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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子仍是靜默,只睜著一雙漆黑的眸子,無波無瀾注視著他。 衛之獻俊美無儔的面容凝結一層寒霜,誰也不知道,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劍仙,竟然也會有這樣顧忌不前的一面。 佛子佛子,佛祖之子。只要在佛子的面前,便要止一切兵戈殺伐。 這是佛子的規矩,至今無人能破。即便是他劍仙衛之獻,也不能。 體內燥熱再一次翻涌而來,衛之獻心知即便自己想要強行抓走那妖女,恐怕也是不成。 就算是在清醒時,他也沒有把握能在檀無手下全身而退,更何況如今中了那妖女的秘藥,實力大大降低。 思及此,衛之獻冷哼一聲,憤怒道:“既然佛子要保她,那衛某便放她一馬,還望日后佛子不要后悔!” 說完,他便豁然轉身,腳尖一點,迅速消失在nongnong夜幕之中。 夜色昏沉,小小的破廟內,一盞燈火亮到了天明,而那持續不斷的木魚聲,也響徹了整個夜晚。 第二天,阿洛是在聲聲鳥鳴中醒來的,她剛睜開眼,便一骨碌從床上坐起,警惕地打量四周。 還是昨夜那個破廟,天光大亮之下,阿洛這才看清周圍的環境。 狹小的瓦屋內,只有一張木頭搭成的床鋪,以及一個大大的裝著一些生活用品的竹背簍。除此之外,角落里還放著幾臺看不出原樣的木架子,大概是什么家具之類的,都被蟲蟻腐蝕地斷裂開來。 她坐在這唯一的床上,身上蓋著灰藍色的褥子,瞧著倒挺干凈,不像其他地方都落滿了灰塵。 看來,昨晚那個和尚倒沒有對她做什么。 阿洛掀開被子看了眼身上,她的衣服依然好好穿著,手臂上的傷口過了一夜,已經不再流血。再看這被褥,也只有她一個人睡過的痕跡。 師父曾說,外面的男人沒一個好東西,阿洛將其奉為圭臬,一直堅信著這個道理。 可今日一看,這世上還是有些好男人,比如不近女色的和尚。 既然她能好端端坐在這里,便說明沒有叫那衛之獻發現,何況已經過去了一夜,那個臭男人肯定藥性發作了,一時半會也追不到她。 想到這里,阿洛當即從床上一躍而起,踩著輕快的步伐便要離去。 至于那收留了她一晚的和尚?哼,他膽敢對她下手,她沒殺他便是好的,難道還要她這個妖女去報恩嗎? 然而剛從房間轉出來,阿洛迎頭便撞上一個人。 嬌小的少女一下子倒退幾步,捂著撞在那人堅硬胸膛上,有些微疼的額頭,瞪大眼詫異地看過去。 她都沒聽見腳步聲,怎么會撞上的? 這一抬眼,瞧見眼前人的模樣,阿洛所有的聲音都卡在了嗓子眼里,一聲都出不來了。 那是個和尚,穿著暗藍色僧衣,腦門光溜溜的和尚。 他瞧著與所有的和尚都一樣,卻又與所有的和尚都不同,他有一張白皙俊秀的臉,面部輪廓宛若畫出來的那般完美,狹長溫潤的眉眼,高挺的鼻梁,以及色澤淺淡不薄不厚的兩片唇。 這樣的容貌,比阿洛見過的號稱江湖第一公子的玉面江郎江州宴還要好看。 即便他腦袋光禿禿,頭頂明晃晃發亮,是個徹頭徹尾的和尚,也不能掩蓋這副出塵脫俗的好相貌。 若只是臉,還不至于叫她如此出神。 最主要是這和尚的氣質,那是阿洛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感覺。 她只是看著他,與他對視,便仿佛看到了廣闊的天空、漫天的流云、亙古的星夜、不滅的長風。 溫柔又浩大,威嚴又廣博。 她從不曾見過這樣一個人,有過這樣一種感覺。 他眼簾輕輕掀起,睫毛緩慢眨動,指尖撥弄佛珠。這些普通且細小的動作,都會在她心中掀起驚濤駭浪,令她心神也跟著顫動,久久無法回神。 直到那和尚將手中端著的木碗遞過來,她的目光隨著他的舉動落在那碗中的白粥上,終于將自己的神智拉回來一點。 “這是,給我的?”她試探問道。 和尚眉目輕斂,微微頷首。 他不動的時候,如同一尊佛像般悲天憫人,只能看到一身令人望之生畏的神性,而少了些許人氣。 可當他一動,溫和注視著人時,那眼底的光芒溫暖和煦,冬日里的暖陽一般,直叫人覺得舒適。 阿洛抬手將木碗接過,不自覺又注意到他的手。 看到的第一眼,她心中只有一個詞,那就是干凈。 衛之獻的白衣,都沒有讓她產生過這樣的評價。 他的手骨rou勻稱,手指與手掌的比例完美,手指根根修長,骨節分明,清潤如玉。 屈起的指間掛著一串褐色佛珠,佛珠太長,還在他勁瘦的腕間繞了一圈,黑白交相輝映,映襯得那只手更加潔白無瑕。 阿洛端著碗,站在原地許久沒有動彈。 和尚將粥碗給她后,便在佛堂內轉了起來。他在清理這個破廟,中間那尊佛像已經被打理干凈了,雖然還是很老舊,但總算看著沒那么寒磣。 阿洛就在一旁盯著他,一邊喝粥一邊看和尚拿掃把掃地。 明明就是一碗白粥,喝水一樣沒滋沒味,她卻不知不覺喝了個一干二凈,最后一口下肚,那和尚也停了下來。 他再次來到她面前,將手伸了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