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1)
他害死了所有人,齊路遙顫抖著想,而他什么也沒做,只是聽話地出生、成長、變成醫生,連墜入輪回都只能做一只毫無還手之力的羔羊。 但他們確實為自己而死。 不知什么時候,齊路遙手下的床單已經被揪變了形。 他作為一個情緒不算特別豐富多彩的人,此時此刻,恐懼、自責、委屈、難受統統涌了上來。 齊路遙捂著酸脹的胸口,大口呼吸快要被憋死了。 可是死亡不才是正確的選擇嗎?自有自己死了,才能從根源上解決一切問題。 淚水不受控制地從兩頰滑下來,他根本沒有想哭,他懷疑自己的身體偷看了他的想法,自作主張地替他做了流淚的決定。 電視上,陣地記者實時進行著災情的報道。 約莫七八歲小女孩兒抱著一個破布娃娃,邊哭邊找爸爸mama,還沒等記者把她拉到身邊,從街角竄過來的喪尸就把他整個叼走。 老奶奶在廢墟里刨著自己失蹤的老伴兒,剛傳出一聲驚喜的呼喚,磚石下曾經屬于她愛人的手就將她生生拖進了地獄。 皇城外,無數災民舉著嬰兒高聲吶喊,他們想要把自己的孩子送進安全線內,迎接他們的只有皇城守衛無情的警告和掃射。 齊路遙看著屏幕里沒來得及打上馬賽克的血污,只覺得胃部一陣瘋狂的翻涌。 他沖到洗手池邊嘔吐,眩暈感還在,淚水流得也更放肆。 洗手臺上,一把用來縫紉的銀質小剪刀在他的視野里跳來跳去,他幾乎沒有猶豫就拿起了它,但是揮到了半空時,更大的委屈和不甘又將他擊垮了。 憑什么呢? 他還想活著,想看著時間走過7月1日,想找到上個世界一起的夏星河,想回到皇理工教書,他還想過平淡幸福的日子 因為情緒徹底崩潰,齊路遙的力氣、感官都被一并奪了去。 他半趴在水池邊,尖刀卻抵在喉頭,遲遲沒有捅進去。 哥哥?!夏星河的聲音在他的后腦響起,那一瞬間,他理智的最后一根弦便徹底繃斷了。 他像個死去的木頭,又像是個被撒了鹽、化成汁水的蝸牛,任由夏星河把他手里的尖刀奪走、又一把打橫抱起,扔進了他的房間。 壓抑的情緒又引發了喪尸潮的暴起,齊路遙此時有些破罐破摔了,就這樣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艱難地呼吸,也不企圖解釋。 怎么了?發生什么事了?夏星河慌張地趴在他身上,一邊一別揉著著他的頭發,你受傷了沒有? 被熟悉的牛奶味包裹,齊路遙的委屈勁一下就上來了,但面前這病不是他認定的那個夏星河,他不敢抱他、親他,就只能在他的臂彎下蜷縮起來,痛哭哀嚎。 夏星河只覺得無措,卻又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不是齊路遙的夏星河,但他本該有的齊路遙此時卻不在他的面前。齊路遙覺得這位夏星河孤獨得可憐,卻又想起導致這一切的都是他自己,就越發難過起來。 他真的沒辦法了他每多活一秒,都無數人因為他死去,在他哭泣、說話的時候,無數人正在經歷由他引發的悲劇。 他連呼吸都是罪惡。 我得死。齊路遙悶在枕頭里道。 夏星河只是怔愣住,半天才有些被氣笑了:說什么鬼話。 齊路遙知道哥那天說不通,他什么都不知道。 無知會給人帶來快樂,齊路遙想,自己就是因為無知,才毫無負擔地走過了這么多年。 但夏星河只捏捏他的耳垂,安慰道:你不要想東想西的,沒有解不了的題,只有不夠聰明的做題人。 這是應試教育留下來的典型思維,齊路遙沒作聲,只是聽著夏星河的嗓音,情緒有了千分之一的好轉。 就在他翻身的時候,旺財不知什么時候自己拔掉了充電線,風風火火沖到他的懷里。 它甚至自己熱了身,一撲進他的被窩,拱向齊路遙冰冷的身軀。 齊路遙哭得有些累了,腦子一片空白,只是把小球抱懷里,下巴抵著,全身就開始暖起來。 對不起。齊路遙總覺得太愧對于這個單純的夏星河,他不明所以地道著歉,此時絲毫不再考慮對方意外知情引發時間錯亂這檔子時了。 夏星河一遍一遍摸著他的耳尖,又似乎覺得他有了些許好轉,便輕輕道:沒關系。 齊路遙的睫毛顫動起來,似乎在考慮怎么才能不讓自己情緒大開大合。 對不起他只能又說了一遍。 沒事,我自我安慰很有一套。夏星河笑道,我想你瞞著我的事,一定是我不該知道的,所以我不多問。 齊路遙不敢說話,只是蔫蔫喘息著,聽他說。 夏星河笑起來,又捏了捏他的后脖頸:我覺得你變了很多,幾乎是一夜之間被掉包了一樣,似乎也不怎么喜歡我,我想著或許之前的你只是被悄悄藏起來了,等你要做的事情做完,就可以把他換回來了。 夏星河真的聰明,隨隨便便巨人就給猜得大差不差來。 這話直接讓齊路遙淚流滿面他一直遵守和夏星河的承諾,想努力扮演好男朋友這個角色,但他還是讓夏星河察覺到了異樣。 果然,喜歡這種東西裝不出來,尤其是在夏星河這樣敏感的人面前。 如果我猜錯了,你別戳穿我。夏星河輕輕由指腹幫他抹掉眼淚,如果你還沒有很厭煩的話,求求你繼續演下去,我暫時承受不住太大的打擊。 齊路遙只覺得心都要碎了。 嗯。齊路遙輕輕道。 他又一次立下不一定做得到的諾言,齊路遙只覺得肩上壓力巨大。 但也只有答應繼續做他的假戀人,齊路遙才能找到繼續活下去的理由。 至少這個世界還有人需要他。 情緒好了不少,思緒依舊是一團亂麻,齊路遙用腦袋蹭了蹭他懸停的掌心,示意他繼續撫摸自己的頭。 夏星河立刻伸手,看他似乎依舊惆悵,便問:有什么我能幫你的嗎? 齊路遙嘆了口氣,淚水雖然止住了,但整個人還在輕輕抽噎:不知道好像無法挽回了。 夏星河沉吟:如果你之前說過歐老師被卷進了學術腐敗案件,我特意悄悄調查了一段時間,不知道對你也沒有用。 他真的立刻就能猜出齊路遙的所思所想,齊路遙抬著紅腫的眼,看他。 夏星河說了CT135的項目、又說了些齊路遙都知道的信息,正當他已經不抱希望時,那人突然道: 他臨死前做的最后一點事情,是清空了一臺計算機里的實驗數據。 在他死后不久,這臺計算機就被人帶走了,對方用技術手段刪掉了監控,我今天剛剛還原了一部分。 對方戴著面具,應當是清水的人干的。 作者有話要說: 齊老師:薛定諤的演技,能裝乖裝兇裝正經,就是裝不出喜歡你。 第123章 撥云07 雖然不能要定清水是殺害歐文林的兇手,但至少能確定的是,歐文林的電腦里,有他們想要得到的東西。 夏星河有些猶豫道:不知道現在有沒有被銷毀,也不知道他們拿那些東西想做什么。 齊路遙搖搖頭,并不敢妄下定論。 可以查到那段時間歐老師電腦被攻擊的記錄嗎?齊路遙問道。 雖然電腦原件已經丟失,但夏星河還是根據他在國家網信部門等級的地址,摸索到了這臺計算機。 兩撥病毒入高頻度侵過歐文林辦公室的所有計算機,最后集中火力,夏星河召集信得過的計算機專家連夜徹查,得出的結論是,一撥來自清水,一撥來自皇室。 再細查時他們發現,在歐文林遇難后的第二天下午,皇室主動派出一支護衛隊和一隊大型殲滅無人機去清剿清水組織的窩點。 非常微妙的是,皇室在此前幾乎從沒有單獨派出過護衛隊,他們遇事一般會直接向政府申請派出兵力支援,總以為一個菟絲花,攀附在國家的暴力機器之上。 簡單聯想一下,這兩派人馬必定是在爭搶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齊路遙很難不聯想到那臺計算機。 那臺計算機里到底有什么?夏星河百思不得其解,需要排除軍隊爭搶的程度。 齊路遙的腦海中,卻響著歐文林的遺囑: 路遙,所以現在構成閉環,到底還欠缺什么? 還缺什么?關于喪尸的一切? 齊路遙的大腦中快速會放棄先前世界里的每一個細節,大部分謎團已經在一步步抽絲剝繭中解開,唯獨,還有一點讓齊路遙已經淡忘、但卻又想不到合理的解釋。 丹青曾經擁有過一支喪尸軍隊,紀律苛刻、整肅恢弘,在整個局勢當中,成為了。 他擁有其他勢力所沒有的一項技術他可以cao控喪尸的行為。 一個白手起家的組織、沒有充足的資金、請不到尖端專業人才的加入,唯一能合理化這一結果的解釋就是:這是他從別人的手里偷來的東西。 這似乎都能想得通了,齊路遙一邊希望能找到更多的證據,一邊卻又已經自己下了定論:應該還沒有銷毀。 現在,離喪尸軍團的出生還早,清水那邊也確實沒有這方面的動作,說明東西沒被破解,且不可能被銷毀。 夏星河的眼睛亮了起來。 我們或許可以借著皇室的力量,把它搶回來。齊路遙道,這兩天,加強對鹿柴手機的監視管控。 另一邊,墨遠游只是抓了一把藥塞進嘴里,目光平時眼前的Beta程序員:還沒好? a程序員只覺得后腦被盯出個洞來他真的很害怕這位丹青先生,他好像有一些精神類的疾病,總是在他意想不到的時刻突然發火。 坐在自己這個位子的上一位程序員,就是直接被他踹得腹腔出血,送到醫院急救了。 他一身冷汗,氣虛道:抱歉,這個安全等級實在太高了,我很怕打開之后會自動銷毀 看著他逐漸開始暴怒的眼神,程序員崩潰道:不是我的技術問題,整個帝國能安全打開這個的人,出沒出生還不確定呢。 按照原本墨遠游的脾性,這人趕在自己面前說出這樣的話來,至少也是要給他打到骨折的,但他這話莫名讓她有些開心起來。 這個帝國能打開這個密碼的人很少,鹿柴偏就是一個。 上個輪回,自己拿槍頂著他的腦袋,三天三夜不眠不休,這人便也就出色地完成了任務。 他本就應當是這個國家捧在手心里的天才。 這人的話聽到墨遠游的耳朵里,就像是路過的行人夸自己牽著的狗乖巧可愛,虛榮和滿足感瞬間把他的怒氣擠占了去。 但他這個輪回里,并沒有去找鹿柴。 原因很簡單,對方現在正在Alpha的隊伍里。 再往前推敲,十一萬這次墨遠游沒有把人綁架了帶到身邊來。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并不是想讓鹿柴見到他的真實長相,不想讓對方把自己和清水頭目這個身份合二為一。 墨遠游并不愿意琢磨產生這樣想法的原因,只是扭頭,一勾腳抽翻了那程序員的凳子。 哐地一聲,毫無防備的程序員仰面摔倒在地上。 那本就有些不服氣的Beta,瞬間想要起身反抗。 墨遠游幾乎就在一眨眼間就抽出一把尖刀來,抵著那人的脖子,居高臨下:你以為我讓你來是吃白飯的嗎? a整個人瘋狂顫抖起來,他感覺自己的尾骨可能摔裂了,但眼下這個情況如果再多吭一聲,他整個人極有可能會被攔腰折斷。 半晌,這Beta才努力壓抑住情緒,擦干了生理性的眼淚,默默坐回電腦邊。 如果當時發現對方是個Alpha時,就及時逃掉就好了,Beta想,怎么可能會有Alpha領導平權組織呢? 此時的墨遠游,確實是個Alpha。 直到現在,他還偶爾會想,自己當初決定去做這個變性手術,到底是不是個錯誤的選擇。 他現在的身體處于一種高不成低不就的尷尬境界他的身體機能確實優于其他同水平線的Beta,但同時,他卻依舊沒有辦法承受得了只有Alpha能承受的高負荷運動。 他對Omega的信息素依舊非常的遲鈍,自己的腺體也就像是個系統錯亂的開關,永遠不知道什么時候會釋放出信息素來。 這也是墨遠游選擇向日葵香的原因,因為本就近乎無味,所以胡亂釋放的時候也基本不會被察覺。 同樣,Alpha身份也讓很多接近他的平權人士產生戒備心,對此,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回應 我是為了更好地為大家爭取平等,所以才選擇的變形。 我們必須先打入敵人內部,才有機會將他們瓦解。 我并沒有崇尚Alpha,一切都是為了我們的平權事業。 墨遠游的話術很厲害,大部分人和他有過交流后,都會全方面認同他的價值體系。 唯獨這個鹿柴,像是根柔軟卻又突兀的刺,倔強地橫在這里,讓墨遠游如鯁在喉。 阿游,我總是能在你的眼里看到自卑。那人曾經朦朧著雙眼呢喃道,你總是在拼命掩藏自己,想要為Beta發生卻主動移植了腺體,變成了Alpha卻又不敢使用張揚的香氣,決定反|叛卻又始終帶著面具不敢以正臉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