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頭應下，步行到附近的一家咖啡館。

    這里是葉念深跟我約定的地點。

    沒想到的是，葉念深已經到了，透過咖啡館落地的玻璃窗看過去，葉念深對面坐著一個女孩子，正巧笑嫣然地望著他。

    葉念深不停地看手機，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原來，他是在這里跟人有約，結束后才準備要見我的。

    我站得遠一點，以免被發現。

    女孩子笑容溫婉，舉止像極了大家閨秀，正不斷地找話題聊天。

    葉念深偶爾應付幾句，其余的時間，都在玩自己的手指。

    他手指上的顏色依舊沒有洗掉，是淡淡的鈷藍色，我記得，他畫室里有一幅畫，都是用冷色完成的，整幅畫看起來給人很憂郁的感覺。

    也許是終于察覺到葉念深在應付，女孩子皺眉，很不高興。又隨意說了幾句，干脆告辭離開。

    葉念深起身將女孩送到門口，他視線一瞥，看到我，臉上隨即掛上溫煦的笑容，“弟妹，你這么早就來了?！?/br>
    女孩看了我一眼，氣沖沖地走了。

    我很尷尬。

    “葉大哥，我是不是影響你約會了？”

    早知道他約了人，我就不會來了。

    葉念深看了眼女孩的背影，并不以為然，“什么約會，是我爸媽的同事介紹，讓我相親的?！?/br>
    “葉大哥還沒女朋友嗎？”

    葉念深搖搖頭，看了眼咖啡館，“我不是很喜歡這樣的地方，弟妹，不如我請你去吃夜宵吧？我們找個大排檔擼串怎么樣？”

    我摸了摸肚子的位置，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叫，連續發生了很多事，我一直沒有想起來吃飯，到現在也不記得究竟有幾頓飯沒吃了。

    “好，不過，又讓葉大哥破費了，下次我請?！?/br>
    “跟我那么客氣干什么，走吧?！?/br>
    葉念深帶著我來到民心河邊的大排檔，這里熱火朝天的，人還不少。

    他從服務員手中接過菜單，很自然地遞給我，“這里人多，串兒上來的慢，你先點幾個炒菜吃?！?/br>
    我也沒客氣，要了幾道喜歡吃的菜。葉念深直接要了兩斤羊rou，還要了幾瓶啤酒。

    “這酒是我自己喝的，弟妹喝飲料吧?！?/br>
    他給我倒了杯蔬果汁，細致周到的表現引起我的遐想。

    剛才在咖啡館，對那個女孩，他的耐心并不是很足的樣子。

    不過，也許他是看在蕭羿的面子上，對我才會格外照顧。以我現在的情況，又怎么敢自作多情。

    “葉大哥，我在電話里問過你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蕭羿喜歡同性？”

    我抿了口蔬果汁，抽痛的胃頓時好受許多。

    葉念深給自己倒了杯冰啤酒，一仰頭，全部喝下，“我跟蕭羿是大學室友，認識七年了，早在上大學的時候，我就知道了?！?/br>
    我手抖了一下，險些將手邊的杯子碰翻，葉念深起身，扶穩杯子，看向我的眼神濃烈的像酒?！暗苊?，對不起，我不是存心隱瞞的?！?/br>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我，盯得我渾身發燙。

    他的眼神告訴我，他好像有些醉意……

    第25章 你想毀了你自己嗎？

    正在我緊張時，葉念深坐回去。

    他重新給自己倒杯酒，照例是仰頭喝下，沒有絲毫的停頓，不小一會兒，白皙的臉頰浮起一層淡淡的紅色。

    “我起初得知蕭羿結婚，也很驚訝。不過，雖然了解他的性取向，但畢竟是他的家事，我也不好過問。我以為你知情，在后來接觸的過程中，我才知道，你一直被蕭羿跟他父母蒙在鼓里。我第一次去醫院，阿姨對我很戒備，她將你支開，就是為了警告我，不許將蕭羿的性取向告訴你?！?/br>
    我忍不住輕笑，“葉大哥，都怪我自己太蠢，竟然一直都沒往這方面想?！?/br>
    “再后來，你知道蕭羿出軌的事情，卻不知道他出軌的對象是個男人，當時，我是想勸你盡快斬斷跟他的關系，可你說你不甘心……”

    現在回想，我也覺得自己實在可笑。

    葉念深透過酒瓶看向我，笑容迷離，“我尊重你。而且，我怕我說出真相，你會崩潰?！?/br>
    我點頭，心酸的感覺一直在往上涌，民心河空氣清新，卻絲毫都不能緩解鯁在胸口的一團濁氣。

    “我知道了葉大哥，你不是有意隱瞞的?！蔽覔屵^他手中的啤酒，也想給自己倒一杯。

    心亂如麻，也許只有酒精才能夠緩解心口的絞痛感。

    “酒給我?！比~念深直接將酒搶過去，微笑著看著我，“一個女孩子，喝什么酒，對身體不好的?！?/br>
    “葉大哥，你都知道對身體不好，你還喝?！?/br>
    “我沒事?！?/br>
    服務員將我點的菜端上來，葉念深讓我多吃點，他說，看我又瘦了，肯定都沒好好吃飯。

    我確實有些餓，就沒跟他客氣。

    葉念深點燃一根煙，靜靜地看著我吃。

    我第一次看到他抽煙。

    畫室里的他穿著干凈的白襯衫，手上拿著調色盤跟畫筆，陽光打進來，給人遙遠、無法觸及的神圣感。

    而現在，他沉湎于城市的燈火里，看向我的眼神讓我心驚rou跳。

    “弟妹，既然你都已經知道了，今后打算怎么辦？”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我的動作頓住。

    我組織語言，心亂的無法收拾，不知不覺，豆大的眼淚敲在手背上。

    葉念深慌了，不知所措地將桌子上紙巾遞給我，“弟妹，怎么了？”

    我又哭又笑，眼淚不爭氣地淌著，“葉大哥，我還要在這火坑里呆著。蕭羿說會給我一百萬，有了這一百萬，我就可以供弟弟meimei上大學，還可以帶我媽去看病，將她的病情控制住。我將自己賣了，三年時間，換這一百萬，你說值不值？”

    葉大哥驚疑不定地瞪圓了眼睛，“你答應他了？”

    我點頭，笑著點頭，眼淚模糊了視線?！拔覜]辦法，只能這樣了……”

    對面，葉念深的雙眼彷佛能夠噴出火來，“蕭羿竟然這么混蛋！弟妹，離婚吧，你需要錢，我給你！”

    我驚住了，張著嘴巴看著葉念深。

    “你需要錢，我給你。你不用為了一百萬這么作踐自己！”他激動地掐滅手上的煙頭。

    “葉大哥，我……”

    “弟妹，不是，以后你就不是我弟妹了。小雪，蕭羿那邊回絕掉，明天我就取了錢給你?！?/br>
    可事情哪有這么簡單，蕭羿那里還握著秋雪的果照，我要是拒絕他的話，那我meimei的清白就毀了。

    肯定會有人勸我報警，可蕭羿他爸，是公安局的退休干部，即便現在沒有了實權，人脈關系網也是不能小覷的。

    “葉大哥，你讓我再想想?！?/br>
    “小雪，還有什么好想的，你想毀了你自己嗎？”

    就在我躊躇不定的時候，一個人忽然走過來，站在三步遠的地方瞪著葉念深。

    我們倆反應過來，齊齊轉頭看過去，竟是剛剛跟葉念深相親的女孩。

    “葉念深，原來你有女朋友，有女朋友怎么還跟我相親，你什么意思？”

    女孩很生氣的樣子，狠狠剜了我一眼，“聽你們剛剛說的話，這個女人結婚了？葉念深，你什么品味，我要家世有家世，要樣貌有樣貌，你卻找個已婚婦女，簡直就是在侮辱我！”

    大排檔里吃飯的人紛紛看過來，許多女人看向我的眼神都很不友善。

    “苗琇櫻，你誤會了，我跟秋雪沒有任何關系?！?/br>
    “葉念深，你少騙我了，我這就去跟你媽說去！”

    苗琇櫻抬腿就走，走之前還不忘甩我個“哼”！

    葉念深一臉焦急地看向我，“小雪，你等等我，我這就去將她追回來，好好解釋一下?！?/br>
    我點頭，“葉大哥，你去吧?！?/br>
    他走后不久，兩斤羊rou串就被服務員端上來了。

    服務員是個年輕小姑娘，看向我的眼神很犀利，她剛背過身去，我就聽到幾句議論，“不檢點，本事倒是挺大的?！?/br>
    我有些坐不住，看架勢，葉念深一時半會兒回不來，等了二十分鐘以后，給葉念深打電話，他沒接。無奈，只能將夏朱顏叫過來。

    夏朱顏到的還挺快，直接將我們點的東西打包，幫我付了帳。

    路上，她一通埋怨。

    “這些你都記起來，以后我有錢會還你的?！?/br>
    “也是，反正蕭羿會給你一百萬，到時候還愁你還不了我錢嗎？”意識到說錯話，夏朱顏將嘴堵上，“對不起啊，你別難過?！?/br>
    “沒事，我不算要蕭羿這一百萬了?！?/br>
    “為什么？”夏朱顏一臉吃驚地看著我。

    “葉大哥說會借錢給我，我不需要一百萬，只要有足夠的錢供我弟弟meimei上學，幫我媽控制住病情就行，以后我會找份工作，像你一樣，一點點攢下來還給葉大哥的?！?/br>
    “葉念深說會借錢給你了？”

    “就像你說的一樣，他確實是個好人?！?/br>
    夏朱顏看起來有些著急的樣子，“是，我確實說他是個好人來著，這沒錯，可是，你對他不夠了解，不知道他曾經經歷過什么?！?/br>
    “那總比拿了蕭羿一百萬，任他擺布，浪費三年青春，再生下個無辜的孩子要好！”

    夏朱顏嫵媚地撩了一下頭發，沉默了。

    “好吧，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做決定?！?/br>
    我已經做了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