一本田字格本。她用橡皮把田字格本上的鉛筆字全部都擦掉,然后削出一點鉛筆尖,在田字本上默寫新的課文,順便練字。 然后剛寫出十來個字,便聽到船外傳來胡秀蓮的聲音,叫她:“阿香?!?/br> 起先寧香只當沒有聽見,睫毛都不動一下,目光專注落在紙頁上,繼續往下慢慢寫字,之后就是胡秀蓮在外面不罷休地一直喊——“阿香……” “寧阿香……” 實在是聽得有些煩悶了,寧香輕輕吸下一口氣,放下手里的鉛筆起身出去,出了船屋的門,往碼頭上的胡秀蓮看過去,不帶情緒地問一句:“什么事?” 胡秀蓮心里早喊出脾氣了,剛才寧香看到她當沒看到,直接進船屋,她就有點不高興。她現在壓一壓心里的脾氣,看著寧香直接說:“你鬧的離婚那檔子事,我和你爹現在不計較了,你也別住這地方再叫人看笑話了,收拾收拾跟我回家去吧?!?/br> 寧香:“???” 什么意思?寬恕她來了? 她看著胡秀蓮,一個沒忍住笑了出來。 可笑的笑。 胡秀蓮不知道她什么意思,看她沒說話,只又道:“叫鄰里鄉親的看了這一年多的笑話,咱都別鬧了好哇?接下來一家人在一起好好過,日子總能過好的?!?/br> 寧香收了臉上的笑看著她,“你們一家人好好過吧,我這種離過婚的女人,就不摻和你們的好日子了。祝你們越過越好,日子越過越興旺?!?/br> 胡秀蓮就不是很有耐心的人,“都一年多了,你還說這種賭氣的話,像話啦?我和你爹已經不計較你離婚的事了,我親自來找你,你還在這陰陽怪氣?!?/br> 寧香哪里聽不出來胡秀蓮話里話外的意思,他們仍然覺得她不體面,覺得她這個離過婚的女人有污點不值錢,丟了他們做父母的臉面,但他們現在愿意主動接受她,寬容她,他們可真是太大度了。 呵呵,要不是離婚這件事的風頭已經過去差不多了,要不是村里人對這件事的看法沒那么尖銳,說話也沒那么難聽了,他們還會這樣接受她離婚的事實? 他們打心底里還是看不起她的,覺得她丟了家里的人,丟了女人的臉,但為什么又來找她“寬恕”她呢,那原因就顯而易見了——她身上可壓榨的東西還多得是。 面子他們顧了,為了不讓她離婚直接把她逼出來,看她執意要離,便直接放話就當沒養過她這個女兒?,F在風頭過去差不多了,他們又想把女兒認回去了。 她這個女兒可真的是便宜啊,鬧離婚拖累家里的時候,人家一腳踢開想踹多遠就踹多遠。等事情過去了,風頭平息了,再過來輕飄飄說一句——寬恕你了,跟我回家繼續當驢做馬吧,咱把日子過好了。 把誰的日子過好??? 家里的? 弟弟們的? …… 那真的是她的家嗎? 那個家里的人,真的有拿她當過家人嗎? 她是一個生來就可悲至極的人,從沒得到過父母真正的愛,弟弟meimei對她也只有索取沒有付出,她都沒有感受過真正的親情,卻一直被親情綁著。 而她只要不付出,就會變得沒有“家”。 胡秀蓮來找她回去,不是出于關心她,更不是出于擔心她愛她,想要把她帶回家給她家庭的溫暖,她只是帶她回家繼續為那個“家”付出而已。 說了可好聽可感人了——一家人在一起好好過。 寧香就這樣看一會胡秀蓮,又不帶感情出聲道:“我沒有陰陽怪氣,那里早就不是我的家了。從我出嫁那一天開始,從你們收了江家一百塊錢的彩禮算起,我就已經不是你家的人了。你和寧金生說的,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我只是你家的親戚。覆水難收,意思就是,潑出去的水,再也不能收回了?!?/br> 胡秀蓮被寧香說得表情噎住,像嗓子里噎了雞蛋黃。 看她沒說話,寧香看著她繼續說:“當初我想離婚回家,你們不同意,想把我逼回江家。離婚之后,你們把我當恥辱不要我,我的戶口也沒落到你們寧家,我是落在我們生產隊的集體戶口上。不管從哪方面來說,我們都是實實在在的兩家人,最多只能算是個有血緣關系的親戚,您要是沒別的事,就請回吧?!?/br> 胡秀蓮被寧香說急了,語氣也穩不住了,開口就是:“怎么不是一家人?你是我胡秀蓮生的,身上淌著我的血,一輩子都是我胡秀蓮的閨女!” 寧香有些忍不住了,頓時怒起眸子來,盯著胡秀蓮大聲道:“從小到大,你有一天拿我當過你閨女嗎?有用處就是閨女,沒用處就是潑出去的水!你拿我當閨女,所以在我想離婚的時候罵我作大死,把我逼出家門!你有沒有擔心過我一個人在外面會過不下去!我真正需要你們的時候,你們都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