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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雪白的廣袖方才貪睡時讓墨跡染黑了一大片。他抬起袖口的時候就注意到了,微微皺眉,“孤睡得很沉?” 很沉。從未有過的沉。 伏海道:“殿下好幾日沒睡了,就歇會兒吧?!?/br> “睡不著?!?/br> 伏海心里頭掠起驚濤駭浪。 他偷摸瞟向王修戈。 這還是太子從掖幽宮出來之后,第一次,露出這樣的疲憊與脆弱。 他扶著額頭,緩慢地揉了揉,“孤是瘋了,才會覺得……好像空了什么?!?/br> “哪里、哪里空了?”越說越嚇人了,莫非突然染上了什么???伏海的嘴唇都哆嗦了。 王修戈指了指胸口的位置。 “……”這、這只能說,是心病了。 伏海道:“心里空空如也,那是不好受,殿下何不就把它再填上呢?” 王修戈不假思索地道:“算了,她心里也沒孤,強留下有什么用?!?/br> 他提筆在宣紙上描摹毛豆的輪廓。 伏海是看著自己的小殿下一點一滴長大成人的,自打成了太子,可一直都斗志昂揚的,他不愛聽王修戈說什么喪氣話,事到如今,倒不如激他一激:“娘娘自出了東宮,聽說便上慈恩寺禮佛去了。這才不過短短幾日,蕭家的世子便見機迎合而上,明知現在的姬娘子可是不能嫁人的,都鞍前馬后,分外貼心呢……” “啪”地一聲,王修戈手里的狼毫斷成了兩截。 “你說什么?” 他抬起眉,沉聲問道。 “此事千真萬確?!狈L碛图哟?,說了不少蕭家與姬家從前的軼事,可見交情匪淺。而且姬嫣與蕭云回又是自幼相識,情誼早在河東的時候便很親厚了。 王修戈緊皺眉宇。 他看向掌下的宣紙,忽然想,莫非蕭也,便是那橫插一腳的毛豆? 而他,才是那個被迫出局的豌豆! 第30章 危機感 秋風吹過, 湖畔落木蕭蕭,水波蕩漾間,傳來一陣陣銀鈴般的嬌滴滴笑聲, 配合著吳儂軟語,熏人欲醉。 湖心亭上,蕭云回將見面禮從箱中取出, 在箱子被打開的一瞬間,姬嫣幾乎立刻就明白了那是什么。 她詫異地看向蕭云回。 蕭云回從中取出一卷書,遞給姬嫣:“這是一些入門的琴譜,呦呦天資聰穎, 想來不必看也會了,只是這一兩年,東宮應當瑣事不少,對音律一道你有所貽誤, 現下重新拾起, 也不算難事?!?/br> 十年前, 蕭云回與姬嫣拜入同一個名士門下學琴,蕭云回專注靜謐, 成就極高,姬嫣天賦過人, 只可惜用心卻不專,總有身外之事阻礙了她的精進, 師父評議起來, 蕭云回總是勝過她一籌。后來族長病故,她為祖父守孝,便沒有再去學琴,也是從那時起, 便幾乎很少見到蕭云回。這些年他名躁四方,天下有口皆碑,也得了“九原第一公子”的花名。姬嫣自比,如今是遠遠不如了。 聽聞蕭也一曲六馬仰秣,姬嫣與有榮焉,能夠得到他的指點,昔日的琴技也是可以拾起了。 “多謝云回哥哥?!?/br> 蕭也的眉梢清潤,泛起一絲溫和的光澤。他看著一個人的時候,會讓人毫不懷疑那種溫質脈脈有絲毫虛偽。 “還有,”蕭云回修長的手指撥開上邊幾本基礎法門要義,從底下抽出了一卷琴譜,“這是我抄錄的一些上古殘卷,原稿許多都已經亡佚,我照自己領悟的一些心得將他們重新編成新曲,你可看一看?!?/br> 姬嫣也一并不客氣地收下,支起笑容:“這些年來,師兄的琴技可以說是獨步大靖了,謝你不嫌我駑鈍,還愿意對我這個不成器的小師妹傾囊相授,感激不盡?!?/br> 蕭云回微微搖頭:“我怎么可能嫌棄你?!?/br> 說罷,他的眸光輕輕閃了一下,看向旁側,“你且拿回去修習,十天之后,我來考校你的指法,是否有疏于練習?!?/br> 姬嫣有些怔愣:“考我?” 蕭云回的臉色有點不自然,但依舊執著地說道:“對?!?/br> 姬嫣想了想,道:“云回哥哥莫非忘了,再過十天,是皇上的壽辰啊?!?/br> 蕭云回一愣,他近來…… 倒是果真忘了這一點。 他來金陵的首要目的,原是代表蘭陵蕭家來給皇上賀壽的。 蕭云回俊臉燒紅,忙將箱子蓋上,“是了,待日后有機會,我再來上門遞拜帖?!?/br> 他說完,腳步略慌亂地出湖心亭朝外走去,少頃,那抹雪白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岸上,河岸上的少女們望著蕭家如琢如磨的世子,紛紛抹紅了臉,害羞地躲開去,聲散如珠玉,一顆顆墜入水影里,傳得滿湖皆是。 姬嫣將琴譜和他抄錄好的稿件鎖入箱中,蓋上,便用手抄在臂彎中,步履輕松地離去。 遠遠一株老柳下,緩慢轉出一道黢黑的身影,男人的臉色陰沉得要滴出水來了,方才見蕭也那大男人一個在姬嫣面前扭扭捏捏之際,王修戈一掌拍在了枯損的老柳軀干上,震落了大片夾雜著腐葉的積灰,兜頭澆了他和身旁苦哈哈的伏海一身。 現如今,蕭也走了,姬嫣也走了。 他還那樣,硬邦邦杵著像塊礁石。 伏海哆嗦著喚道:“殿下……” 王修戈打斷了他話:“你說得對?!?/br> 他的口吻陰鷙、沉怒:“姓蕭的從沒對姬嫣死過心?!?/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