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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想留下容淵的。 當年他最落魄潦倒之時,是容淵的父親給了他進京的盤纏,又替他打點關系,讓他順利通過了秋試。 若非當年容淵父親出手相助,便不會有今日的蘇相爺,于情于理,他都該報恩。 可他沒想過,恩人的兒子竟會是天生異瞳,在大楚,這可是天大的忌諱。 鄭氏聞言,便插嘴道:“都是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現在提這個做什么?” 她的手仍舊掐著容淵的下巴不放,厭惡地睨了他一眼,“咱們蘇府如今是不缺銀子??梢砟勉y子養著這么一個晦氣的東西,妾身可是斷斷不肯的!” 蘇行山皺眉道:“夫人何必把話說的如此難聽?不過是多雙筷子的事?!?/br> 鄭氏紅了眼,語調一下子尖利起來:“妾身是為了咱們蘇府好,老爺倒覺得是妾身小氣!” 容淵抿唇站著,饒有興味地聽著鄭氏與蘇行山爭吵。他挪了挪腳,瞧見那臉上寫滿了厭惡的趙姨娘,還有那位嚇的不敢露頭的蘇二小姐,忍不住輕笑出聲。 這些人真有趣。 他想,不過是一雙異瞳,竟能將他們嚇成這個樣子。 這蘇府他是留不得了??沙隽诉@蘇府,他又能去哪兒呢? 鄭氏還在極力與蘇行山爭辯,刺耳的聲音像秋日里的陣陣雷雨,鋪天蓋地,令容淵無處可避。 直到重重聒噪聲中,傳來清亮的、如鶯鸝般婉轉的聲音。 “母親?!碧K嫽突然喚了鄭氏一聲,打斷了她尖銳的話。 第2章 火種(二) “是他咬的?!?/br> “母親先坐下喝口茶?!?/br> 蘇嫽把鄭氏攙到一旁坐下,拿起桌上的紫砂小壺斟了盞清茶,遞到鄭氏手邊,笑著說道:“其實母親何必在意外頭那些傳言?傳言到底是傳言,當不得真的?!?/br> 鄭氏一手接過茶,一手扶了下發間的珠釵,“那些話傳了幾十年,總歸不會是空xue來風。咱們蘇府是名門大戶,更犯不得這樣的忌諱?!?/br> “可不是么?”趙姨娘也跟著附和,“老爺,您瞧瞧瑜兒都給嚇成什么樣子了?他若留在咱們蘇府,旁的不說,瑜兒晚上定是要做噩夢的?!?/br> 蘇瑜哆哆嗦嗦地躲在趙姨娘身后,拿帕子遮著臉,啜泣聲一顫一顫。 蘇嫽面色平靜,一面替鄭氏將空了的茶杯又倒滿茶,一面說道:“既如此,不如讓他到我的香玉小院去住,母親覺得如何?” 鄭氏噎了下,滿臉的不敢相信:“嫽兒,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容淵也嚇了一跳。 她方才不是還被他的眼睛嚇著了么?怎的現在倒這般好心地要收留他了。 蘇嫽眨了眨眼,“我那香玉小院與二妹的住處離的遠,他住在我那兒,便沖撞不到二妹了?!?/br> 鄭氏氣的幾乎從椅子上彈起來:“嫽兒,你胡鬧什么?此事與你二妹無關……” “我沒有胡鬧?!碧K嫽認真地掰了掰手指頭,“母親既不愿養他,送與嫽兒來養就是。嫽兒每個月的月錢有三十兩銀子呢,平日里都是用不完的,多養著一個人也沒什么?!?/br> 除了每個月的三十兩銀子,蘇行山私底下還常常塞些碎銀給她,宮里頭賞賜下來的珠寶首飾,也都是第一個送到她的香玉小院去。 便是再多養活幾個人,她也是養的起的。 鄭氏見她不似說笑,倒像是認真的,急忙攔道:“此事關系到咱們蘇府往后的氣運,由不得你自作主張?!?/br> “我倒覺得,送到嫽兒那養著也未嘗不可?!?/br> 蘇行山默了好半晌,這會兒才淡淡出聲,對鄭氏道:“你平日里cao持府中事務,也難再分心神來照顧他。左右嫽兒閑著無事,便送到她那里養著,也算是給她添個趣兒?!?/br> 蘇嫽見蘇行山點了頭,便彎眉笑起來,歡快地道:“多謝爹爹!” 蘇行山一向慣著她,李氏死后,對她更是愈發寵溺,幾乎到了有求必應的地步,蘇嫽便是掐準了這一點,才敢開這個口。 且蘇行山本就有意留下容淵,如此一來,她也算是給蘇行山解決了一樁難事。 鄭氏聽了這話,登時急火攻心,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哭哭啼啼道:“老爺,嫽兒胡鬧也就罷了,你可不能由著她胡來呀!若是叫外頭知道咱們蘇府養了這么個人,還不知要惹來多少議論呢!” “母親放心?!?/br> 蘇嫽拉著鄭氏的手,耐心地將她扶回椅子上,溫聲道:“嫽兒會好生看管他,絕不會讓外頭的人瞧見?!?/br> 蘇行山也道:“蘇府的下人嘴巴都嚴實,夫人不必擔心此事會傳到外頭?!?/br> 鄭氏紅著眼睛,緊緊地攥著繡帕,過了好半晌才不情不愿地開口:“老爺既然不肯聽妾身的勸,妾身也無計可施,老爺想怎么辦就怎么辦吧?!?/br> 說完這話,她便收了帕子,強撐著朝蘇行山行了一禮,頭也不回地出了書房。 蘇行山疲憊地靠在椅子上,朝蘇嫽揮了揮手:“你先帶他回去吧,我晚些時候再過去看看他?!?/br> “好?!?/br> 蘇嫽應了聲,卻并不急著離開,而是走過去拉住蘇行山的衣袖,在他身旁乖巧地蹲了下來,軟聲道:“爹爹也累了,快回房歇息吧?!?/br> 蘇行山的眉頭瞬間舒展了不少,欣慰地伸出手摸了摸蘇嫽的頭,“還是嫽兒最體貼?!?/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