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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流螢深深看了眼那詭譎神秘的鹿角圖騰,將它塞進傅長凜懷中大大方方出了祠堂。 侍衛統領抱拳道:“郡主,祠堂里……” “一只老鼠罷了,”少女濃墨一樣的長發散亂披著,明艷至極的臉上滿是落寞,“我來陪大哥說說話?!?/br> 臨王府的大世子英年早逝,一直是府中諱莫如深的一道疤。 “郡主節哀?!?/br> 第6章 如喬 如喬愿為郡主效死 楚流螢的長兄楚敘白奉旨遠赴北疆,平亂歸朝那日幽誅關暴雪突降,七千精銳受困于滔天怒雪之下整整四十九日。 楚敘白裁斷衣袂血書軍報,命兩名死士攜僅余的糧草回京復命。 二人一路行乞徒步奔回皇城腳下,將這封載著七千忠魂嗚咽悲鳴的血書叩遞圣聽。 可這一路已足足花去三個月。 皇帝大慟,當即指派彼時藉藉無名的應澤率部將奔赴幽誅關,收殮骸骨,引忠良魂歸故土。 據傳應澤在茫茫雪原之上鑿冰推雪,勤懇艱苦與麾下將士一般無二。 皇帝大為觸動。 應澤自此頗受重用平步青云,一路官拜衛尉寺卿,封爵定遠侯,風光無兩。 楚流螢回神,重新掩上祠堂厚重的朱門。 她不爭氣地吸了吸鼻子,那雙滿盛著淚水的黑眸在冷冽的月光中如籠薄紗。 提起長兄確非臨時起意。 今夜是八月中秋,母親切月餅時照舊留出一塊,像是無聲遙祭著未歸的游子。 楚流螢緊了緊身上單薄的長衫,心底隱隱仍存半分希冀。 當年七千忠將,尋回的骸骨不足九百,楚敘白并不在其中——他仍有萬分之一的,生的可能。 傅長凜將她這副落寞寡歡的模樣盡收眼底,張了張口似乎欲說些甚么,卻終究沒能道明一二。 那信物上陰森可怖的鹿角圖騰她再熟悉不過。 當年長兄犧牲性命遞回京城的那封血書上,將北狄王室的信物記錄得一五一十毫厘不差。 她親眼見過那封筆鋒遒勁遣詞悲訣的奏疏,那以血書就的一筆一劃都似刻在她心頭。 若非如此,恐怕當真要被這足夠以假亂真的贗品蒙騙過去。 此人攜這等贓物夜潛王府祠堂,用心之險惡可見一斑。 傅長凜收好了信物,單手拎著那昏過去的倒霉刺客,同楚流螢一道避開王府巡衛,在書房與臨王楚承會面。 楚流螢自幼學的便是皇權策論縱橫之術,又身卷權術傾軋的漩渦。 她深知父親楚承與皇帝一母同胞,最易遭皇帝忌憚。 深夜會晤傅長凜這樣的權臣,倘若傳了出去,只恐百口莫辯。 小郡主當機立斷打發了聞聲趕來的侍衛,以免傅長凜今夜之行被有心之人泄露。 她琢磨著那枚刻著北狄圖騰的信物,心知這是一場陰狠下作的陷害。 傅長凜深夜前來,是為救臨王府于水火之中。 小郡主并非是個不通情達理之人,這樣的厚意與恩情,勉強消解了她心下郁結。 只是她尚存著一處不解:“傅相既知這其中關竅,何不先行回了陛下,來個請君入甕?” 皇帝雖資質平庸,卻深明事理。 若先按兵不動,將這一遭回稟了陛下,待到事發之日,自可將幕后之人手到擒來。 傅長凜把玩著指間質地溫潤的玉扳指,那雙沉黑的眸子掃過她時帶來微妙的壓迫感和危險意味。 楚流螢心間劃過難言的過電感渾身都跟著毛骨一竦——這樣的直覺實在不妙。 她對傅長凜知之甚深,曉得他一貫吃軟不吃硬的脾氣,試探著道:“長凜哥哥?” 權術高深的傅大丞相終于如天神般微微俯下腰來,以最深情的姿態貼近她耳邊。 “高明的棋手,會善用手中的每一顆棋??v是不打草驚蛇,事發之日第一個出頭的,也未必就是你要的人?!?/br> 他那雙冷厲薄情的眉目寫滿嘲弄和輕蔑,像是玩弄螻蟻般輕描淡地下了宣判:“要永絕后患,需得抽薪止沸,剪草除根?!?/br> 何況圣心難測,若放任臨王府牽涉謀逆案中,風險極大。 傅長凜要的,是萬全之策。 今日出手,為的只是警告和威懾。 小郡主微圓的美人目中像是藏著一束光,那雙濕漉漉的黑眸抬眼去望他,像是某種柔軟幼弱的小動物。 她刻意賣乖討巧道:“長凜哥哥,你還知道些甚么呀?這幕后究竟是誰……” 傅長凜卻忽然揉了揉她眉心,如嘆息般道:“糯糯,你乖一些?!?/br> 楚流螢微微愣神,又聽得他道:“朝堂之上云譎波詭,這些事你不該知曉?!?/br> 傅長凜平日里用的大多是命令式的語氣,今日這樣溫和的口吻實在難得。 何況這位一人之下的丞相爺方才親自出馬生擒刺客,替王府免去了一遭滅門之災。 他一貫寡言,有時可惡至極,可心底卻分明是在意她的。 小郡主心下熨帖,毛絨絨的腦袋蹭了蹭他手掌,仍不死心道:“長凜哥哥,只透露一點點,好么?” 少女比出一小節蔥白秀氣的小指,仰頭望向他時,那節纖細白皙的脖頸猶如蔥郁稚氣的嫩竹。 “至少,也教我有個防備罷?!彼郎剀浀?。 沒人捱得住小郡主這樣賣乖討巧的軟磨硬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