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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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孟釗手機震了起來,他拿出一看,趙隊又打來了電話。 小孟,你們來物鑒科一趟,現場的遺留血跡有問題。 好,我們這就過去。 走吧,掛了電話,孟釗看向陸時琛,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道,先去物鑒看看。 陸時琛點了點頭。 兩人走到物鑒科,趙隊正拿著一張化驗單,跟物鑒的技術人員說著什么。 師哥,孟釗走過去,血跡有什么問題? 趙隊將手中的化驗單遞給孟釗:現場提取的血液中檢測出了微量的抗凝劑成分。 抗凝劑?孟釗很快反應過來:那處噴濺狀血跡是偽造的? 嗯,趙隊道,血液離開人體后會在短時間內凝固,為了保持流動狀態只能加入抗凝劑。所以那血應該是先裝在血袋里,然后噴灑到墻上,偽造出噴濺狀的血痕。 停頓稍許,趙隊繼續說:而且,還有一處違和的地方,我們不是在現場的車內找到了那個裝著魏昌和的麻袋嗎?但檢測發現,那麻袋里沒有任何與人體相關的殘留物,這不太符合常理,一般來說,裝人的麻袋總會留下一些頭發、皮屑以及衣物纖維等殘留物。 也就是說,那麻袋里也許根本就沒裝著魏昌和,只是另一個偽造的假象? 很有可能,趙隊思索道,但兇手這樣做的目的是什么?難道是為了偽造第一犯罪現場,誤導警方的偵查方向,從而掩蓋真實的犯罪證據? 孟釗腦中閃過最近一段時間跟魏昌和有關的種種線索幾天前的那通求救電話,今早的那通挑釁電話,墻上偽造的噴濺狀血跡,坐在駕駛位上的那個與刀疤穿著極為相似的男人 正當他腦中的想法逐漸成形時,一旁的陸時琛將他的猜測說了出來:我們可能低估了魏昌和。 趙隊看向陸時?。涸趺凑f? 這一系列事情發生之后,刀疤被抓,警方也會認為魏昌和大概率已經死亡,這樣的結果,誰是最大的受益者? 是魏昌和。孟釗接過陸時琛的話,刀疤要殺魏昌和,魏昌和要想辦法清除這個威脅,但他又不能求助于警方,雖然警方能給他庇護,但陳煜的命案也會讓他一輩子都呆在監獄里。 趙隊思忖片刻,看向孟釗:你們的意思是,這一切有可能是魏昌和在自導自演? 很有可能。孟釗道,魏昌和之所以在吳嘉義出事后躲起來,應該是已經推測出吳嘉義是被報復的,而自己當年與吳嘉義狼狽為jian,很有可能也是被報復的對象。而且,吳嘉義出事之后,刀疤一直在巖城活動,很有可能已經掌握了魏昌和的行蹤。魏昌和作為當年的警察局局長,頭腦和手段都不可小覷,自然不會坐以待斃,所以他自導自演了這一切,目的就是借警方的勢力除掉對他的威脅。運氣好的話,警方沒有發現血液中的抗凝劑,以為魏昌和真的已經被殺害,那對于正在逃避被追責的魏昌和來說,便是更有利的局面了。 確實,趙隊點頭道,無論是今天的行進路線,還是在短時間內對于血液噴濺形狀的模擬,都能看出來,這個人應該非常專業。 這時,陸時琛的手機震了起來,他拿出來看了一眼,然后對孟釗道:我出去接個電話。 嗯。孟釗應道。 跟趙隊繼續討論了一會兒案情,孟釗走出物鑒科。他看見陸時琛佇立在窗邊,眉頭微蹙地看向遠處。 孟釗走過去:發生什么事了? 見陸時琛緊緊握著手機一動不動,孟釗繼續問道:怎么了,誰的電話? 陸時琛轉過頭,用一種近似悲傷的眼神看向孟釗:我爸。 他說什么? 他說,陸時琛停頓了片刻,他想和我見一面。 第124章 他有說為什么見面嗎? 陸時琛搖了搖頭:他只說有重要的事情要找我。 什么時候見面? 今晚八點。 孟釗點了點頭,腦中卻涌出了更多疑問陸成澤為什么在這個時候忽然現身?他要告訴陸時琛什么重要的事情?難道他真的是幕后推手,打算向陸時琛坦白一切嗎? 但他終究什么都沒說,只是看著陸時琛道:去吧。 沉默片刻,陸時琛問:你要跟我一起去嗎? 我孟釗一時間不知道怎么回答,陸時琛真的想讓自己同他一起去嗎?如果自己真的見到了陸成澤,那接下來怎么辦?抓住陸成澤?那豈不是利用了陸時琛的這份信任?放走陸成澤?那怎么對得起自己的肩章? 思考的時間越長,孟釗的心里就越煎熬,終于,他下定了決心:還是你自己去吧,他選擇在這時候和你見面,應該的確是為了很重要的事情。 一下午,巖城警局都在通過監控試圖尋找魏昌和的行蹤,但在如此廣闊的地域上一點一點排查,猶如大海撈針,再加上魏昌和畢竟是曾經的警察局長,反偵察能力很強,想找到線索談何容易。魏昌和如同人間蒸發一般,從那棟爛尾樓離開后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魏昌和消失后去了哪兒?陸成澤消失的這幾天又在做什么?聯想到陸成澤要跟陸時琛見面的事情,孟釗不由地猜想,陸成澤會不會在失去刀疤這個重要同伙之后,試圖將陸時琛拉攏到他那一邊,進而打探魏昌和的線索?如果真是這樣,陸時琛又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到了傍晚,兩人隨便找了一家餐廳,坐在窗邊吃著晚飯,看著外面的暮色一點點籠罩下來,都有些食不甘味。 從餐廳走出來時,兩人走到車邊,停下了腳步。 去吧,孟釗站在陸時琛面前,有事隨時聯系。 陸時琛看著他:你真的不跟我一起去? 孟釗再次搖了搖頭:無論你爸找你有什么事情,我覺得,你們父子都應該單獨見一面。 沉默片刻后,他忽然堅定地抬頭,看向陸時琛的眼睛:我一定會找尋真相,我不會褻瀆我的信仰與職責。但我也不會去利用和辜負一個無條件信任我、深愛我的人,如果我真的這么做了,我想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陸時琛看著孟釗,空洞、悲涼的眼神中似乎稍稍映進了一絲微光:你知道嗎,其實,我一直在欺騙自己,面對徐局、面對你,哪怕是面對事實,我都不愿意承認,我爸是一個罪犯。 陸時琛垂下了眼睛,頓了頓才說,好奇怪啊,哪怕是沒有與他有關的記憶,也感受不到親人之間的情感,我卻依然會為他說話。 看著陸時琛,孟釗心頭涌上了一種莫可名狀的悲傷,過了一會兒他才問:徐局也問過你陸叔的事情嗎?他想起了追蹤任彬、逮捕殺手的那天夜晚,徐局曾將陸時琛單獨叫到辦公室里談過話,孟釗當時問過陸時琛,徐局找他說了什么,但陸時琛只說徐局暫且要他保密。 是啊。陸時琛說著,腦中浮現出當晚在徐局辦公室里的畫面 小陸,你覺得幕后推手會是誰? 陸時琛沒有說話,只是搖了搖頭。 二十年前你們一家遭遇的那場車禍,你有回憶起來到底是怎么回事嗎? 沒有。 你參與進這個案子,應該不是偶然吧,這件事我不會深究,徐局站在陸時琛的對面,用一種審視的目光看著他,但你要告訴我,為什么要這么做? 我想找回記憶,查清與我有關的真相。 真相,有時意味著毀滅。徐局的眼神忽然摻進了一絲銳利,你就沒有懷疑過你爸? 沉默稍許,陸時琛道:他不會做這樣的事。 那如果真的是他,你會選擇站在哪一邊?徐局仍舊注視著他,是孟釗,還是你爸? 陸時琛再次陷入沉默,這一次的時間要更長一些。 頭頂的路燈在一瞬間全部亮起,點亮了整座巖城,孟釗看著眼前的陸時琛,跟那晚的徐局一樣,他沒有催促陸時琛,而是耐心地等著他的答案。 良久,陸時琛開了口,重復了那晚他說過的話:我想,我大概會站在正義的那一邊。 孟釗幾不可察地呼出一口氣,與此同時,他聽到陸時琛叫了自己的名字:孟釗。 孟釗抬眼看向他:嗯? 跟我一起去吧。陸時琛也看著孟釗,我需要你讓我變得堅定。 對視片刻,孟釗道:好。 兩人上了車,駛向與陸成澤約定的地點。 約見的地點位于巖城市郊的一處居民樓中,約莫一個小時的車程后,兩人抵達了目的地。 市郊的路燈稀疏昏暗,車子停至一處空地,孟釗最后握了一下陸時琛的手:去吧,我留在這里等你。 嗯。陸時琛解開安全帶,正要推門下車時,他的動作停頓下來。 怎么了?孟釗問。 陸時琛拿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孟釗兜里的手機隨之震動起來。 孟釗沒有立刻做出動作,而是看著陸時琛。 陸時琛看著孟釗,眼神和語氣同樣堅定:我希望你能聽到通話內容,與我一同抉擇。 孟釗這才緩緩拿出了自己的手機,接通了電話,然后他俯過身擁抱了陸時琛。 電話里響起衣服摩擦的窸窣聲。 沒事,孟釗低聲道,我一直在。 陸時琛收緊胳膊,用力抱了一下孟釗,然后他松開手,推門下了車,朝陸成澤走過去。 看著陸時琛漸漸走遠的背影,孟釗長長呼出一口氣,靠在座椅靠背上,閉上了眼睛。他聽到了陸時琛上樓的腳步聲,聽到了門鈴聲,聽到了門打開的聲音,等到他再睜眼時,他似乎能感受到陸時琛已經站在了陸成澤的面前。 陸時琛走到陸成澤面前,腳步停了下來。 來了?陸成澤看著陸時琛說。 陸時琛嗯了一聲。 又是一陣沉默,父子二人面對面時,似乎沉默才是常態也許是因為太過生疏的緣故,他們常常不知該跟彼此說些什么。 看著面前的陸成澤,陸時琛覺得有些陌生。車禍之后,陸成澤于他而言一直都是那個最熟悉的陌生人。 陸時琛還記得,二十年前,他被搶救過來之后,看著眼前坐在自己病床邊、受了重傷的男人,他只覺得非常困惑,不知道這個人和自己有什么關系。 時琛你醒了?護士!醫生!陸成澤腫脹的、充滿血絲的眼睛似乎突然亮了一下,但他很快察覺到了陸時琛的不對勁,是爸爸啊,時琛,是爸爸啊。 陸時琛看著陸成澤,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 陸成澤看著他,慢慢地皺起了眉,片刻后他站起了身,讓醫生來查看陸時琛的情況。 醫生走過來,在問了陸時琛幾個問題之后,做出判斷道:應該是應激性失憶癥,病人的大腦受到了嚴重撞擊,精神也受到了刺激,所以才會出現記憶缺失的情況。他又觀察了一會兒陸時琛,然后直起身道,陸先生,我們出去說吧。 病房的窗戶沒有關嚴,陸時琛隱約聽到了走廊上兩人的談話:病人的精神似乎也出現了一定的問題,具體情況我需要讓精神科的醫生過來看一下。不過,病人剛剛蘇醒,這段時間應該是記憶恢復的最佳時期,我建議您可以試著跟他講講以前的事情,或者給他看一些之前的照片,這樣也許能幫助他恢復記憶。 那天下午,陸成澤帶來了一張照片,照片上是一個年輕的女人。陸成澤緊緊捏著這張照片,猶豫了很長時間后,他終于將照片送到了陸時琛的眼前。 記得她嗎?是mama。陸成澤將照片遞到陸時琛面前。 mama?陸時琛一看到那張照片,瞳孔迅速收縮,同時劇烈地頭疼起來,那撕裂般的疼痛很快讓他再次陷入了昏迷。 陸成澤坐在陸時琛的窗邊,撫摸著陸時琛的額頭,而后發怔地看著窗外,可能失去這份痛苦的回憶,并不是一件壞事吧。 那之后,陸成澤就再也沒跟陸時琛提過以前的事情,甚至家里跟車禍前有關的照片、物品,全都被陸成澤收了起來。 父親,到底是什么樣的存在?十幾歲時,陸時琛也曾思考過這個問題。于他而言,父親似乎并沒有被賦予特殊含義,和他那些每天見面、偶爾交談的同班同學沒什么不同,似乎還要更生疏一些。 陸時琛十七歲時,陸成澤提出要將他送到國外讀書,理由是能接觸到更好的教育資源,陸時琛面無表情地同意了。那時他以為,換一種生活環境并不會對自己構成什么影響。 出國之后,他抑郁加重,去了當地的心理咨詢機構,尋求心理醫生的幫助,卻自始至終都沒想過要向陸成澤求救。 親人真的是可以無條件信任的嗎?對于這樣的說法,陸時琛從未感同身受過。 然而,明明這些年里跟面前這個人并無太深的感情羈絆,為什么自己卻會感受到一種深沉的悲傷呢?陸時琛靜靜看著陸成澤,腦中繼而浮現出更多的畫面 是因為十七歲被送出國的那次,在機場安檢之后,回頭看見的那道落寞而孤獨的身影嗎? 是因為每年過年,自己在國外接到的那通不痛不癢的越洋電話嗎? 是高中時自己因孟釗去找了周明生之后,陸成澤得知這一切后就接手了孟祥宇的案子嗎? 是因為年少時半夜睡不著,起身去衛生間時,看見陸成澤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沉默地看著一張似乎有三個人的照片嗎? 也許是因為情感漸漸復蘇,以往那些并不會讓陸時琛產生絲毫觸動的畫面,此刻卻忽然讓他感覺到一陣如同潮水般、延綿不絕地涌上來的悲傷。 對視片刻,陸時琛開口打破了沉默:你為什么會在巖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