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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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走到一處樹下的蔭涼處,孟釗彎下腰,從一旁被鏟除的草皮上薅了一根草下來,長時間在太陽下暴曬,那草皮上的草已經微微枯萎了:任海走了不到一個月,任駿就讓老管家連院子里的草皮都連根鏟了,這可能不是怕睹物思人,而是恨得掘地三尺。 恨?陸時琛看向孟釗手指間那根發蔫的枯草。 就是仇視、厭惡,心懷怨氣,孟釗解釋道,是一種跟愛相反的情感,不過就深刻程度來說是一致的。你沒體會過就算了,不是什么好東西。 陸時琛點了點頭。 孟釗繼續將話題轉回案子:這么看來,吳嘉義自以為瞞過了任駿這個傻兒子,不聲不響地弄死了任海,但沒想到,他可能不過是任駿借刀殺人的工具。 如果假設成立,任駿確實是借吳嘉義的手殺死任海,他這么恨任海,那應該跟吳嘉義是同盟才對。陸時琛道,但為什么又要處心積慮偽造證據,陷害吳嘉義,那他是不是也恨吳嘉義? 是啊,殺害吳嘉義的目的又是什么?只是單純地不希望吳嘉義侵吞自己的資產?還是他有其他某種仇恨吳嘉義的理由?孟釗拿出手機,給程韻撥過電話:程韻,你現在把任駿傳喚到局里,我有事情要問他。還有,把臨江藥業自創辦至今的發展脈絡整理一份,給我發過來。 等待程韻的時間內,孟釗捏著那根草在手指間繞來繞去。任駿真的會是那個幕后推手嗎?如果是他,繞這么大個彎子,將吳氏集團連根拔起,動機又會是什么? 孟釗拉過陸時琛的手腕,隨手將那根繞成了一個圈的草套到了他的中指上。尺寸還挺合適。 陸時琛的目光也落到那枚草戒指上。 這時,程韻來了電話,孟釗松開陸時琛的手,接起電話:怎么樣? 釗哥,任駿他現在不在明潭。 他去哪了?孟釗問。 他沒有說,只是含糊其辭,我后來查了一下他的行程記錄,似乎是去了巖城。 又是巖城任駿去巖城做什么?巖城現在有什么還值得關注? 巖城,巖城孟釗思考著,難不成是,魏昌和? 他什么時候回來?孟釗看向陸時琛的手,陸時琛正用另一只手的手指轉動那根中指上的草戒指,似乎覺得有些新奇。 明天,程韻說,他說明天一回來就到市局。 讓巖城警方協助我們盡快找到任駿,找到之后立刻送往明潭。 收到。程韻道。 第118章 早上不到八點,孟釗和陸時琛踏進刑偵辦公室。 程韻正站在工位前,拿著電話聽筒撥按鍵,一見孟釗進來,她便抬頭急切道:釗哥,任駿關機了! 聯系不上了?孟釗走過去,從程韻手機接過聽筒,按照號碼撥了一遍,聽筒內傳來機械的女聲提示音。他放下聽筒,在手機上輸入一串號碼發給張潮:潮哥,幫忙定位一下這個手機號最后出現的位置。 那頭秒回了一個ok的表情。 孟釗收起手機,看向程韻:昨天讓你整理的臨江藥業相關資料怎么樣了? 都整理好了。程韻將桌上的一沓資料遞給孟釗。 孟釗接過資料,跟陸時琛快速瀏覽了一遍。 臨江藥業,創始人為任海和李茹?第一任董事長竟然不是任海?這個叫李茹的女人是誰?孟釗看向程韻。 是任俊的母親,當時任海和李茹一起創業,起主導作用的,不是任海,而是李茹,李茹在公司威望很高,占有絕對的控制權。 李茹死之前是不是正在和任俊離婚?孟釗繼續問,如果離婚,那任海會怎樣? 對,夫妻兩個當時就是因為公司財產分割的問題才遲遲沒有離婚,主要是任海這邊不同意,至于離了婚會怎樣程韻搖了搖頭。 翻看資料的陸時琛開了口:從股權配比上來看,一旦離了婚,任海是去是留,基本上都是李茹說了算,從兩個人的關系來看,任海的結局很可能就是拿到一筆錢,然后被掃地出門,與臨江藥業再無關聯。 果然,一旦失去了對臨江藥業的控制權,那吳嘉義和任海共同謀劃的藥品研發項目,也會就此流產。這樣的話,吳嘉義參與謀殺李茹的可能性就非常大。孟釗道,任駿可能已經發現了這一點,由此才會對吳嘉義抱有這么大的恨意,進而滋生出報仇的想法。 確實。陸時琛點了一下頭,吳嘉義為了讓任海奪回臨江藥業的控制權,很可能在這件事上教唆任海犯罪。 這時,孟釗手里的手機震動了一下,張潮發來了語音消息:釗兒,對方的手機上安裝了反定位裝置,而且還很專業,無法實現定位啊。 孟釗跟陸時琛對視一眼,此刻兩人都清楚,無論是任駿答應回來又忽然失聯,還是他的手機上安裝了專業的反定位裝置,都大大增加了任駿身上的嫌疑。 孟釗腦中再次浮現出任駿那副唯唯諾諾的模樣,這樣一個人,真的會是那個策劃了一切的幕后推手嗎? 孟釗看向程韻:巖城警方那邊有沒有消息? 沒有,程韻搖了搖頭,主要是現在無法確認任駿一定是在巖城。我之所以判斷他在巖城,是因為他的車最后經過了巖城的高速路閘口,但下了高速路之后他有沒有去別的地方就不知道了。 想了想,孟釗再次給巖城公安的趙隊撥了電話:師哥,昨天拜托你們幫忙尋找任駿,有結果了嗎? 還沒有,我這邊昨晚派人通宵排查了高速路口的監控,都沒能找到任駿的行蹤,那輛車從高速公路下來之后,經過的小路普遍沒有監控,究竟現在是不是在巖城的地界內還很難說。這樣吧小孟,我查到任駿在巖城有一家控股的子公司,我派人去問問任駿有沒有到過那里。 行,孟釗道,那師哥,麻煩你一有消息就立刻通知我。 沒問題。 一直到下午兩點,任駿依然處于失聯狀態。巖城警方那邊也傳來消息,說任駿并沒有出現在子公司里。 要不要去巖城親自找人?任駿最后途徑的高速路口是在巖城,魏昌和最后露面是在巖城,二十年前涉及祝文秀、祝睿、吳嘉義、陸成澤、陳煜的那起民工討薪案也是發生在巖城,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巖城這個地名似乎在辦案過程中頻繁出現,以至于孟釗有種預感,接下來巖城或許還會發生什么事情 思及此,孟釗對陸時琛道:如果今晚還是沒有任駿的消息,明天我們就動身再去巖城一趟吧。 嗯。陸時琛點頭。 話音剛落,程韻面前的那臺座機忽然響了起來。 一直在嘗試撥打電話的程韻條件反射地拿起聽筒:喂?任駿? 孟釗看過去,示意程韻按免提。 任駿的聲音傳出來:不好意思啊警官,路上出了點事故,手機也沒電了,剛剛才解決問題。 任駿,你現在在哪兒?孟釗問。 是孟警官吧?我在界縣,正往明潭趕回去,大概還有兩個小時就到。任駿說,孟警官,真是不好意思,這一上午急死我了,車子半路拋錨,手機又沒電了,我還答應了你們今天上午回去,實在是不好意思任駿連聲道歉。 你怎么會在界縣?孟釗問,這是去哪了? 我朋友打算在固市開一個化工廠,想拉我一起入股,我就想著去實地考察一下。 去固市不是巖城?任駿是不是在說謊?孟釗看到一旁陸時琛已經在平板電腦上滑動著屏幕看起了電子地圖,他繼續問任駿:車子現在修好了? 已經好了,前面就是高速了,孟警官,我路上快點開,爭取在你們下班前趕到。 好,孟釗道,那我等著你。 掛斷電話,孟釗看向陸時?。涸趺礃?? 從固市回明潭確實有一條路線會經過界縣,陸時琛的手指劃過電子地圖上路線,而且,去固市也的確會途徑巖城,單從路線來看,很難說任駿有沒有在撒謊。 這時,程韻也進入了內部的聯網監控,將屏幕轉向孟釗和陸時琛的方向:任駿現在確實在界縣,這是界縣的高速路口,任駿的車剛剛經過這里上了高速,這點他倒是沒說謊。 失聯這么久,任駿解釋說是因為車子拋錨、手機沒電,也不是在撒謊么?孟釗陷入了深思。 下午四點半,任駿果然如他所說,趕在市局下班之前到了。 程韻下樓將他領了上來:孟隊,任駿已經到訊問室了。 我們過去吧。孟釗直起身,跟陸時琛一起走出辦公室。 走進訊問室,孟釗看向任駿。坐在那里的任駿仍是一副畏畏縮縮的樣子,跟吳嘉義死亡當晚的模樣沒什么不同。這種樣子,真的是他裝出來的?按那老管家的意思,平常他確實就是這么一副性格,如果能十年如一日的偽裝成這副模樣,那奧斯卡還真是欠他一個小金人啊孟釗心道。 見孟釗走過來,任駿立刻起了身:孟警官,您來了。 坐吧。又不是第一次見面,不用緊張。孟釗走過去,拉開椅子,跟陸時琛一起坐下來。 不好意思孟警官,總是適應不了這里的氣氛。在孟釗和陸時琛坐下后,任駿才再次坐下來,略有些局促地問道,這次叫我來是什么事?還是因為家父嗎? 算是吧。孟釗道,不過在此之前,我們想知道,任先生為什么要在手機上安裝反定位裝置? 有嗎?任駿顯示出不知情的模樣,掏出了正在使用的老款智能手機,這是我父親留下的手機,我真是不知道還有這種功能。 看這手機老舊的樣子,說是任海用過的也不奇怪,如果真的是任海留下的手機,那安裝這種裝置倒也正常,不過任家如此富有,用得著這么節儉?孟釗仍有些懷疑,但不論真假,這都不是今天審訊的重點,得趕緊切入正題了。 這樣啊。孟釗沒有否定任俊,他仔細觀察著任俊的表情,同時變得嚴肅起來,任先生,接下來我會問你幾個問題,還請你如實回答。 一定一定。任駿立刻點頭,您盡管問。 冒昧問一句,你與父親任海的關系如何? 孟警官,您問這個是任海顯得有些疑惑和為難。 孟釗觀察著他臉上的神情:不方便回答嗎? 也不是,只是不知道您為什么問起這個。任駿頓了頓,講道,我和家父怎么會關系不好呢?我母親早逝,一直以來都是父親把我拉扯大,我知道父親嫌我沒出息,但一直以來我都很尊敬他。 哦?你沒出息?我可不這么覺得。孟釗的言辭開始犀利起來,任先生對投資的精通可遠超我們想象啊。 只是運氣好罷了,孟警官別拿我開玩笑。片刻后,任俊似乎恍然大悟,孟警官,是不是我投資的哪個項目出問題了,難道是和吳嘉義的黑道有聯系? 這倒沒有,只是單純地驚嘆一下任先生的眼光而已。孟釗審視著任俊,繼續講道,方便說說您母親的事嗎? 任俊的表情立刻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他收起了笑容:孟警官為什么對我的家庭關系那么感興趣,這與案子有關系嗎? 有關系,請任先生如實回答。孟釗道。 一陣沉默之后,任俊開了口:母親在二十二年前,也就是我十一歲的時候,過世了。 她是怎么過世的? 自殺。任俊的表情變得有些嚴肅。 為什么自殺? 可能是公司經營的壓力太大,再加上任駿深吸了一口氣,我父母的關系有一陣很惡劣,我母親的精神漸漸就出現了問題,據我父親說,她是患上了抑郁癥。 你母親自殺之前,有沒有發現什么異常表現?有沒有服用什么藥物? 我不太清楚,任駿搖了搖頭,我母親那時候很忙,一個月都跟我見不了一次面,我那時候也不懂關心她,完全沒發現她抑郁了,直到她自殺我才發現她已經生病很久了任駿的語氣有些自責。 是真的不知道母親被下毒的事情嗎?還是知道而故意不說?孟釗仔細觀察著任駿的神情,希望能夠盡可能地抓住一些違和感,但任駿自然的、甚至是真情流露的表現,讓孟釗有點判斷不出這些話的真假??磥?,還是需要一些更加激烈的對峙,孟釗再次開了口:你父親離世的當天,你去了哪兒? 我想想火化完我父親之后,我一直在家,沒出門。 孟釗與陸時琛短暫地相視了片刻,兩人的精神更加集中,他們知道,任俊開始說謊了。 是嗎?我們得到了消息,任先生那天應該過得很快活才是,孟釗拿出了任俊去娛樂會所的照片,您可真急,連出席葬禮的衣服都來不及換。 話音剛落,孟釗和陸時琛觀察到,任俊的表情在一瞬間變得有些陰鷙,但立刻又回歸常態,他有些惱怒地沖著孟釗講道:我又沒做什么犯法的事,警官今天叫我過來就是來取笑我的嗎? 一個在父親去世當天還能去娛樂會所的人,竟然稱自己一直很尊重父親。孟釗嗤笑了一聲,就你這尊敬的程度,我看就差在墳前蹦迪了吧。 孟釗說這句話,本來是為了進一步惹惱任俊,但意外的是,任俊卻并沒有進一步表現出憤怒的姿態,反而又回到平靜時的樣子,小聲說道:我錯了警官,這是我的家事,請您不要再過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