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頁
李檀玉捏著葡萄的手微微一頓。 楚安帝叫來王順福,吩咐:“朕記得偏殿里有一把梧桐木琴,是那年重陽秋宴上丞相夫人曾彈過的。去取來?!?/br> 王順福低聲應下,立刻轉身去取。 底下有不少大臣都聽見了楚安帝的話,立刻竊竊私語地議論起來。蘇行山的臉色不大好看,強撐著喝了口茶,勉強平復了些心緒。 檀珠是他的妻。且她已逝去多年。陛下卻當著這么多朝臣的面,提起他一個臣子的夫人。 甚至陛下,還留著當年秋宴上檀珠彈過的那把琴。 蘇行山不動聲色地把茶杯擱到一旁,換了盞酒喝。 兩個侍衛很快把那把梧桐木琴抬了進來,擺在大殿中央。楚安帝瞇著眼,隨手從那兩個樂官中指了一個:“你來彈?!?/br> 被指到的那個小樂官戰戰兢兢地挪到那張琴前頭,連手都是抖的。要入宮中樂司給皇室彈琴,必得先通過嚴格的考核。而考核的最后一支曲子,便是當年李檀珠自創的那曲賀春光。 皇帝特地搬了這張琴來,她就算再愚笨,也明白皇帝想聽的是什么曲兒。她小心翼翼地試了試弦,努力回想著那卷曾爛熟于心的曲譜。而后指尖輕輕撥動細弦,泠泠弦音流淌而出。 才彈到一半,楚安帝就不悅地皺起眉頭,冷著聲音呵斥:“夠了。此曲風韻,竟被你糟蹋成這般?!?/br> 小樂官急忙停手,慌亂之中還弄斷了一根弦。她冷汗涔涔地磕下頭去,顫聲求饒:“奴婢琴技不精,還望陛下恕……恕罪?!?/br> 李檀玉掩著唇輕輕咳嗽了一聲,柔聲提醒:“陛下,今日是公主的滿月宴?!?/br> 滿月宴上,不能見血。 楚安帝沉默半晌,慢慢笑起來。他睨著跪在地上磕頭求饒的小樂官,擺了擺手,“你今兒個是沾了公主的光?!?/br> 小樂官連滾帶爬地退了出去,連方才得的賞錢都顧不上拿。 賞錢哪里有命重要? 不過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樂官,沒多少人將她放在心上。明春殿里很快恢復了熱鬧,又有幾隊舞女入殿獻藝,只把方才的琴換成了笛和簫。 宮女又擺了幾次膳,待酒飲的差不多了,楚安帝便借口還有朝務要處理,先行離了殿。李檀玉也乏了,又坐了一會兒便吩咐散了宴。有幾位身份貴重的夫人跟著李檀玉去了她的玉闌宮,想去看看小公主。 蘇嫽其實不大喜歡小孩子,但又擔心若不去看看會失了禮數,一時有些猶豫要不要跟去。好在梓女官及時走了過來,附在她耳邊悄聲道:“娘娘說了,人多鬧騰,大小姐暫且先不必過去了。等人都散了,娘娘再派人來叫大小姐?!?/br> 蘇嫽忙應了聲好。 另一邊,太子慕容瑯邀了蘇行山和幾位文臣去東宮品詩。烏啼和梅擅不知去了哪兒,宴席一散便沒了蹤影。蘇嫽有些無聊地站在殿外,漫無目的地打量著四周的景色。 “阿淵,要不我們去御花園轉轉?在這兒干等著好沒意思?!?/br> 容淵剛要點頭,身后忽然有人興高采烈地喚了一聲“嫽兒”。 二皇子慕容衍小跑著下了石階,直奔蘇嫽而來,滿臉洋溢著興奮:“你可算來宮里了。前幾日我新建了一處酒窖,買了不少好酒放在里頭,咱們喝酒去?” 容淵懨懨地皺起了眉。 只有極親近的人才有資格叫jiejie嫽兒。他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算什么東西? 蘇嫽一聽有酒喝,頓時高興起來,想也不想就答應了:“在哪兒在哪兒?你帶我去?!?/br> 蘇嫽與慕容衍都是愛酒之人。幾年前在楚安帝的一次生辰宴上,慕容衍將一壇價值萬金的好酒作為賀禮送給楚安帝,而楚安帝只嘗了一口便皺了眉,當即把這壇酒分給了底下的臣子喝。 滿座賓客,無一人品出此酒韻味。只有蘇嫽喝了這酒后稱贊此酒難得,千金難買。從那以后,慕容衍便將蘇嫽引為知己,時常請她到宮中品酒。 容淵輕輕咳嗽了一聲。他抬眼望著蘇嫽,有些委屈,“jiejie去喝酒,那阿淵怎么辦?” 蘇嫽一時有些猶豫。她實在眼饞慕容衍的酒,又不放心把容淵一個人丟在這兒。她想了一會兒,柔聲說:“你跟jiejie一塊去好不好?jiejie喝幾杯就出來,帶你去御花園看花?!?/br> 說完,她又轉向慕容衍,話里有些歉然,“二皇子,我表弟年紀還小,身邊離不開人。我能不能帶著他一起去?” 慕容衍笑著說:“當然可以。我那兒的酒管夠,便是多招待一個人也無妨?!?/br> 慕容衍轉身在前頭引路,帶著蘇嫽和容淵進了康衍宮。他一路和蘇嫽說說笑笑,談論著他新得的好酒。容淵走在蘇嫽后面,盯著慕容衍的背影,眸中的戾氣越來越濃。 他習慣性地去摸袖中的匕首,卻摸了個空。他這才才想起今日出門時,似乎將那把匕首忘在了枕邊。 容淵驚訝地望了慕容衍一眼。 怎么這些人運氣都這么好? 酒窖建在康衍宮東南角,并不算遠。慕容衍在酒窖面前停下,吩咐兩個侍衛進去取酒。這處酒窖十分寬敞,里頭擺了整整兩排木制的酒桶,里面存放著的都是慕容衍費盡心思都各地搜羅來的好酒。 “嫽兒想喝什么?是喝江南的映春雨還是喝西北的雪棘?”慕容衍豪爽地拍了拍蘇嫽的肩,“不用跟我客氣,只要是你想喝的,我這兒都有?!?/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