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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郡主歪了歪頭,倒并不憂心于這位傅大丞相還能丟了性命。 圍獵場今夜之后才會封閉,還有一整夜的時間,足夠他活著出來。 不過是多吃點苦罷了。 小郡主低低打了個哈欠,含著滿眼霧氣道:“二哥哥,我困?!?/br> 一旁焦急等候的白鷹乍聽得這句,霎時間心底一涼。 小郡主果然將傅相的冷厲與寡情學得分毫不差。 楚流光鞍前馬后地伺候這位小祖宗回了行宮里去,又守著眾人從夜幕守到天光乍破。 第一聲雞鳴響起時,林間終于有達達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宮人們紛紛舉起的宮燈與天際乍現的第一縷晨曦,照亮他玄袍錦衣的孤影。 男人背著那只華美的雕弓策馬而來,在閉場的前一剎出了圍獵場。 冬獵結束。 他翻身了下馬,耗盡最后一絲力氣環視一周,卻沒有找到那抹教他魂牽夢縈的麗色。 傅長凜咳出一口血來,緊緊護著懷中那只微微拱動的活物,倒在了冰冷的帳前。 數不清的宮人與顯貴簇擁而來,卻撬不開他那只緊護著懷中的手。 第41章 家宴 像是夢一樣 小郡主裹著絨毯守在圍在炭爐邊, 落落寡歡地擺弄著那盤待續的棋局。 她云鬢極濃,松松散落時帶著無邊慵懶的麗色,將那張白凈的臉更襯得落寞而疏離。 翠袖勸不動她, 一時又猜不透這一向簡單隨和的小郡主為何忽然便無故失眠了。 外頭夜幕如飛筆潑墨般傾瀉,又仿佛漸漸被素練侵蝕, 透出一點熹微的白來。 天都要亮了。 小郡主微揚起下頜, 流轉的眼波寂然望一眼窗外, 忽然聽到了駿馬嘶鳴與外頭霍然升起的喧嚷聲。 她淺淺松開一點顰蹙的眉尖,終于低低打了個哈欠,回榻上補眠去了。 這場為時九天九夜的冬日圍獵終于圓滿落下了帷幕。 朝官們熙熙攘攘地核算著各家的總績。 這差事倒并不難做, 九日間,多數獵物已被副將斷斷續續地運出來做了登記,而今還需做的只剩下最后的核算罷了。 只是今年卻有二位奇人。 相府的老主簿笑瞇了眼,立在一旁看朝官抓耳撓腮地算著數。 皇帝賜了午膳,爾后便宣了元德上殿,捧著朝官們加班加點趕制出來的名冊,宣讀了今年各家的總績。 小郡主昨夜一宿無眠,天擦亮時才斷斷續續補了幾覺,此刻正昏昏沉沉地打著盹。 傅長凜懷中仍揣著那只拱動的軟物, 半點不加掩飾地定定望向對面悄悄打瞌睡的小郡主。 元德正宣到:“少府寺卿長子方今海,三百又五十六?!?/br> 眾賓客立時倒抽一口氣。 倘若這樣的分數沒摻半點水分, 那個方今海委實可謂是這一代中的佼佼者了。 方今海面色自得,頷首受下了四下的恭賀與吹捧。 他直白地掃過遠處高殿之上, 端方明麗的小郡主, 拱手朝她施了一禮。 小郡主一時不明所以,一側的楚流光與臨王楚承已然黑了臉。 楚承涼涼松開手指,手中的茶盞立時啪嗒一聲, 不輕不重地落在案上。 楚流光暗中湊到小郡主身旁,三兩句講清了始末。 皇帝卻只不動聲色地微微抬了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便聽得元德接著宣道:“國公府長孫白偏墨,三百又七十?!?/br> 三百又七十? 小郡主困意正濃,卻仍舊詫異地抬起頭來望了眼對面。 白偏墨察覺她的目光,極盡溫和地朝少女露出一點笑意。 轉頭瞥向方今海時卻霍然收斂了一身柔色,倨傲地向他揚了揚酒杯。 少府寺家大業大,這方今海在獵場中用盡了手段,身后副將全員上陣,才勉強湊了三百五十六出來。 白偏墨單槍匹馬,只花了六日便將人輕松碾在了腳底。 身邊已有不同僚三五成群地圍上來,似乎是認定了大局已定。 自傅相退隱于冬獵場后,每年的魁首能拿到三百已是不易。 國公府這位白小公子僅用六日便松松拿下三百又七十,已是旁人難以望其項背的程度。 白偏墨卻淡淡搖了搖頭,一一溫和謙遜地回絕道:“今年的魁首,未必是我?!?/br> 開的甚么玩笑。 眾人一怔,以為這位爺是不樂意同他們這幫人攀交,才故意給了這一番托辭。 殿前靜立許久的元德,卻一掃拂塵清了清嗓子道:“肅靜?!?/br> 他揭開最后一頁,待看清那行小字時霍然便睜大了眼睛,磕磕絆絆道:“還,還有最后一位?!?/br> 眾人見他這一副六神無主的情形,不由跟著他屏住了呼吸,安靜聽元德宣道:“傅丞相,四百又七十?!?/br> 階下有誰手中的酒樽“碰——”一聲跌在案上,眾人還未及反應,方今海已拍案怒喝道:“這不可能!” 傅長凜滿心皆是前頭那位被吵了瞌睡的小郡主,聞言只淡淡瞥過他一眼,閑淡道:“方公子,勝敗兵家常事,輸不起的才叫丟人?!?/br> “誰說我輸不起?”方今海揚手摔了酒樽,“短短六日,便是不眠不休都未必尋得見這樣多的獵物,何況是一頭不落地獵下來?!?/br> 他自以為拿捏死了這位傅相的把柄,帶著滿臉的精明與算計:“傅相手下可用之人眾多,諸位難道猜不出,這足足四百又七的分數從何而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