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6)
哪怕這群人把歐文林的家里搬空到一無所有,該走的流程還是得走。只是現在,他們沒辦法通過大門進去,意味著他們得花點功夫另辟蹊徑。 那我就不客氣了。夏星河端起手中的槍,說道。 接收到齊路遙首肯的信號后,夏星河直接后退幾步,開槍首先擊碎了歐文林家外窗的玻璃。 嘩啦一聲脆響,碎成粉末的玻璃渣在天空中劃出慘白的月光來,等確認屋內沒有動靜之后,夏星河伸手,直接翻到了一樓的窗臺。 以他的身手,一口氣翻到二樓只是眨眨眼的功夫,但是畢竟齊路遙身手不及他靈巧,還有傷在身,不得不遷就著慢下節奏。 這時,齊路遙也感覺到了一絲力不從心,他接過夏星河遞來的手,忍著傷痛攀上一樓窗沿,再沒有了一路上臭不要臉的賴皮精神。 夏星河看著他微微蹙起眉的眼睛,就知道他開始有些自責了,于是搶先一步開口道: 不怪你,是我太強了。 這句集成了自己優良傳統的自賣自夸,生生把齊路遙已經說到嘴邊的我真是廢物給憋了回去,他哭笑不得地跟上去,廢了一番功夫終于是來到了二樓的地面。 雖然他們已經猜想到了歐文林家中的情況不會太樂觀,但真的看到實景的那一瞬間,兩個人還是不約而同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如果正常的盜竊、掃蕩,剩下來的大多都是一地狼藉,那么眼前這樣空無一物的模樣,好似是把他們家所有能帶走的東西都搬清了。 電視、電腦、桌椅、櫥柜什么都沒有了,要不是地上的實木地板和墻上的墻紙摳不走,他們很有可能會誤以為自己驚了一間還沒交付的新房。 齊路遙看著眼前著熟悉的房型,后牙無法自抑地打起顫來,本來已經收回去的情緒,還是在一瞬間分崩離析了。 或者說,他的情緒從在樓下開始就一直刻意收著,眼前,這個藏著他曾經溫馨回憶的家,突然間變成了這副樣子,無疑是近乎于毀滅性的打擊。 他無助地蹲在地上,把臉埋在臂彎中奔潰地嚎哭起來:我連歐老師的遺物都給弄丟了 夏星河多少能猜出來,齊路遙當初特意折回來,說要在歐文林的家里找點線索,其實根本只是想回到他這個可以算是家的地方看看。 他看著那人蜷縮在墻角哭嚎著,覺得這人最近突然情緒崩潰的次數實在有些太過頻繁。 人的意志力是有限的夏星河一邊不停地安慰他,一邊控制不住地思維發散著。 自己只是知曉了這么些秘密,就開始有些招架不住了,那一遍一遍經歷絕望的齊路遙,還能撐下去多久呢? 夏星河我活著到底有什么意義 齊路遙開始抓撓著自己的手臂,他能感覺到齊路遙的體表溫度開始下降,說的話也開始有些邏輯不清起來: 我一開始以為自己是個玩家,后來發現,我只是個被迫重復觀看同一部電影無數次、但是不能改變結局分毫的觀眾罷了。 在夏星河屏息凝視中,齊路遙驟地起身,微微趔趄了一下又很快扶著墻站穩。 他似乎是想找點東西撒撒氣,但面對著空蕩蕩的房間,發現自己手邊連能摔的物件都沒有,瞬間一切支撐著他憤怒、委屈、崩潰的支點都撤退了。 我連放棄的機會都沒有夏星河我連死都做不到。 這句話說出的下一秒,齊路遙便飛快地從地上撿起一片碎玻璃,猛地揮向自己頸部的大動脈。 對他的情緒早有捕捉的夏星河在電光火石之間便搶走了他手中的兇器,只是這東西無論什么角度去握,都難免傷人,一時間,兩個人的手掌都滲出了殷殷的血水。 齊路遙的視線對上夏星河手心里滲出的血,幾乎是在一瞬間就淚流滿面,接著近乎是撲跪了過去,緊緊抱住他受傷的手,宛如祈禱般抵在額前。 你看齊路遙埋著頭抽噎道,每次我想死的時候,你都會這么做。 我不僅死不了還會連累你受傷 齊路遙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從他的指縫中滲出來,像是一根斷線的手鏈,滴滴答答地滾落在了地板上。 齊路遙道:夏星河我什么都做不了 眼看著這人在情緒下墜的檔口一發不可收拾,夏星河果斷出擊,伸手掀起他的劉海,先是讓他的腦門散散風,又給了他后背兩掌,緊接著趁他還沒反應過來之前,一把將他從地上拉了起來。 去看監控,哥哥。夏星河的聲音果斷且帶著十足的自信,在黑夜里仿佛是一塊發著朦朧亮光的寶石,讓齊路遙的視野一陣恍惚,想找到他們不難,修了的東西我們可以追回來。 大腦還在一片混沌之中的齊路遙,被猛地站起的涼風灌得幾分清醒起來。他渾渾噩噩地跟上夏星河的步伐,腦袋又開始慢慢運轉起來。 之前談戀愛的時候,他多少還有些嫌棄夏星河太愛哭了,但此時此刻已經食髓知味的他,終于明白放肆地哭一場,對解決壓抑情緒的作用有多大。 他給自己悄悄下定了一個限度,只要不把眼睛哭瞎的范圍內,他隨時隨地想哭就可以放肆地大哭。 齊路遙滿世界亂跑的點狀思維終于跟著夏星河的步子慢慢連成了線,他開始思索著各方勢力的恩怨情仇,嘴上也開始嘀嘀咕咕分析起來: 殺死歐老師的人,和追過來的這批應當是同一伙,根據現有情報顯示,政府那邊和歐文林的牽扯并不大,清水那邊的勢力并不足以直接更改小區的單元門密保,所以最大可能還是皇室 聽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分析聲,夏星河稍微放下心來果然,能在這種環境下保持理智的人,自我調節能力注定不會太差。 很快到達一層每個單元樓獨立的監控室,夏星河拿出夏高遠剛給他恢復正常狀態的權限卡,快速調取了最近一個月、出入歐文林家中的監控攝像。 這陣仗實在是大張旗鼓,以至于夏星河找到他們根本沒有廢任何力氣。 但這群人都很機敏地選擇了用帽子、口罩等遮住了面部,根本識別不了任何信息。 唯一能看到的,只有走在隊伍里的一男一女,他們的臉上沒有任何遮蓋物,在走到攝像頭前的幾秒中內,似乎是身后有什么人喊了他們一聲,兩個人不約而同地虎頭,五官在畫面中盡顯無疑。 從這兩個人入手。夏星河眼疾手快地將畫面停止在那一幀,只要能識別到面部,在數據庫中就一定能找到相應的信息。 直到看著夏星河從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一只毛茸茸的兔耳朵電子狗時,齊路遙才后知后覺想起來,自己不知把這只忠心不二的寵物狗忘到哪兒門子去了。 抱著一絲愧疚,齊路遙正色,目視著夏星河把數據導進旺財的肚子里。 下一秒,這個狗型電腦便響起了嗷嗚嗷嗚的運轉聲,很快就搜索到了結果。 人臉識別結果一,姓名:任晴,性別:女性Omega,年齡57 人臉識別結果二,姓名:齊文洲,性別:男性Alpha,年齡59 在看到那位男子的姓名時,夏星河和齊路遙就已經產生了不妙的預感,直到人口關聯信息查出了兩個人近三十年的活動軌跡,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2049年2月26日,齊文洲、任晴于皇家第二人民醫院接受人工體內授精術。 2049年2月27日,兩人賬戶內同時多出500萬星幣的存款。 夏星河動動手指,就能查出匯款的來源是皇家醫學院,兩個人甚至不是夫妻關系,在拿到匯款之后,齊文洲就再也沒有出現在過任晴的活動軌跡當中。 2049年11月25日,任晴分娩,于皇家第二人民醫院誕下一名男性Omega。 2049年11月26日,任晴獨自離開醫院,其子成為棄嬰,由皇家第二人民醫院接管。 盡管這則消息只字未提有關這名嬰兒的其他信息,但兩個人依舊在一瞬間了然 這個孩子,就是齊路遙。 作者有話要說: 齊路遙:哪里來的貓三狗四都想讓我喊聲爹媽?。ㄋぃ?/br> 第89章 天昏地暗03 接收到這一震碎三庭五眼的消息之后,夏星河立刻把精力全部用來關注齊路遙的狀態。 但是齊路遙只是干笑了兩聲,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齊路遙父母健在,不是孤兒,壞消息是,眼下這種情況,甚至不如一個孤兒。 夏星河眼睜睜看著齊路遙從屏幕前撤回目光,活動著脖子,確認他真的沒有大礙之后,才試探著開口:那你現在打算? 找到他們,把話問清楚。齊路遙干凈利落地接上話,他們敢這么明晃晃地出現在鏡頭前,一定就是想讓我們找到他們。 找下他們的聯系方式吧。齊路遙捏了捏眉心道,能遠程見面的情況下,盡可能不要正面接觸。 接著他又喑啞地補充道:他們不是我的父母,他們只是那五百萬的父母。 在夏星河迅速查找聯系方式的時候,齊路遙看著眼前熟悉的單元樓道,陷入了如夢似影的回憶之中。 歐文林從小把他撫養長大,但從不允許齊路遙和他以父子相稱。 有一段時間,齊路遙對歐文林的身份認同產生過錯位,發燒發到迷糊的時候,一不小心喊過他爸爸。結局是從來沒對他發過火的歐文林,生生用戒尺把他的手抽成了絳紫色。 我是誰?他記得歐文林的目光在黑夜里燃出讓他恐懼的顏色,這也應當是齊路遙第一次感受到親情和師生情之間巨大的差異。 你是歐老師 年幼的齊路遙驚懼地縮回手,他水嫩的手心火辣辣地讓他很難集中精神,整個人攪拌這高燒和害怕,變成了瑟縮的一團。 當歐文林輕輕蹲下、那張本就慈眉善目的面孔再次恢復到從前的溫和時,神經持續緊繃的齊路遙嚎啕大哭起來: 歐老師為什么他們都有爸爸mama 他沒能等到歐文林安慰的擁抱,抬頭對上的,只有那人似乎藏著逃避的背影: 路遙,你現在看到的缺憾,都是為了彌補更大的殘缺而準備的。 齊路遙站在樓道口看著夏星河舉起電話的身影,腦海中只回蕩著歐文林若即若離的聲音: 不要追問,遺憾只會越來越多。 哥哥?還好嗎?一個干凈又帶著些低沉的聲音橫空刺破歐文林的面孔。 齊路遙情不自禁地咬緊牙關,直等他緩過神來,才看清夏星河有些焦急的面孔。 又失態了,齊路遙悶悶地想。 嗯齊路遙揉了揉酸脹的太陽xue,抬頭問,怎么樣?找到聯系方式了嗎? 夏星河將旺財的肚皮掀開在齊路遙的面前:兩個人的通訊都還暢通,就看愿不愿意跟他們聯系了。 齊路遙閉上眼,他決定不去想太多有的沒的,而是盡可能把自己放空,用幾乎機械地狀態去完成接下來的每個步驟。 下一秒,他伸出手,夏星河遞過來的通訊器已經撥通了給任晴的電話。 曾經的齊路遙已經習慣了兩個人之間這樣不可言說的默契,但大約是虛假的空窗期漂白掉了一些關于過去的熟悉感,被直接按照心中所想的安排好時,齊路遙又一次感到了微妙的觸動。 但這短暫游離的時間持續不到一秒,接著電話傳來的鈴聲就被迫讓他重又拉回了注意力。 他緊緊捏著夏星河的手機,似乎下一秒鈦合金都要被他直接碾碎在掌心,盡管他努力讓自己的大腦放空,但他的呼吸還是很不爭氣地繃緊了 嘟一聲標志性的接通音響起的一瞬間,齊路遙的聲帶也幾乎絞死了。 那一瞬間他突然不知道自己打這通電話是為了什么,他該問她什么話?他該不該跟她稍微寒暄兩聲? 就在他幾乎下意識要揪住夏星河的袖口、想向那個永遠可靠的人尋求幫助時,電話里突然響起女人同樣藏匿著惶恐不安的聲音: 喂? 齊路遙張了張口,終于確定自己能發出聲來,才小聲地回了一句:喂?請問 還沒等他的話說完,電話對面就出現了一陣嘈雜 女人小聲道:???真的是他嗎? 陌生男人的聲音:IP對上了,噓 緊接著,齊路遙就聽見對面的女人有些手足無措起來,緊接著匆匆說了聲抱歉就掛斷了。 嘟嘟 聽筒內響起了忙音,齊路遙恍惚了一下,緊接著很快就反應過來,轉身部署夏星河: 趁還沒掛斷超過三分鐘,快實施定位。 那人永遠是讓人省心的好用小伙兒,齊路遙轉過頭來的前一秒,那人已經舉起旺財的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