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頁
一樣的南亭別苑,只是如今小郡主與他調換了處境。 原來被無情背棄的感覺是如此鉆心蝕骨的疼,她的眼淚那樣灼熱而凄慘,似乎含著無窮無盡難以言說的哀戚。 倘若那時的傅丞相肯回過頭來瞧上一眼,會否因那雙如幼獸般凄離無助的眼睛而有片刻的觸動。 可惜沒有這樣的倘若,傅長凜走得干脆而冷漠,小郡主卻始終蹙著眉,憂心他肩上因風發作的暗傷。 傅長凜此刻孤身立于冰天雪地之中,后背新添的鞭傷因方才的打斗而撕裂。 小郡主卻轉身走得決絕,不愿多看一眼。 那身鵝黃色衣裙似乎透著融融暖意,卻再也難以照不進他心底。 第25章 冬炭 小郡主賞的,不跌面 這場南亭別苑之宴最終不歡而散。 楚流光吩咐侍衛將賀恭好生送回了賀府, 駕車接了小郡主回來。 臨王府的車駕里時刻燃著炭爐,不知比外頭暖和上多少倍。 楚流螢抱著手臂湊在炭爐旁,被凍得僵硬的四肢才終于漸漸恢復了些知覺。 天際濃云低垂, 天色中隱隱透著暗沉而渺遠的紅色。 這場暴雪似乎完全沒有結束的預兆。 小郡主抱著車中蓬軟暖和的衾被,這個人縮成小小一團深深地陷進軟靠里。 她小口酌著熱茶, 濃黑的水眸被氤氳的霧氣淺淺掩過:“哥哥, 今日這批人究竟什么來歷, 又為誰而來,你可有頭緒?” 楚流光眉眼一垂,淡然搖了搖頭:“照常理推算, 應是直沖我們而來。只是今日那批人行徑古怪,到更像是為殺賀家二公子而來?!?/br> “賀恭一介閑人,在朝中連個一官半職都無……” 楚流螢自衾被間露出一雙水盈盈的圓眼,恍然間似乎與兒時別無二致:“倘若是沖我們而來倒尚且說得過去,若是沖賀恭而來,動機何在呢?” 楚流光喂給她一塊點心,嘆道:“此事如今全無線索,只恐無從查起啊?!?/br> 今日這批人從護甲到弓箭,皆無任何標記可供辨別, 似乎并非江湖之上的殺手集團,而像是誰人專門訓練的府軍。 賀恭這樣閑云野鶴式的人物, 與朝中權勢利益全無牽扯。 倘若這批人竟是為他而來,大約只會是私人仇怨。 小郡主雖與這賀二公子有過一面之緣, 卻實在說不上了解。 他究竟與甚么人曾有過甚么恩仇, 小郡主一概不知,亦沒甚么興趣知道。 回府時已是薄暮冥冥,今夜隱約還有暴雪, 街道上喧嚷熱鬧的商販皆仔細收了鋪子,同時備足了炭火,靜待下一場風雪降臨。 翠袖殷勤地迎上來扶小郡主下了馬車,室內早已烘足了炭火,又燒了熱水為她沐浴。 楚流光下了車馬便被楚承召了去,大約是回稟今日的情況去了。 閨閣偏殿的沐池中早備下了熱氣蒸騰的水。 小郡主在一干媵人的服侍下散開長發,闔眸靠在池壁上。 她眉色極濃,如鴉羽般覆在細膩如玉的肌膚上,更襯出幾分出塵絕世動魄驚心的美感。 翠袖跪在池邊溫柔為她擦洗著指節。 今日殿內似乎換了更為明澈清爽的香料,較之以往的木香舒適許多。 楚流螢閑散而慵懶地半抬起眼睫,音色軟糯道:“翠袖,今日換的是甚么香?” 似乎還夾雜著絲絲縷縷的熟悉感。 翠袖動作一頓,疑惑道:“郡主,今日沒有焚香啊?!?/br> 楚流螢倏然一頓,側眸時瞥見窗外楚錫硬朗堅毅的背影。 楚錫尚守在殿外,這清淺幽浮的冷香斷然不會是賊人吹進來的迷香。 小郡主微微側過頭來,萬千青絲似潑墨般傾斜而下:“今日燒的是甚么炭?” 翠袖登時被這一語點醒,俯下身來輕快道:“險些忘了,今天白日里宮里專掌內務的元福公公來過了,送了許多新炭和時興的料子?!?/br> “說來也奇,這炭煙灰極少,燃著時并不氣悶,反倒透著股清新的竹木香,竟比往日里用的那些御品還要強上一些,大約是宮里捯飭出來的新玩意?!?/br> 小郡主卻眸色深深,斂神仔細嗅了嗅這股子清凜爽朗的冷香,歪頭問道:“今日元福公公送來時,你可有留意究竟是新炭還是舊炭?” 翠袖一怔,遲疑道:“這奴婢倒并未留心,元福公公只說,是今冬的新炭,可送來時卻似乎仍有星點未掃凈的微塵?!?/br> “這便是了,”楚流螢泠然一笑,“若我猜得不錯,這炭只送來了九秤?!?/br> 翠袖霎時間睜大了眼睛:“不錯,不多不少,正是九秤??ぶ髂?/br> “這哪里是宮里的御品,分明是近三年南蠻的貢品?!?/br> 這炭原料只生于南蠻境內,且極難存活,每年才可煉得三秤的炭,盡皆被拿來孝敬給了傅大丞相。 傅長凜一向不甚在意這些,內務府送來了便一概丟在庫房里。 那日小郡主負傷,留在丞相府將養時,殿中燃的便是這炭。 彼時她覺著新奇,便多問了一句。 至于九秤更是簡單,南蠻自三年前才開始向我朝進貢,如今放眼整個王朝,存量也不過九秤而已。 元福公公這一番說辭,大約亦是受了傅長凜的吩咐。 楚流螢漫不經心地撩著水波,微抬起下巴輕蔑而桀驁道:“備禮,本郡主要重賞丞相府?!?/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