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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身冷冷瞥一眼在臨王府門前匯集的傅家親衛,下了死令:“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尸?!?/br> 今夜臨王與楚流光盡皆守在皇宮內,連帶著分走了王府多名影衛。 傅長凜握劍的手都開始隱隱發顫,他踏著曳動的火舌飛身入了臨王府,那排他為小郡主種下的梅花早已成了一片火海。 他再顧不上其他,揮劍穿過這片梅林,正撞見昔日恢弘的宮殿在他面前天崩地裂。 遠處驟然有一名渾身是火的小廝橫沖直撞而來,一路翻滾也撲不滅身上烈火,在地上蜷縮成一團。 傅長凜一掌擊碎了湖中厚冰,飛快將人浸入湖中質問道:“郡主呢?” 那人早被燒毀了喉嚨,只驚恐地含著淚,深深望了眼不遠處倒坍的寢殿。 傅長凜立時松開手,拂開身后欲攔他的白鷹,雙目赤紅地沖進了滔天火海里。 他一路躲開重重砸落的木梁,在殿內一角找到了重傷昏迷的楚錫。 白鷹在他身后懇切道:“相爺,不能再往里走了?!?/br> 傅長凜渾身都在難以抑制地顫抖著,長劍一揮斷開白鷹的阻攔,命令道:“帶著他,出去?!?/br> “相爺……” 鋒利的劍氣裹挾著殿內蒸人的熱氣鋪面而來,男人仿佛努力壓制著某種幾欲破土而出的殺意道:“出去?!?/br> 他揮劍破開內殿重重掩埋的廢墟,發了瘋一樣掘開整座倒坍的內殿。 在火海中空氣竭盡的前一瞬,撞見了幾案旁那具面目全非的尸體。 少女云一樣的鬢發已化作觸之即散的灰燼,尚未褪下的宮服深深烙進焦黑的皮rou間。 傅長凜“鏘”一聲松開了劍,像是驟然被抽干了三魂七魄一樣,渾身直顫地探出一雙手。 少女周身仍舊束縛著燒不化的鐵鏈,將她整個人牢牢禁錮在火勢最兇的內殿。 傅長凜一劍斬斷了枷鎖,珍重萬分地抱起人,步履維艱地走出了廢墟。 殿外救出的臨王府親衛不過寥寥幾十人,老管家與翠袖皆不在其中。 傅長凜抱著面目全非的尸體踏出正殿,這座殘敗的宮殿才如同完成使命一般,在他身后徹底倒塌。 天上紛紛揚揚地下起了鵝毛一樣的暴雪,在天光的映照下白如少女的肌膚。 身形,衣著,還有那點從骨子里透出來的冷香,與他的小月亮一般無二。 分明白日里,她還在閣樓上逗著兔子。 那頓臨王府家宴,近得像是一場他不敢奢求的美夢。 傅長凜跪在殿前,手足無措地翻開那具尸體,在她左肩找到了一道同樣深可見骨的傷痕。 鐵證如山,由不得他不信。 天和城第二場暴雪紛紛揚揚地落下,又被沖天的火光融化,落不到他肩頭。 他留不住小郡主燈盡油枯的愛意,卻也沒能守得住她康健順遂,一生安穩。 傅長凜跪在一片廢墟之前,腦海中滿是那張如曇花盛放的笑靨。 她曾跨越嚷嚷人潮,飛奔而來問詢他的名諱,曾守在高墻之內,迎接過他每一次凱旋。 像是一彎輝明的月,照透他一路問鼎權巔的血光與荊棘。 可惜今后,他自失去后便魂牽夢縈,求而不得的月亮再不會亮起,此后人間的夜色便唯是今夜這樣的黯淡而赤紅的。 傅長凜將她面目全非的尸體深深擁進懷中,皮rou里未散的余溫灼痛了他的心口。 他跪在這片猙獰的火海里,卻只覺得今夜實在極冷。 暴雪之下天光黯然,今夜沒有月光,此后亦再沒有月光。 他心底深藏的那點冷冽如水的月色,從此只有夢里重逢了。 身后有吞聲的嗚咽與瀕死的呻/吟相交織,像是天和城里用以送魂的古老哀歌。 傅長凜渾身劇痛地蜷縮在一起,與他長逝的月亮緊緊相擁著,倒在烈焰亦難以融化的暴雪之下。 連天的血光蔓延上男人眼尾,他漸漸被飄搖的風霜深埋于泥下,泣出兩行悲絕的血淚來。 第44章 內情 找到她的貓與兔子了么 晦暗無光的密殿里點著燭火, 勉強照亮殿中一角。 臨王府興修于十二年前,并不古舊,這一處是當年專為逃生而留, 已然覆滿了灰塵。 楚流螢與翠袖一道揭開防塵的細紗,難耐地咳了起來。 那只被她喚作云團的貓被煙熏黑了毛發, 顯得略有些滑稽。 小郡主細看之下, 才發覺云團竟如同奶孩子一樣, 叼著那只幼兔的后頸皮,將它一并救了出來。 她彼時隨手將雪兔丟在了云團窩里,今日卻竟陰差陽錯救回一條性命。 只是昨夜事發突然, 臨王府上下恐怕盡皆始料未及。 小郡主兒時便常與楚錫捉迷藏,對暗衛藏身的規律熟爛于心。 夜里喝了茶只會難以成眠,是以她睡前潤喉的茶水從來無比清淡。 昨夜的茶里沒有淡香,卻有一點古怪的苦味。 小郡主借著輝明的燭火與茶湯的反光,窺見殿中似乎藏有旁人。 皇帝病危,王府上下的暗衛多隨臨王夫婦留待宮中,正是戒備最為松散之時。 彼時翠袖已栓了房門,貿然喊人未必能保證全身而退。 她有規律地顫了顫尾指,動作微不可查, 窗外待命的楚錫卻已按上了佩劍。 少女嗅了嗅鼻端縈繞的火油味,面色如常地假裝喝一口茶, 接著便如那人所愿,直直倒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