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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蘭嬸兒一拍大腿,笑容滿面,只是在提到王金金的時候語氣中充滿不屑。 “行,那就這么定了,這個月二十二的時候,你給咱們大家伙兒講講那個什么海姆立克急救法,咱村子里的赤腳大夫也去?!?/br> “好嘞?!?/br> 七月二十二。 村民們下工后沒有急著回家,而是三三兩兩相約往大隊廣場去。 說是廣場,其實就是一片空地,前面有一個木板搭的高臺。 六幾年的時候如果有誰犯了事,那么就要拉到這里來批.斗。這些年倒是好多了,這片空地便空下來,只有在村里有什么大事件的時候才會派上用場。 紅太陽生產大隊遠離城鎮,村子里的人全都相互認識,平日里大家就上工下工吃飯睡覺,也沒啥新鮮事。 前幾天大隊長忽然通知今天要去廣場上開會,大家都覺得挺新鮮,尤其是聽說還有新來的知青要給大家補給一個“海什么克急救法”,名字聽上去也怪洋氣的。 當然也有人不想去,累了一天還不能回家休息,還要開會,不樂意也是應該的。 陸如音將心比心,很能理解個別一臉憤懣的村民,但她全當看不見。繼續向大家講解和演示海姆立克急救法,柳絮自告奮勇來當助手,扮演被噎住的人。 別說,還真挺像。 這種理論和實踐相結合的教學方法村民們還是第一次見,因為覺得新鮮,所以大多數人聽得還滿認真。但也有人心不在焉,小聲嘀咕著什么。 秀蘭嬸兒化身紀律委員,在廣場上來回巡視,如果有誰不認真聽講,她就上去給那人一個大腦蹦兒,清脆響亮,好像是放爆竹。 “好小子,又不認真聽講,小心哪天自己被噎住沒人救你?!?/br> “哪有那么巧,再說了,我被噎住也是別人救我,我自己學會了也沒用?!?/br> 被彈腦蹦兒的青年摸摸腦袋,嬉皮笑臉道。 …… 講完海姆立克,陸如音又簡單介紹了幾種其它的家庭和野外急救法,比如燙傷過后應該馬上用冷水沖泡,再用冷布冷敷,然后視情況決定是否就醫,而不是涂香油、醬油,這些都是村民們日常生活中可能需要的。 開完會,村民們四下散去,大隊長媳婦卻把陸如音叫住了。 “陸知青,柳知青,今天你們辛苦了?!?/br> 大隊長媳婦端著一只瓷碗,打開蓋在上面的白布。 “你們平時也吃不到啥好東西,這豆腐拿回去打打牙祭,就當是今天的勞務費?!?/br> 鹵水豆腐白白嫩嫩,小小一塊躺在粗瓷碗里,豆制品特有的香味直往幾個人鼻子里鉆。 陸如音和柳絮相視一笑,今晚可以加餐了。 鹵水豆腐小小一塊,只有成人半個巴掌大小。 陸如音和柳絮一合計,這次也就沒發揚分享精神,拿回去做了蘸水豆腐兩個人吃。 辣椒、野蔥、野薄荷切末,再往里加鹽面、醬油和醋,最后加蒜泥,一起攪拌均勻,蘸水就做成了。 可惜還是沒有豬油,否則最后往蘸水里加一股熱油會更香。 陸如音邊吃邊想,一定要搞到豬油!她好多天沒見過葷腥了。 有些人眼饞,那也只能饞著,尤其是剛來不久的知青,拉不下臉來問兩個姑娘要她們的勞動成果。 比如王金金,她站在廚房門口,被蘸水豆腐饞得直吞口水。柳絮看不下去,問她要不要嘗嘗,結果王金金卻臉色一變,厲聲道自己下鄉是要接受再教育,不搞小布爾喬亞那套。 柳絮被氣個半死,不知道自己吃個蘸水豆腐怎么就變成了小布爾喬亞。陸如音卻是面不改色,這些天她已經摸清王金金這個人的品性。 王金金的家庭條件不太好,因此十分自卑。起初她和柳絮都處處照顧王金金,也不太和她計較一口吃食的事。 柳絮心細,還時時注意呵護王金金敏感的內心,盡量裝作不經意分給她一些食物和必需品。 結果這還是觸及了王金金那顆敏感脆弱的小心臟,她對別人的好意來者不拒,但同時接受的好意越多,她就越嫉妒,越覺得別人是同情她。 但像今天這樣直接拒絕食物,倒也是第一次。 “別理她?!?/br> 陸如音拽拽柳絮的袖子。她不是圣母,沒興趣用lovepeace感化一個斗米恩升米仇的白眼狼。 一般的蘸水豆腐都不加薄荷,但陸如音就是好這一口,再加上知青大院門口就有好幾叢,她就順手采了來,加在蘸水中,又泡了薄荷茶。 蘸水又辣又涼,薄荷茶清爽提神,她和柳絮兩個人吃得滿頭大汗,卻又渾身暢快,就好像一天的疲憊都隨著汗水的蒸發消失一樣。 但這個世界上就是有那么一種人,專喜歡在你暢快的時候給你找不痛快。 “陸知青,柳知青,你們吃獨食我沒意見,但你們薅集體羊毛這件事我就必須批評一下了。雖然醬油、醋和鹽都是些小東西,但再小那也是集體的東西,你們自己吃獨食,還要用集體的調料做飯,你說這是不是不合適?” 馮勝陽叼著煙卷,趿拉著鞋堵在廚房門口,臉曬得通紅,衣服上都是汗漬。 真香啊,哪怕是隔著好幾米,他也能聞見薄荷茶和蘸水豆腐的香氣。 他已經兩個多月沒吃過豆腐和雞蛋了,更別提rou,只有過年才能吃上幾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