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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著素白的襴袍,披了件竹青外帔,顯出寬平而有些消瘦的肩膀。但看不見面容,全因他手里握著一卷藍封書冊,遮去了眉眼,只露出光潔的額頭,和被碧玉簪子束起的鴉羽烏發。 此人便是那內監口中所說的王爺——當今圣上的七皇子,端王謝洵。 謝洵沒有出聲,而是他旁邊立著的一個紫袍老太監朝外招了招手:“慧光,進來讀信?!?/br> 第21章 衛國公府和熏香腸 衛國公府,正院里“…… 書房內,慧光拱手答應了一聲,捧著信走到內室,開始讀信:“王爺,我們的探子方才快馬加鞭送來的,是忠直七日前從安州來的信。信上說他與衛國公府的趙管家一道抵達安州五安縣福安村,沿途打探,尋到了衛國公府當年遺落在鄉野的嫡女,名喚容可。這容可年歲、身世都與消息對得上,長相與先國公夫人有六分相似……” 屋內檀香靜謐地焚著,只有慧光清脆的聲音和屋外飛雪的聲音響起,內室書桌之后坐著的謝洵卻始終沒有放下手里的書卷。 慧光繼續讀著:“趙管家與容母對質之后,確定如今的容小娘子就是當時被奶娘換了的衛國公嫡女。趙管家將當年真相全數告知容小娘子,依命要接她回京,但、但被拒絕了!” 他的聲音讀到此處忽然拔高,難以置信地重復了一遍:“被拒絕了,容小娘子決定要留在福安村,繼續做容家的女兒!” 慧光驚訝地難以繼續讀下去,震驚地看向書桌背后。謝洵此時也終于移開了眼前的書卷,一雙清凌凌的鳳眼往向了那信紙。他抬起手,寬大的袖中一只清瘦修長、骨節分明、色如白玉的手屈指在楠木桌上敲了一下。 慧光吞了吞唾沫,收斂了驚訝,繼續讀信:“容小娘子心性堅定,決定之事無人能改,趙管家屢勸不成只能返京。忠直謊稱自己乃先國公夫人忠仆,以忠誠和性命要挾,留在了容小娘子身邊,以作后用。具體如何,請王爺示下?!?/br> 讀到這里,他捏住了信紙,忍不住插嘴:“王爺,你說,衛國公府的是不是沒有和她說,接她回京是要與您完婚的???” 他實在想不明白,天下怎么會有女子放著國公府的嫡女、王妃不做,要做鄉野村婦! 謝洵沒有回應,他身邊的紫袍老太監一揚拂塵,罵了一句慧光:“蠢材。王爺還未正式請旨完婚,此事只是陛下在酒宴上隨口提起,衛國公都不敢在京中大張旗鼓地宣揚,更不會輕易告知一個還未回府的女兒?!?/br> 他罵完慧光,側身去瞧謝洵的表情,猜度著詢問:“王爺,您看要不繼續讓忠直在安州待著?” “為什么呀?”慧光不明白地搶白道:“王爺是要娶一門有污點的親事來取信陛下,可也不是非她不可吧。這小娘子流落鄉野,出身是符合您的要求,可京中符合要求的,咱們再仔細尋一番,肯定還能尋著別人。這小娘子不回京,反而愛在鄉里待著養豬,太奇怪了……” 話沒說完,就又挨了一句罵。 “蠢材!”紫袍太監道:“要換個身份有污點的不難,可王爺與容小娘子,是先麗妃娘娘與先衛國公夫人指腹為婚定下的娃娃親,滿京里去尋,你還能尋出第二位來嗎?再來,貿然換人,陛下若是對王爺再起疑心又怎么辦” “師父您說得有道理?!被酃獗涣R得垂下頭來。 謝洵在旁看著這對師徒說完話,屈指往紫袍太監立著的桌角敲了一下。 紫袍太監拱手稱是:“奴這就去信,命忠直繼續留在容小娘子身邊探查?!?/br> 謝洵微垂眼睫,視線移回到慧光手里的信紙上,示意他繼續讀。 慧光嘟囔了一聲“接下來忠直那小子沒寫什么正經事”,但還是繼續讀了下去。 這信的后面,忠直先是夸贊容小娘子姿容俏麗,又吹捧她廚藝過人。后面兩頁紙全用在這塊上了,洋洋灑灑、仔仔細細寫了容小娘子這幾日做得菜肴如何如何美味…… 謝洵卻不阻止,反而按下書卷,興致盎然地聽著慧光將信讀完。 忠直的信是探子快馬加鞭送來的,趙管家坐著馬車要比信遲了五日才抵達京城。本以為是功勞一件,卻把事辦砸了,趙掌柜不敢有絲毫的耽擱,一回京就風塵仆仆地就去國公府回稟了。 衛國公府,正院里“啪”地傳出一聲脆響。 衛國公馮正摔了茶盞,罵道:“逆子!蠢貨!我怎么會生出這樣不識好歹的女兒!瞎了她的眼睛,寧愿留在鄉下也不愿意回京城里認祖歸宗?” 旁邊坐著的國公夫人上前來勸:“國公爺莫要氣壞了生子,會不會是四娘子埋怨我們怠慢她,只派了老趙去接?還是我思量不周,應該讓律兒一起去接他jiejie回京的?!?/br> 這國公夫人徐氏乃是續弦,她口中所提到的“律兒”乃是她的親生兒子、衛國公的嫡子馮律。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馮正的怒火被拱得更盛,揮手又砸了一個梅瓶:“一個鄉下野丫頭,倒是心高氣傲,還拿腔拿調的?是隨了她那母親的硬脾氣!” 徐氏垂首一臉賢良的樣子,拍著他的背順氣:“莫氣莫氣?!?/br> “還有!”衛國公是越勸越氣,臉都紅了:“別管她叫四娘子,這等野丫頭不配做我的女兒,你看看她哪點能和我們三娘子比?” 在旁坐著的瘦弱少女被點到,她就是與容可交換身份、陰差陽錯做了國公府三娘子的馮妙嘉。見衛國公提到自己,她站起身來,雙眼含淚地說:“說來還是女兒的錯,還是我親去接她,跪下來求她原諒,與她各歸各位?!?/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