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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懷中緊抱的尸骨,像極了他平日捧在手掌心里的那位寶貝疙瘩。 楚承腳步一頓,哽咽著紅了眼眶。 他深深攬過身旁的發妻,在她耳邊低語了句甚么,勉強將人安撫一二。 傅長凜仿佛七魄盡失一樣,全然顧不上周身深色悲愴的眾人,只默默抱著尸骨,趟過深雪漫無目的地向前。 楚承伸手攔下他,帶著半世的哀戚與滄桑懇求道:“傅相……小女與相府非親非故,便請您留她在臨王府下葬罷?!?/br> 下葬。 她不過十五歲,正是天真爛漫的年紀,卻以這樣慘烈的方式從此與世長辭。 她分明怕疼得很,卻被鐵鏈鎖在內殿里,生生因火焚而死。 傅長凜闔了闔眼,默然將懷中尸骨交付給他,攥緊了被灼傷的手掌,一腳深一腳淺地走出這片殘垣。 白鷹跟在他身后替他撿起劍,小跑著追了上去,傅家一眾殺手跟著退離。 昨夜那場大火太過突如其來,毀掉了整座府邸,府中親衛更是死傷慘重。 殘垣斷壁上滿是灼黑的焦痕,若非傅長凜及時趕來,恐怕連小郡主的尸骨都難尋。 只是楚錫尚在昏迷之中,一切還遠沒有塵埃落定。 楚承清楚記得,他曾給這小女兒講過臨王府之下的暗道。 糯糯自幼聰敏過人,眼下應仍有一線生還的可能。 楚承抱著焦尸,回眸百味雜陳地望了眼踽踽獨行的傅丞相。 傅長凜失魂落魄地回了府,目光死寂地凝視著堂中某一點,沙啞問道:“可有尋到任何下落?” 他從山崩地裂的悲慟間漸漸緩過神來,開始試圖尋求小郡主生還的證據。 盡管他早已親眼見了那具面目全非的尸體。 堂下眾人盡皆默然跪伏。 整座臨王府都被那場大火燒成了一片廢墟,莫說人影,連貓狗都未見一只。 那具尸首,才是爾今鐵一樣的確證。 傅長凜忽然開始沒命一樣咳嗽起來,耳中轟鳴一聲,吐出大片的血跡。 他抹凈了唇角的血痕,陰郁而決絕地摘下了右手的扳指。 這扳指,自他接手傅家便再未曾取過。 傅長凜將此物不輕不重地扣在手邊的幾案上:“召齊傅家所有暗樁,至多三日,本相要在天牢中見到賀云存?!?/br> 三日之內定下一個駙馬的死罪,這渾然便是癡人說夢。 男人修長的手指摩挲過那枚象征家主權勢的扳指,補充道:“不惜一切代價?!?/br> 正當此際,堂外忽有一聲極微弱卻堅定的男聲:“主,陸十求見?!?/br> 昨夜他護送小郡主回府時,在郡主寢殿之外發覺了那名鬼鬼祟祟的暗客。 陸十拔劍追上時,才驚覺此人正是當日在圍獵場里與他交手的神秘人。 彼時陸十一心只想辦完差事回營復命,一時輕敵,便著了道。 只是此人劍術詭異,與陸十全然不是一個路數,民間亦沒有這樣的招式。 昨夜交手時,他揮劍挑破了那人的面紗,才終于確定,果然如賀二公子所言,是個北狄人。 昨夜那人似乎仍有極為重要的差事,一心想要甩開陸十,卻被迫與他纏斗許久。 待回到臨王府時,那處恢弘富麗的府邸,卻已化作了一片廢墟。 陸十跪伏于堂下,雙手奉上他慣用的佩劍:“陸十辦事不力,愿以死謝罪?!?/br> 傅長凜聽罷卻只默然許久,音色沙啞地問道:“找到她的貓與兔子了么?” 近些日來,小郡主身邊有只頗受榮寵的貍奴,名喚云團。 這沒頭沒尾的話問得陸十微怔,旋即搖頭道:“不曾找到?!?/br> 第45章 詔獄 糯糯回來時,能來看我一眼么…… 臨王府小郡主停靈的第三日, 太仆寺卿江彥成坐實了通敵叛國之罪,被押入臺獄候審。 臺獄乃是當朝御史臺所設,由當朝御史大夫賀允一手統轄。 賀允一貫清廉克己, 是朝中德高望重的老臣,朝中各案一向是交他來辦。 然未等江彥成入獄, 向來不問案審的傅丞相, 卻居高臨下地攔下了此案。 他自向皇帝請旨, 將江彥成下入了詔獄之中。 詔獄由皇帝下詔開設,自然便由皇帝直轄。 往朝歷代間,常被作為皇帝近臣威懾朝堂的權柄。 只是傳到傅丞相這里, 反倒再未開過詔獄,只任由御史臺掌朝中各案。 御史大夫賀允賞罰分明,鐵面無私。 從此朝中少有構陷爭權之風,倒也說得上安穩。 今日又一叛臣入罪,傅長凜又在此關頭重啟詔獄,朝中一時議論紛紛。 甚至隱約有傳言道,叛臣之害將要蛀空朝廷,屆時大軍壓境,國將不國云云。 皇帝要捱過這場暴雪都勉強, 哪里還有氣力分辨甚么利害,便盡皆交由傅長凜一手轄控。 當晚, 江彥成在詔獄中不堪酷刑,招供出其幕后主使, 正是御史大夫賀允的庶子, 二公主駙馬,賀云存。 朝野嘩然。 一時間有人猜測傅丞相想要排除異己,待老皇帝病逝, 便可一統朝堂,cao控新皇為傀儡,自成無冕之君。 而今正值多事之秋,朝中人人安分守己,唯恐落下把柄,被治一個不臣之罪。 傅丞相從來心思縝密,運籌帷幄,怎會在這樣的節骨眼上生此事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