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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嫣也緩緩點頭:“殿下將枝兒娘子安置在了東宮殿下的寢宮,是想用什么樣的名分?” “名分?”王修戈反問,“孤還未曾想過?!?/br> 姬嫣神色黯然。 這時,王修戈看向她,問道:“這些事,一向不都是太子妃拿主意么?枝兒身世飄零可憐,她對孤有幾次三番的救命之恩,太子妃以為應當如何?” 姬嫣的嘴唇幾乎要被她咬破,流出血。 內心當中有一個巨大的聲音幾乎在咆哮、嘶吼:為什么你要來問我!難道你不知道,這對愛慕著你的我來說,有多么殘忍嗎?為什么,你要這樣對我,將我置于這種境地。 姬嫣狼狽地躲過了他的目光,勉強擠出一絲笑:“臣妾,奏明了皇上和皇后娘娘,再替枝兒娘子……擬一個名分吧。殿下,臣妾身子不適,先回去休息了?!?/br> 那一夜,她不知自己是如何離開的正殿,用全身的力氣強撐著一步一步走出去,只為了最后的一絲體面。 沒有人知道,她從太子看潘枝兒的眼中瞧見了什么,那是她與太子夫妻近三載,卻從未得到過的東西。 第14章 她一直以來都只是個花瓶…… 月明星稀,瑤光殿外微風摧折花枝,疏影搖曳。 伏海步入瑤光殿,太子妃與葉蕓娘剛回,姬嫣身上乏力,直到現在,依然感到頭腦眩暈,正要往寢殿去沐浴就寢,后腳見到伏海佝僂腰背進來。 葉蕓娘恨不得將所有氣都發泄在這個老公公的頭上,陰陽怪氣了幾句:“太子人不過來,貼著那女人說話,卻遣你一個老太監過來,不用說了,大家伙兒都明明白白了!” 虧得太子在北夏戰場期間,娘娘終日里懸心不下,幾度聽說形勢危急,姬嫣在佛堂一跪便是一整夜,誰知求得了太子的平安,反教他在戰場撿了一個女人回來!回來以后,更是對太子妃倍加冷落,一心撲在那女人身上。 此事不說葉蕓娘,就連瓔珞、翠鬟兩個小的,都憤憤不平。 姬嫣沉默著,一字不發, 伏海內心急如火燒,忍不住辯解道:“是老奴自個過來的?!?/br> 葉蕓娘更是冷嘲熱諷,“行了,也就是說太子連遣個人來問問都不會了?” 伏海語塞,眼珠轉動了幾下,瞟瞟太子妃,不敢說話了,多說多錯。 姬嫣坐到了圈椅當中,額角的血管不住跳動,她抬起手無力地掐了掐自己的額,忽嘆了一聲,幽幽道:“伏內侍,我記得從前我問過你,關于殿下院中的那幾盆白盞菊,我問你伺候白盞菊的人是誰,為何令殿下念念不忘,那時你含糊其辭,不肯對我明言?,F今,可以說了么?如果我猜得不錯,今天,她已經回來了,是么?” 聽聞這話,伏海道是太子妃要拿自己問罪,嚇得噗通跪倒,臂彎里拂塵也抖落了:“娘娘,老奴罪過……” 姬嫣拂袖:“不怪你。說吧?!?/br> 伏內侍夜里前來,也不是受太子之命,姬嫣就猜到了,他定是來告訴自己,關于太子殿下與白盞菊故人的往事。 伏海萬沒想到,一個“已死之人”還能回來,再也不敢向姬嫣有所隱瞞,從頭理了理,便如實招來。 “殿下帶回來的女子潘氏,名喚枝兒,是元后跟前的侍女與侍衛私通所生,她比殿下還長三歲。潘氏的母親將她生下之后怕別人發現,便將她藏在端云宮后院的井里,一藏就藏了三年。后來東窗事發,元后娘娘得知此事大怒,但娘娘心善,本想放那宮女一條生路,誰知她的男人為了保護她提前在皇上面前攬下了罪責,引頸就戮,那宮女聽說了之后,便也……殉情了。之后,娘娘見潘氏年僅三歲,還不知事,就失去了父母,實屬可憐,又見她天生發育不良,比正常孩子都小上一圈兒,娘娘仁慈,將潘氏帶在了身旁,讓她做侍女?!?/br> 這便是那潘枝兒的身世。從前,伏海憐惜潘枝兒孤苦伶仃,心地良善,卻過早地殞身,心頭感到可惜,不愿她的名字暴露給太子妃娘娘讓她死后還觸了娘娘的霉頭。 不知道她如何流落到了北境,與殿下重逢的。今日見她一心攀附殿下,心思是昭然若揭,雖然她身世可憐,也讓伏海感到不快。 葉蕓娘道:“原來從前是個宮人?!?/br> 口吻冷漠,頗含嘲諷。 伏海點頭稱是,并連連用自己的衣袖給自己額頭擦汗,接著又道:“殿下年少失恃,才七歲上,便因為得罪了袁皇后,被罰到掖幽宮關禁閉?;噬喜粶嗜魏稳颂揭暤钕?,連食物都是讓人從暗格里塞進去的。當時殿下身邊沒什么人,只有老嬤嬤和她帶著的潘枝兒最掛念殿下,老嬤嬤便打點了守備禁軍,讓潘枝兒仗著身子瘦小,從暗格子里爬進去,常去給殿下送些東西,天涼了送被褥天熱了送涼席,還有點心飯食,書籍兵刃?!?/br> “掖幽宮里沒有活氣,那時潘枝兒年紀小,性子活潑也很惹人喜愛,禁衛軍就算看見她也純作沒看見,她喜歡白盞菊,常給殿下往掖幽宮帶去新鮮的花兒?!?/br> 姬嫣心中明白了,她自嘲一笑:“殿下在掖幽宮中關了三年,生人不近,唯一接觸過的,可以說上一兩句話的,只有她?!?/br> 她懂了。 在一個暗無天日的空空蕩蕩的宮殿里,一個人猶如獅子猛獸般孤獨地打坐,幽閉的生涯何其難捱,只有一個小女孩兒,她日日從那積灰的鉆過老鼠蟑螂的暗格里爬進來,為他送飯食、衣被涼席,同他說話、為他逗趣兒解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