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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會兒,他輕輕地問:“井呢?” 隨著這話音落下,地上躺的人和站立的小廝同時一滯。 緊接著,小廝便如同恍然大悟一般,連連頷首道: “當時搜尋,只淺淺地往里張望過一眼,見它黑咕隆咚不到底,便沒有下去了——屬下這就叫人去井里看看?!?/br> “……不必去了?!?/br> 屠夫咬牙切齒地發出顫聲,獨眼中滲滿了光焰熄滅后的孤絕。 “我全告訴你,你給我一個痛快?!?/br> 小世子聞聲,唇角微彎,將手中圖紙折好后,緩步走到屠夫周身的血泊前,居高臨下地望著他,莞然應允。 “成交?!?/br> 得到保證,屠夫遍體都漫上了一種將死的狠鷙。 他深吸一口氣,幾乎是沒有一絲猶豫地,便托出了藏于迷霧之后的最大隱秘: “是平州的馮家主派我們來的?!?/br> 小世子眸色微深:“你是說,那做茶布生意的皇商?” “正是?!?/br> “區區商賈人家,怎么會有那樣大的本事支使一州廂軍?” 屠夫苦笑道:“我等早已不算是廂軍了。自從新帝即位,頒布了裁兵法以來,就有許多如我一樣的官軍被整頓裁撤。測試不夠格,有的從禁軍降為廂軍,有的則直接被改為了民籍?!?/br> “可從軍中被遣回的廢物,又怎么會得旁人善待呢?尋常的漠視不屑便罷了,更有自詡俠義的丁壯,成群結隊地,追攆著欺壓我們。不得已,我與一些弟兄只得落草為寇,這才有一口飽飯吃?!?/br> 小世子:“既如此,馮家又是如何同你們聯系上的?” “大約三年前,馮家的人到寨子里找上我們,說他們家主也因為新政,過得很不如意。新政里頭的,什么,什么稅法,把他家大量隱瞞未報的土地都清了出去;還有,市易法、均輸法……” “總之他的家當,都被新政剝了好厚一層皮。那馮家家主氣不過,便準備找一伙不要命的,一個個報復推行新政的大官,能恐嚇他們停止新政,自然是最好的,他也不欲完全和朝廷撕破臉皮?!?/br> “于是他就找上了我們,和我們說,他家因為做生意,在京城中也有眼線和地皮,我們只需根據情報,在京城中替他做事,事成之后,便會分給我們錢和地?!?/br> “做山賊,也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活計,能靠這一搏,換來后半生的安穩,還是值當的?!?/br> 小世子安靜地睇著他,過了幾息,又道:“你們挖了不止一條地道罷?” “是。但,這趙京城的地下,也同樣存在著一張密網?!?/br> “此話怎講?” 屠夫躬著身軀,緩慢地順了一口因壓迫、而舒出不暢的滯氣,方低聲道:“你可聽說過,‘血滴子’?” 第22章 驚懶十一 不,你會礙事 大趙民間曾流傳過一首婦孺皆知的童謠。 所謂: 血滴子,繡衣使。 筋骨啖,皮rou欼。 形容的就是大趙立國初年,使百姓談之色變的督查暗殺機構—— 血滴子。 又因血滴子中的成員皆臉戴面具、身著繡衣,故而民間也稱呼其為繡衣使。 大趙的太.祖皇帝只設立了這樣一個機構不到短短十載。這十載歲月里,舉國上下,不論是官員還是平民,舉止行事,都無一不小心翼翼、藏口閉舌。 說起血滴子的兇名,甚至能止小兒夜啼。 也許是深感平生血債累累,濯洗不清。 太.祖皇帝駕鶴西去前,解散了這個機構,并把一切記錄有關于血滴子的信物典籍都付之一炬;而令人聞風喪膽的繡衣使們,也摘下面具、除去錦袍,湮沒于無名的眾生之中。 至今已逾一個甲子的時間。 沒有史記、沒有殘墟。 不管是血滴子,又或是繡衣使,如今已成為了茶樓飯館間的一個傳說而已。 隋意定定地瞧著地上奄奄一息的浴血之人:“你是說,血滴子曾在京城中統建地網,而你們,又恰好知道這地網的細情?” “不是我們,是馮家;也不是細情,只是其中一部分的走向罷了?!?/br> 屠夫虛弱地道:“馮家曾給過我們一張地圖,里頭繪制著幾條交叉相雜的地道?!?/br> “他要我們從rou鋪往地下挖,直到與這些原有的地道相連;還叫我們對這幾條密道進行改造,以便于后來的計劃?!?/br> 小世子神情平靜,一面聽著原委,一面再度攤開了手里的rou鋪布局圖。 待屠夫話音止住,他便把紙張翻了個面、使空白朝上,平鋪在屠夫跟前尚算干凈的地板上,不溫不淡道: “將你知道的畫出來?!?/br> 屠夫吃力地抬起頭,伸出手指,沾著滿地的血跡,顫巍巍地在圖紙背面畫了一個方形、幾條折線、以及幾個圓圈。 小世子神色未變:“趙京城、地道、藏身之處?” 屠夫似虛脫一般癱軟在地,喘著粗氣,頷首道:“經此一事,他們恐怕不敢再回城中,應該和抓來的人質一起,全都藏在城外的村落里?!?/br> “那地方距天波門十里地,在天波門的正北方向;從城外的密道口出來,到那里只需走五里?!?/br> 隋小世子拾起血畫的圖紙,交予一旁的小廝:“燒了?!?/br> 待小廝領命退下,他才復望向已然毫無動彈之力的屠夫:“城外藏身的地方,都有什么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