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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他說從未喜歡過謝冰若,卻也會那般溫柔以待,一路上對她的照料,也全然不牽扯私情。 外人都以為他是溫潤君子,實則是個無情到骨子里的人啊。 展開信箋,望著上面熟悉的簪花小楷,蕭青鸞輕笑出聲。 不是有人欺負容箏,而是她家容箏欺負了別人。 “你們可還記得,每年浴佛節,興國寺會派一名高僧講經,且講經后,出香油錢最多的有緣人,可與高僧秉燭夜談,深研佛理?”蕭青鸞將信箋收起,遞給茜桃,示意她拿去收好。 茜桃接過信,沒立刻進屋,猜不出容箏姑娘給自家主子寫的什么,笑著去看翠翹。 “聽說過?!贝渎N點頭,替蕭青鸞輕輕捏肩,“聽說有一年,最高的香油錢競至萬兩,難不成今年更高些?” “不?!笔捛帑[含笑搖頭,“今年低到你們無法想象,五十兩?!?/br> “五十兩?這怎么可能?” 翠翹和茜桃面面相覷,翠翹甚至笑道:“早知如此,奴婢就留在京中撿漏了?!?/br> “翠翹jiejie是女子,興國寺從未有女子留宿的?!避缣铱粗?,一臉戲謔。 “說是這么說,興國寺里的僧人也是這樣告訴容箏的,容箏未與那僧人爭辯,只問了高僧一句?!笔捛帑[頓了頓,笑意更深,“佛曰,眾生皆平等,為何對女子區別對待呢?” “哦,今年講經的高僧是弘仁大師,留寺禮佛的是容箏?!?/br> 聽她一席話,茜桃、翠翹已然驚得瞠目結舌。 蕭青鸞閉上眼,伏在美人靠上,沐著初夏卷染花香的風。 憶起鐘靈山,甄太醫墓前的情形,唇角笑意止也止不住,容箏生得曼妙纖裊,做出的事,卻比男子還神勇。 她心思全擺在明面上,去追一場注定落空的鏡花水月,許是容箏此生唯一的孤勇。 若能尋回陸修,扳倒國師,替甄太醫洗冤,容箏光明正大站到人前,知道自己還有陸修作表哥,定國公府甄氏作姑母,會不會對來路多一些期待? 唇畔笑意初綻,倏而凝滯,一件從未細想的事實炸在腦海。 父皇昏聵,做了國師手中刀,親手摧毀甄氏一族,即便沉冤昭雪,甄氏與她,也隔著血仇。 容箏,還會不會與她為友? “公主,知府夫人求見?!避缣业穆曇?,打斷她思緒。 “傳?!笔捛帑[應。 寧陽城中,許多官家女眷遞拜帖求見,都被蕭青鸞推拒,只留下藺氏一人。 宮婢引藺氏進來,蕭青鸞打量著藺氏,許是未曾生養過,看起來比想象中年紀輕,神采飛揚。 這位便是藺九聰的姑母,謝冰若的母親。 聽說謝冰若的姨娘,便是被眼前的藺氏磋磨而死,且藺氏容不下謝冰若,才把人扔去謝家,還改了姓。 人不可貌相,蕭青鸞看不出她是不是這般厲害,不過,若是胡知府自己做的事,冠在藺氏頭上也有可能。 “臣婦拜見長公主?!碧A氏禮儀周到,面上帶笑。 落座后,話漸漸多起來:“臣婦的嫂嫂,原本也想來給長公主請安,可她身子不大好,恐沖撞了貴人?!?/br> “臣婦來前,她特意托臣婦帶話,說九聰這孩子在寧陽城領著半個閑職,雖無長處,一身拳腳倒還不錯。若公主不嫌棄,明日便叫他帶公主在城中逛逛,公主若有事只管吩咐他去跑腿,也是他的造化?!?/br> 聽她說著,蕭青鸞面色不變,心下卻暗暗揣摩藺家此舉的用意。 藺九聰不是無所事事的紈绔子,他是中郎將,有官職在身,藺家想把他安插在自己身邊,應當不止是藺夫人一人的意思。 “夫人既如此說,本宮便不客氣?!笔捛帑[笑著應下。 盡管不知藺家想打探什么,與其讓他們令安排人在暗處盯著,不如接受藺九聰。 街市上,蕭青鸞坐在馬車里,掀起紗簾,望著車廂外側騎馬的藺九聰:“你說的面館究竟在哪里?” 說話間,蕭青鸞朝前面望望,果然,她沒記錯,再往前走一段,便是知府衙門。 藺九聰笑笑,指著斜對面一家店面:“到了,就是那家店?!?/br> 跳下馬車,蕭青鸞站在面館門口,里里外外掃一眼,愣住,一臉狐疑望著藺九聰:“你確定這家面好吃?” “公主沒來過這種小店吧?”藺九聰爽朗地拍拍她肩膀,率先在門口臨時搭建的涼棚下落座,“來,總要試試才知道?!?/br> 蕭青鸞走到他對面,看一眼表面已變色的條凳,面露遲疑,茜桃趕緊展開絲帕鋪上,心里把藺九聰罵了數遍。 藺公子是有多不靠譜,才會帶公主來這種地方? 聽藺九聰的,點兩碗什錦面。 熱氣騰騰端上來,素白瓷碗中,細細面絲浸在菌香雞汁高湯里。 茜桃伸手,拿竹筷挑出幾根面絲,放在旁邊的小碗里攤涼,遞給蕭青鸞。 味道不錯,可面絲細軟,不是蕭青鸞素日吃慣的口感,她用兩口,便放下竹筷。 抬頭望向對面,卻見藺九聰吃得津津有味,碗里的面已快見底。 蕭青鸞看看手邊幾乎沒動的面碗,往他那邊推了推:“不夠的話,這碗也給你?!?/br> “公主素來如此體恤下屬嗎?”藺九聰抬頭,嗓音含混,唇角還掛著一根短短面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