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6)
對方似乎是在報復他們毀約的事情,逼迫他們完成更艱難的任務。 我確實是小看他們了。白恩被氣得笑起來,沒想到他們這么會搞事兒。 要知道,當初,這個幾乎白手起家的組織說要和他們合作,白恩第一反應是根本瞧不上眼,可這轉眼還沒多久,局勢便風云突變,這草民集結號居然敢跟他們平起平坐地交易起來了。 秘書看出白恩情緒不對,慌忙上前遞上速效救心丸。 白恩看了眼自家對自己的身體毫不關心的龜兒子,本就差點心梗的心臟,直接都給氣通了。 終于,緩過勁來的白恩捏著眉心道:跟政府他們聯系。 事到如今,如果再說自己全力以赴保住齊路遙,是為了維護國家電力系統、保障民生,白恩都要笑自己虛偽了。 白恩握緊了皮膚松弛的拳頭,吞下了那粒心臟藥,有些后悔當初自己連心臟起搏器的動力源,都要依賴這個不確定因素極大的帝國之腦了。 換句話說,是求生本能讓她不得不保住齊路遙否則,她的心臟也會跟著他一起停止跳動。 白恩垂著眼簾,深呼吸,撫著胸口道:我可以答應給他們選票,讓他們放人。 放人?給選票? 這是首相羅松在任的最后三個月,因為災情,沒有來得及舉辦總統大選,但這不妨礙他因為重大決策失誤必須下臺。 羅松看了一眼那邊傳來的信件,冷哼一聲,扔到了了一旁的桌子上: 現在這副局面,她難道覺得選票還有意義嗎? 在幾個月前,羅松還不至于是現在這副模樣,曾經的風度和容忍似乎早就褪盡,連曾經永遠一絲不茍的鬢角都褪得花白,領口發皺,也顯然手很久都沒用熨燙了。 這場災難讓所有人都變得心力憔悴,這就是一場滿盤皆輸的錯局。 羅松在桌子邊來回踱了兩圈,那凹陷下去的眼睛突然閃出一道光來,接著他突然轉身: 皇室要他干什么?這人很重要嗎?都答應給我選票? 大家不敢指出他前后關于選票到底重不重要的矛盾,沒說話,等他自言自語解決問題。 羅松沉吟片刻:我所知道的、最想要我們放走人質的,必定是清水。 他們不惜繞著彎子、讓皇室那邊跟我們溝通,一方面是因為他們本身根本不具備和我們交易的籌碼,另一方面是,他們確實又有東西可以把皇室拿捏死。 自言自語分析到這里,羅松突然笑了起來: 那這豈不是一石二鳥的最佳機會嗎? 話音剛落,所有人都看到這人陰霾了幾個月的雙眼中,流露出一股從未見過的、帶這些瘋癲的光。 他已經是秋后的螞蚱,時日不多了,但這不代表他在自己倒臺之前,不可以把讓他走到這步田地的家伙們,一起拉下水。 直接聯系清水。羅松道,讓他們的頭目親自來和我交易。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三個有完沒完?。ê笱觯?/br> 第102章 風沙漫天09 一直到交易的這三天,時間過得非常漫長,回頭看卻又倉促得讓人不太有真實感。 臨出發前,周抑揚檢查好設備,有些惴惴不安道:政府要和我們直接交易?這真的好嗎? 不好。丹青毫不避諱道,但是沒有辦法,交易必須繼續。 他篤定道:我需要隨時和皇室保持聯系,畢竟這是我們手中最后一張底牌了。 丹青看著被簡單束縛住手腳、但是因為毫不反抗、所以輕易就被拎上車的齊路遙,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抱歉。 丹青不應當是這么有禮貌的人,這和前幾個輪回有著很大的出入,但是齊路遙依舊視而不見他現在已經接受不了任何來自外界的信息了,就像是一個已經死掉的細胞,連呼吸都不是真的。 丹青瞥了他一眼,沒有多言。 清水這次行動非常謹慎,為了防止被中途截胡,丹青和齊路遙的車四周,護著一圈武裝整齊的裝甲車。 齊路遙靜靜地蜷縮在后車坐上,目視前方,無論是丹青的搭話、亦或是玻璃窗外響起的槍鳴,都像是投到深水潭中的石子,沒有掀起任何波紋,便徹底沉沒了。 或許真的被救下來,才是對現在的齊路遙來說最殘忍的一件事情。 他不敢想象,萬一他的輪回就此結束,那么他將一輩子、一輩子失去他的夏星河。 嘩啦。他翻身帶動手銬的聲響,讓車上的看守都不約而同地神經緊張起來。 但他確實只是翻個身,不想讓他們看見自己又莫名其妙流了滿臉淚水而已。 被綁之后的事情已經在腦子里回憶無數遍了,應當比現在更快些才對,齊路遙心急如焚地想著。 車停在了和平廣場的正中央,為了防止空襲,清水甚至特意派了幾只新型無人機在車頂放哨。 齊路遙聽見丹青帶著變聲器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我們的車已經到了附近了。 對方:我們也已經到達交易地點。 他怔怔地盯著丹青被擋住的側臉,對這位殺死他無數次的男人完全沒有了任何探究欲。 這或許也是他這么多次都沒有任何突破的原因齊路遙是個很容易被壓垮精神的人,在他完全崩潰的時候,他幾乎做不了任何一件事情。 如果可以換個意志力更堅定的人來完成這一次次輪回就好了。齊路遙苦悶地想著,如果是夏星河那種人進入輪回的話,無論如何都應當做得比自己好吧? 我需要先確定一下他的安全。丹青的聲音似乎很冷靜,但仔細聽來帶著細微的顫抖,讓他和我說話,全息投影,我要看到臉。 齊路遙抬了抬眼睛,緊接著就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在車廂內升起: 你他媽的給我滾回去??!長本事了?誰他媽需要你來救我?! 墨遠游的全息投影在車內顯現出來,許久不見,這人的身體和精神狀態顯然都已經被折磨到了極點,但那聲掙脫鎖鏈的嘶吼,幾乎將他投影的成像都喊出了雪花點。 車內的丹青只是良久地盯著他,眸中的光似乎都溫柔了下來。 齊路遙多少猜到了墨遠游和清水有密不可分的關系,但以迎來交換他的人質身份出現在他對面,也確實是齊路遙沒有想到的。 他抬頭看著那面具下的人,一瞬間,疲累痛苦都被震撼統統掩蓋,半晌才不確定地低喃:小鹿? 那人伸手切斷和對面的通話,低頭睨了一眼一旁的齊路遙,小鹿般的眼睛彎了起來,輕輕摘掉面具:齊老師。 鹿柴清秀瘦削的臉從面具背后露出來,平日里的溫和也沒有完全散盡,眼里卻只有滿滿的無奈。 你是丹青?齊路遙并不奇怪他和清水有關系,但真當這張臉出現在殺死自己的潑墨面具之后,震撼感依舊是撲面而來。 鹿柴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車上的東西,氣質依舊是自始至終沒有變化,只是眼里似乎不再有曾經紛繁復雜的情感: 準確的說,我現在是丹青。 鹿柴將那面具持在手中,漂亮的指尖一遍遍摩挲著那潑墨紋理,離開了變聲器的聲音是一如既往的干凈: 丹青不是一個人,而是我們心照不宣的燈塔?,F在我是組織里最具影響力的人,這張面具也理應由我繼承。 他說的話絲毫沒有夸張,現在鹿柴的名字已經成為了大街小巷關于平權的一種標志,一句話、一個字確實足夠左右整個局勢。 看到鹿柴的話語中顯現出前所未有的自信,齊路遙突然產生了一絲不合時宜的欣慰來盡管路已經走得太偏了,但或許這孩子在某個時刻,確實找到了自己存在的價值和意義。 抱歉,齊老師。鹿柴又一次跟他道歉,我必須要對我的成員負責。 話音剛落,那人便伸手拽起齊路遙的手銬,以令他驚悚的力氣將他扯下車來,一抬頭,重新戴好面具的臉上劃過一絲駭人的狠厲 他到底還是走錯了路,把自己弄丟了。 冰涼的槍口抵上太陽xue的時候,齊路遙竟感到前所未有的心安。 一切都爛透了,除了徹底打碎,沒有任何辦法。 一把將齊路遙掄到地上跪下,鹿柴冷漠道:把人質帶到我的面前,五分鐘之內。 周圍,來自政府的無人機也迅速圍過來,槍口齊齊對準他的腦袋,蓄勢待發。 其中一個無人機喊道:丹青,你應該知道的,你的籌碼在我們這邊并不成立。 鹿柴聲音沒有任何波瀾:你可以問問皇室同不同意。 與此同時,羅松的辦公室也已經被皇室的殲滅機團團圍住。 現在,對于白恩女王來說,已經不是什么道義和程序上的問題了,為了讓自己的心臟繼續跳動下去,她不惜用上所有正義或卑劣的手段。 羅松,放了他,我什么要求都可以滿足你。 茍延殘喘的女王隔空喊著話。 我的要求?羅松有些瘋癲地笑起來,你們讓我淪落到這個地步,我只想看著你們一個個比我還慘! 話音未落,一個強行接入的全息投影展現在他的面前 是他被綁架住、被人拿槍抵著腦袋哀嚎著的妻子和女兒。 大家都有珍重的東西,羅松,別那么自私。白恩的聲音幽幽道。 這就連成了一個非?;膱A環,勢力之間的對峙已經變成了針對個人泄私憤的報復,每個人都死死咬著對方的命脈,卻又被人抵著命門。 真要細算下來,似乎處決墨遠游對于羅松來說,并不是什么非做不可的事情。 樓下,鹿柴的信徒們已經突破了一層層的銅墻鐵壁,涌進辦公室,高呼著自由平等的口號。 已經徹底亂了套了,羅松驚恐地看著沖進辦公室□□燒的人,拿起電話: 把人帶過去??! 五分鐘后,已經瘦到脫形的墨遠游被人帶到了和平廣場。 交易雙方手里的武器自始至終都沒有松過,劍拔弩張、千鈞一發。 已經分不清是哪一方的勢力將他們團團圍住,每個槍口都對準一個腦袋,每個人都握著另一個的生命線。 第一個開口的是墨遠游:你不想活了?!他們會殺了我??!你也跑不掉??! 鹿柴似乎并不意外,伸出了那原本白皙一片、如今已經開始潰爛的手臂這是反復受到高強度輻射留下的后遺癥,不只是皮膚反應,更多的生理指標告訴他,他確實已經時日不多了。 他們會食言,但我不能不來。鹿柴無奈地笑起來,現在我以丹青的身份命令你,不要再對我的行為提出抗議和反對,聽從我的命令,到我的身邊來。 我們答應交易??!現在、立刻將齊路遙放開??! 政府的人松開手,墨遠游在對方巨大的推力下趔趄著撲倒了鹿柴的身邊。 鹿柴伸手相接,但下一秒,不知是哪一方的叛徒扣動了扳機。 看著滿溢著鮮血、在自己面前倒下的墨遠游,鹿柴似乎并不意外,似乎一切都是水到渠成,每個人都是迫不得已。 砰下一秒,鹿柴手中的銀色手|槍也爆出槍鳴。 緊接著,滿天的槍響宛如狂風驟雨一般席卷了和平廣場、羅松的辦公室、皇室的臨時避難所以及每一條大街小巷。 鹿柴的尸體摟著早已經墨遠游已經四分五裂的腦袋、羅松的妻女也在槍響中身亡,首相本人活活在踩踏中喪生、而速效救心丸也沒能拯救白恩女王早已經報廢掉的心臟 齊路遙的視野在一瞬間黑了下去,倒在地上的那一瞬間,似乎解脫地松了一口氣。 星元2077年12月25日,圣誕節。 齊路遙換好便服、清洗好全身血跡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 他把洗干凈的白大褂晾在陽臺上,沒有再去看身后那片杯盤狼藉。走廊上都空了,所有人都圍成一團慟哭哀嚎,蕭瑟得讓人有些害怕。 齊路遙伸手拿出手機,有一條夏星河發來的消息,時間差不多就是剛出事之前不久: 哥哥,項目終于完成啦!下班過去接你! 齊路遙嘆了一口氣,似乎是無盡的疲累與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