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元瑛端詳著她的神情,試探問道:“田公子可同您講了那日的來龍去脈?” “略提了幾句,”田氏提起此事來并沒半點心虛,話里話外皆是責怪云喬的意思,“他這個人性子直,有時行事是莽撞了些,可再怎么說也不能下那樣的狠手。那可是他提筆寫字的手,若是傷筋動骨,豈不是耽擱一輩子?” 元瑛險些氣笑了。 就田仲玉那行事,還提什么讀書寫字?難不成還指望能考個功名嗎? 元瑛倒是有心將這事給爭辯清楚,但眼下云喬還在牢中壓著,以田氏這偏袒架勢,就算是把事情全部挑破,說不準也只會讓她惱羞成怒,適得其反。 所以只能將忍耐下來,再三致歉。 田氏翻看著那禮單,悠悠開口道:“你先回吧。我會勸仲玉消消氣,小懲大誡,過幾日就將人給放出來?!?/br> “那就多謝夫人了?!痹樕想m還掛著笑,但心中已經將這一家子人從頭到尾咒罵了個遍。 等上了回府馬車,她立時灌了一盞涼茶。 “若我有這么個親弟弟,早就恨不得打死清凈。還讀書寫字?我看他就算是再考八百回,也都別想上榜!”元瑛捏著帕子氣了會兒,又遷怒起晏廷來,“他究竟是死哪里去了?若不是為著他,阿喬怎會受這個罪?” 素禾替元瑛扇著風,由著她發泄一通,開口道:“姑娘消消氣。這事兒也算是揭過了,您這幾日來奔波勞累,回去還是得好好歇歇才好?!?/br> 元瑛的確也累,可一回到家,正遇著了上門造訪的客。 為首的是位上了年紀的嬤嬤,單看發上那精致的玉簪,便知道是非富即貴的人家出來的,更不必提舉止間的氣度。 她掃了眼正在從車上搬下的諸多禮盒,疑惑道:“這是做什么?” “老奴是陳家的家仆,姓谷?!惫葖邒呦蛟娏艘欢Y,開門見山地道明了來意,“前幾日,我家姑娘在暢音園險些出事,承蒙貴府出手救下。偏那時陪姑娘出門的婆子慌了神,急著請大夫看診,竟沒來得及問明白。老奴費了些功夫才查清楚,特地登門道謝……” 元瑛那日還嫌棄過她們不識好歹,可眼下卻顧不上這事,她的注意力都落在了“陳家”二字上。 她打量著眼前這位谷嬤嬤,小心翼翼道:“是國公府嗎?” 滿京上下,都知道陳國公。 如今中宮那位皇后,便是陳家嫡女,而扶持太子認祖歸宗的,正是陳家那位小公子,陳景。 元瑛未曾刻意打聽,但曾聽母親私下感慨過,曾經一手遮天的韋氏已是衰敗之勢,往后數年,都是陳家的天下。 “正是?!惫葖邒哳h首道。 元瑛飛快地在心中掂量一番,拿定了主意,開口道:“那日拿后背擋熱茶救了你家小姐的,不是我。貴府若真是想謝,不用送這些禮,出手幫幫她吧?!?/br> 谷嬤嬤疑惑道:“姑娘何出此言?” “她叫云喬,因遭人誣陷,現下正被關押在京兆府大牢中……” 雖說田氏已經答應,過幾日放云喬出來,可誰知道她會不會反悔? 再者,元瑛也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憑什么害人的可以得意洋洋、逍遙法外,被害的卻要打落牙齒活血吞,認下潑來的臟水? 誠然,她們這種平頭百姓奈何不了為官的,那國公府呢? 元瑛將來龍去脈講得明明白白,谷嬤嬤也沒料到,不過就這么幾日的功夫,竟出了這樣的事。 那日暢音園意外變故,靈儀受了驚嚇,脖頸上也留了紅痕,專程請太醫過府來診治,開了傷藥和安神藥,折騰了大半日。 靈儀醒來之后,提起替她擋了茶水的夫人,谷嬤嬤立時吩咐人去探查,這才尋到了元家來。 谷嬤嬤壓根不敢想,若是那半壺茶水都澆在靈儀身上會如何?故而哪怕未曾見過云喬,僅憑這一樁事,她心中就已經有了偏倚。 何況不過一個京兆府尹,對國公府而言,壓根算不得什么。 只是這事終歸不是她能拍板定下的,沉默片刻后笑道:“這些禮您只管收下,至于云姑娘的事,我會如實轉告主人,請他決斷?!?/br> 見元瑛惴惴不安,谷嬤嬤將話說得更明白些:“云姑娘救了我們國公府的掌上明珠,大人若是知道此事,想來不會袖手旁觀的?!?/br> 安撫過元瑛之后,谷嬤嬤便回府回話去了。 朝中諸事繁多,但惦記著女兒受了驚嚇,陳景還是盡量挪出半日空閑,告假在家中陪靈儀。 靈儀生母早逝,長房至今無主母,庶務皆由谷嬤嬤代管。今日送謝禮之事陳景知道,但并未過問,也不覺著有這個必要。 那人救了靈儀,陳家送去謝禮,就算是兩清了。 靈儀對此倒很是在意,見谷嬤嬤回來,立時扔下了手中的青玉九連環,忙不迭問道:“嬤嬤見著救我的那位夫人了嗎?她生得可好看了,是不是?” “回姑娘的話,未曾見著?!惫葖邒哒遄弥朕o,將今日之事回了陳景,又補充道,“此事若是不假,那云姑娘當真算得上是無妄之災了,平白吃這樣的苦頭……” 她原是想要幫云喬說幾句,可誰知自家主子壓根沒聽進去似的,反而問了句:“你方才說,那云姑娘叫什么?” 谷嬤嬤愣了愣,如實道:“云喬?!?/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