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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恭朝這位金尊玉貴的小郡主略一拱手,音色清朗道:“映霜郡主,草民賀恭這廂有禮了?!?/br> 楚流螢聞言卻微微一怔,抬眸正對上他那雙溫然含笑的眼睛。 她霍然記起來,七夕燈會當晚,那名攔下她搭訕的書生模樣的青年,似乎正叫賀恭。 “有婚約卻也未必是良人?!?/br> 想不到他這個局外人,卻居然一語成讖。 楚流螢攏了攏斗篷,神色淡淡看不出情緒,只略微頷首以作回禮:“賀二公子?!?/br> “郡主不必客氣,”賀恭溫潤清然地笑,“倘若能蒙郡主不棄,喚在下的表字謙若即可?!?/br> 話音才落,身后冰雪擁覆的雪松忽然重重一顫,有無盡的冰碴抖落下來。 楚流螢側眸怪異地朝不遠處瞥過一眼,一無所察。 賀恭忽然沒來由地后背一陣發涼。 不可言說的毛骨悚然之感從后腰直爬到脖頸,仿佛被暗處某種強大而暴戾的獵食者盯上了一般。 賀恭暗笑自己多心,略一傾身湊到小郡主身旁,溫和有禮道:“靈朧河中新近多了幾尾無人知其品類的魚,小郡主可有興致一觀?” 那種令人頭皮發麻的窺伺感愈加明顯。 賀恭縮了縮脖子,目光溫和地定定與小郡主對望,靜候她的答復。 一旁默不作聲許久的楚流光忽然不動聲色地擋在楚流螢面前。 他明面上替小郡主理著略顯凌亂的狐絨斗篷,實則湊到她耳邊壓低聲音道:“右前方,有人?!?/br> 小郡主微微一愣,隨即雙手負后隱秘地做了一個手勢。 楚錫卻沒有如約現身。 對方已然在暗中先發制人。 只是楚錫的武功雖算不算頂尖,卻極為擅長藏匿。京中何時有了這樣的高手,竟能發現楚錫的行蹤。 此人要么是民間不留名跡高手,要么便只有丞相府陸十。 小郡主倒是無甚所謂,只朝賀恭輕輕淺淺一笑道:“靈朧河四時明凈,自然多有嘉魚??上а巯绿旌?,否則或許還可在河畔垂釣?!?/br> 賀恭見她極為自得地接了話,心知這小郡主大約已然從傅相悔婚一事中走了出來。 他頗為愉悅地附和了兩句,走在最前頭引著這位小郡主不疾不徐地往靈朧河方向走。 楚流螢不遠不近地跟在賀恭身后,始終與他保持著親和卻不親昵的距離。 傅長凜隱在暗處被重重冰雪圍困,無聲窺伺著他溫軟漂亮的小月亮。 這位名動京城的漂亮小郡主似乎長開了些,有如枝上清媚沉眠的海棠,漸漸褪去青澀與稚氣,流瀉出幾分渾然天成的明艷風骨來。 她步履端莊,帶著點并不張揚的高貴疏離之感,舉手投足皆像是畫中走出一般。 只是這樣的小月亮身邊,卻圍著一只惹人生厭的蒼蠅。 傅長凜眉眼低垂,斂下心底翻涌的陰郁,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 靈朧河表面早已結了一層厚厚的冰,卻依舊明澈可見河底尾鰭搖曳的魚。 河堤碎石遍布,又覆著冰雪,坎坷難行。 賀恭一路虛扶著小郡主越過長長的河堤,終于踏上了如浮萍探出河面的石柱。 這橋并不連貫,只百來根石柱整齊佇立,彎彎曲曲如經幡一般排列在河中。 石柱截面上皆細致的雕刻了并蒂蓮花的紋樣,圣潔璀璨。 小郡主踏上其中石柱連成的橋,俯身仔細去瞧河堤靈動漂亮的魚類,倒真發現了兩尾平日里甚少見到的魚。 她一時覺得新奇,便矮下身去輕叩了叩冰面。 那魚極為警惕,霎時間尾鰭一甩游出去好遠。 賀恭無聲守在她身后,帶著極愉悅的心緒侃侃而談:“這是鳳尾魚,青州常有,大約是順著河道誤入了天和城中?!?/br> 小郡主抬起盈盈的眉眼望向他,例行恭維道:“賀公子好見識?!?/br> 暗處傅長凜已神色陰郁地握緊了拳,側眸瞥過一眼已然全部守在暗處的傅家影衛。 只待時機成熟,他一聲令下便可依計劃制造混亂。 刀劍無眼,足夠嚇退賀家那個草包。 這法子實在幼稚可笑,卻竟是而今情勢下破局的最優之解。 御史臺一脈根深蒂固,行事雖不夠坦蕩,對朝廷卻是忠心不二。 傅家絕不殺忠良,傅長凜自然不會輕易對御史臺出手。 這賀御史家的二公子殺不得打不得,唯有逼他自行退卻。 不管這賀恭屆時退與不退,待他擄走了小郡主,自有一萬種方法攪黃了這門親事。 傅長凜遠遠瞥一眼那如花孔雀一般招搖顯擺的賀家二公子,渾身的怒意要直燒到頭發絲去了。 偏偏賀恭毫無知覺,甚至朝小郡主遞來一只手,關懷道:“長橋盡頭便是玄天瀑布,郡主可愿賞臉一道去瞧瞧?” 傅長凜:…… 傅長凜炸了。 小郡主身后一路來一語未發的楚流光瞧著這頭明晃晃要拱他家水靈小白菜的豬,同樣額角一跳。 尚未來得及開口說些甚么,耳畔霍然響起無數到直撲面門的破風聲。 楚家兄妹二人霎時間臉色一變。 小郡主驟然揪住賀恭的衣領翻身一躍,帶他躲開迎面射來的暗箭。 近乎是同時,楚流光飛快拔劍格擋住如疾風驟雨般飛射而來的無數暗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