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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家已經設好了接旨的香案,闔家出動,就連老夫人都親自露了面。靈儀見著她之后,小聲問了句:“云jiejie,你的病還沒好嗎?” 云喬臉色煞白,勉強露出個笑。 她不得不承認,如果這局面是裴承思有意為之,那他的確是算對了。當著這么些人的面,她沒那個底氣去抗旨,也不該將這些無辜的人牽扯進來。 于是,只能隨著眾人跪地接旨。 這是一道封后詔書。 混在新舊交替的諸多事務之中,朝臣們爭議許久最終定下,由裴承思親筆所寫的立后圣旨。 其上浩浩湯湯地寫了許多溢美之詞,云喬垂首聽著,只覺著所描述的那人與自己毫無干系。 宣完圣旨之后,禮部官員隨即露出笑意來,向陳家拱手道喜。老夫人同他寒暄了幾句,隨即有仆從將早就封好的銀錢分給了一道前來宣旨的內侍們,恭恭敬敬地將這一隊人馬給送出了門。 云喬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臉上雖帶著笑,但卻也透著些僵硬。 陳家女眷們將云喬這模樣看在眼里,都忍不住犯嘀咕。 當初太子將她記在陳家名下,其中的意味不難揣測,可偏偏沒過多久又像是生了嫌隙,將人關在別院數月,對外只宣稱是養病,再沒提什么太子妃之事。 眾人只當是她遭了厭棄,萬萬沒想到,如今竟直接封后。 而她一個平民出身的商戶女,靠著好運氣攀上高枝,爬上后位,竟一副病懨懨的模樣,沒什么喜色…… 真是處處透著怪異。 梁嬤嬤低低地咳了聲。云喬回過神來,打起精神到老夫人那里喝了杯茶,而后便借身體不適為由告退了。 云喬被這一道圣旨攪得心煩意亂,回房之后,灌了一整杯冷茶,都沒能徹底平靜下來。 她又想著撫琴靜心,卻一個不妨,失手劃傷了指尖。 鮮紅的血霎時涌了出來,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滴在那架裴承思送來的焦尾古琴之上。 云喬自己一聲沒吭,還是做繡活的芊芊瞥見,火急火燎地讓人打水、找藥來,給她包扎。 “云姐,你若是覺著心中難受,不如同我講講……”芊芊細致地幫她處理了傷口,輕聲道,“我雖幫不上什么忙,但說出來,興許會好過一些。?!?/br> 云喬略帶歉疚地搖了搖頭,并沒開口,只順勢將臉埋在了芊芊肩上。 兩人年紀雖差不了多少,但云喬在她面前,從來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樣,很少示弱,更不會像現在這般。 芊芊恍惚覺著,她像是一株失了水分的野花,因暴曬太久,已經行將枯萎。 而裴承思,就是那長久以來折磨她的烈日。 因看出云喬心情不好,梁嬤嬤便著意等她緩了緩,晚間方才提起不久后的封后大典事宜。 “再過幾日,尚宮局便會遣女吏們入府,一來是正經教禮儀規矩,二來,也是協助帝后大婚事宜?!绷簨邒呓忉尩?,“尋常禮儀姑娘先前已經學過,但封后大典事項繁瑣,別有一套規矩,具體如何做便等尚宮局來教吧……” “再者,這院中伺候的人,姑娘想要帶誰進宮,也可提前思量起來?!?/br> 云喬原就沒什么食欲,聽她說完這些,索性直接放了筷子,直截了當問道:“是不是只有入宮后,我才能見著他?” “圣上貴為九五之尊,自是不可能輕易離宮的?!绷簨邒呶⑽@了口氣,似是不理解她怎么還在為此糾纏不休,“老奴從前就提醒過,如今少不得要斗膽再說一回——圣上先是圣上,而后才是誰的夫君?!?/br> “您將來貴為皇后,執掌六宮母儀天下,不該只將心神耗在情愛上?!?/br> 這話說得不可謂不重。 若是以往,云喬可能已經退縮回去反思自己,這次卻難得強硬了一回,追問道:“這是他的意思嗎?” 梁嬤嬤矢口否認:“姑娘多想了?!?/br> 云喬并不信。要知道梁嬤嬤向來是個守規矩的,若非得了裴承思意思,又豈會當面說這樣的話。 她咬了咬嘴唇,正欲再問,卻見芊芊進了門,悄無聲息地遞了個眼色,而后輕聲細語道:“云姐,有空幫我畫個繡樣嗎?” 芊芊實在不是個會撒謊的人,云喬按下心中的疑惑,若無其事地起身道:“走吧?!?/br> 說著,又向丫鬟道:“不必跟來?!?/br> 云喬不疾不徐地走著,隨著芊芊往她的院中去,見四下無人方才低聲問道:“出了什么事?” 芊芊掩著唇,小聲道:“元姑娘來了?!?/br> 云喬大為震驚。 要知道自那日起,她就再沒見過元瑛。 她被困在府中出不去,只能讓芊芊同元瑛報了一回平安,而后便少了往來。 云喬也知道,以元瑛一貫的行事作風來看,八成是有上門來過的??砷T房那邊壓根沒通傳過,想必是得了裴承思的吩咐。 這回入府,八成是不知想了什么法子混進來的,所以才不敢露面,只能輾轉讓芊芊去尋她。 果不其然,剛進內室,便見著了身穿粗布衣、系了發巾的元瑛。 “難為你怎么想出來的!”云喬一見她這模樣,便不由得笑了起來。 “這也是沒法子的事。誰讓我正經來了三回,都壓根連門都不讓進,只說你在養病,不便見客?!痹藗€白眼,隨后打量著云喬,又遲疑道,“你不會是真病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