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1)
孩子? 中年女人眼角堆起皺紋,看著是在笑,嘴角卻是被她費勁努著,勉強又難看。她步子很小地朝原溪走來,對原溪伸出的雙手微小顫抖。 原溪很懵,手里拿著沉甸甸的文件,立刻就懷疑自己走錯了地方。 他想打字解釋,但來不及,中年女人已經走過來了,手指碰到他的衣袖,仰起臉來看他。 原溪皺了皺眉頭。 這個女人的面相和他當時看到唐葉城的感覺很像。 她該不會是唐渡的母親吧? 但是姚姿蘭,不是早就已經去世了嗎? 眼見那女人越走越近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原溪往后退,女人卻一步上前,越過他拉了房間的門。 唐華清,對,唐華清!女人看著自己豎起來的食指,神神叨叨地念著,他和我沒關系,他喝的那杯水和我沒、沒關系!你不能抓我的! 原溪的后背緊緊貼住了門,女人不管他手里的文件夾,依舊步步緊逼,緊張之下,原溪錯開手去擋女人靠過來的身體,塑料封面的文件夾滑落在地,沒夾緊的紙混亂地散開,在腳下撒了一地。 你們不能抓我!唐華清就是個不要臉的狗東西!你憑什么來抓我!女人驟然發難,比原溪矮了一頭卻憑著那股不管不顧的氣勢跳起來掐住了原溪的脖子。 看起來羸弱的身體里爆發出難纏的力道,原溪抓著她的手又怕傷到她,只能堪堪讓她的手掌離開自己的脖子一兩個指節的距離。 女人長而尖銳的指甲隨著手的胡亂揮舞砸在原溪脖頸上,口中仍然是那幾句骯臟的咒罵,以及刺耳的尖叫。 原溪一個發力將她推遠了一些,反手握住門把壓下去,一瞬間門被外面的一股大力打開,原溪踉蹌著往后倒,立刻被開門的人接住。 原溪側頭,看到唐渡赤.裸且覆有薄汗的上半身,手臂被他還卷著拳擊繃帶的手力氣極大地一拉,疼勁兒還沒緩過來,人就被唐渡擋在了身后。 接著唐渡一松手,把他推了出去,大門peng的一聲合上。 房間里傳來東西接二連三砸到地上的聲音,原溪又打開手機看了一遍裴宴發給他的短信,再次確認他要自己來的地方就是這里。 女人的叫聲終于停下,整棟房子陷入突然的死寂,原溪在門外躊躇難安,同時又很難不去猜測女人的身份。她的眉眼的確是太讓原溪熟悉了,但姚姿蘭的死又確乎是一個公認的事實。 姚姿蘭人如其名,年輕時似一彎新月,盈盈掛在天上。她出身腐書網,父母皆是學者。姚姿蘭決定嫁給唐華清的消息傳出去之后,圈子里的大多數人付之一笑:什么清高?什么墨香?最后還不是拜倒在權勢腳下。 但也有人說不是,姚姿蘭的確阻了唐華清許多次,最后答應他也是因為兩人真心相愛。 姚姿蘭嫁給唐華清之后,第一年就有了唐葉城,唐渡是唐葉城兩歲那年出生的,接著過了四五年又有了唐嵩。一下有了三個兒子,一時間羨慕的人多了。 可惜的是好景不長,唐渡十五歲那年,先是唐華清遭遇意外下肢癱瘓,又是姚姿蘭突發心臟病,人送進醫院半個月不到就去了。 接連不斷的厄運仿佛一只手,讓這個本就在懸崖邊,招惹覬.覦的家族頓時岌岌可危。 因此大家猜測或許這也是唐家決定重新建宅的原因:辭舊迎新,告別厄運。 原溪咬著下嘴唇,他知道的關于姚姿蘭的事情非常非常少,姚姿蘭去世的那年他連記憶也沒有。文件已經摔在房內,原溪雙手空著,感覺全身沒有依靠,極其不安。 唐渡打開門的聲音把原溪嚇了一跳,牙齒突然用力,再抬起時瞬間就嘗到腥味。 原溪睫毛眨得很快,手也背在身后,慌張得尤其明顯。 唐渡反手合上了門,室內的情況原溪一概沒看清楚,但地上的紙仍是同樣凌亂,而唐渡看不出情緒地將手朝他頸間探去。 紅色的痕跡在原溪白皙的脖子上特別明顯,有些顏色深的地方甚至是細小的血痕,唐渡的指尖剛剛碰到,原溪就被刺得偏頭躲了一下,脖子錯開唐渡的手。 那一瞬間是原溪自然的應激反應,可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做了一個十分錯誤的動作。 原溪甚至微微張開了唇,想發出聲音的時候才記起自己是個啞巴,聽到唐渡沉沉地笑了一聲,和平時逗弄他完全不同,這聲笑諷刺而冰冷。 你怕我? 第22章 唐渡問他是有多甜 原溪搖頭,為了證明自己表達的是真的,小心而又倉促地看他。唐渡發尖有一種濕潤的感覺,微微垂在額頭之前,他的胸膛隨著呼吸起伏,頻率穩定幅度不大,差點就讓原溪以為唐渡沒有和他計較。 你怕我。 唐渡抓著原溪靠近領口的那一截領帶,毫不留情地把人拽過來,旋身摁上墻,一點力道都沒收。原溪的后腦勺磕到堅硬的墻壁,聲音悶又響。 但唐渡仍然笑著,手掌往上走,四指并攏從后圈住原溪的脖子,大拇指推著下巴抬起他的臉。 原溪艱難地仰著頭,喉嚨里發出一些破碎的聲音,呼吸像是也被扼住了,眼淚立刻就跟著掉出來滑向兩邊,但是抽泣也不能,原溪的喉結靠著唐渡大拇指的指節急.促地上下滾動,進來的空氣越來越少。 唐渡掐著他的后頸,原溪卻產生一種被人正面制住的恐懼,他抬起雙手照著感覺胡亂摸索到唐渡的手掌,兩只手的力氣掙.扎間又小了許多。唐渡沒管,單手去解原溪的皮帶,金屬鎖扣開得很容易,一整根鱷魚皮做的帶子被他握著頭抽出來,快速而兇狠地擦過原溪腰間,隔著西褲留下火辣辣的疼.痛,甩過墻壁發出清脆兇猛的聲音。 原溪閉上眼很響地哼出一聲,感覺后頸的力道驟然消失,雙膝一軟就朝地上跌,沒落下去便被唐渡提起來反身摁回去,兩只手扣在一起被凌.厲地打上皮帶。 你知道你看到了什么嗎? 唐渡聲音發抖。 原溪意識到這點,短發擦過墻壁,渾身僵住了。 唐渡將他的表情盡收眼底。 他意識到原溪讓所有的事情失控了,而他討厭失控。 你應該怕我的。 唐渡紅著雙眼,克制地抽掉捆著原溪的皮帶,眼見他因為站不穩順著墻壁跪下去,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原溪靠著墻壁坐了許久,手腕沒有力氣,雙手搭在膝上,頭貼著墻。 脖子間的疼痛讓他剛剛的經歷在腦海中久久不去。他不止一次提醒過自己要謹慎地對待唐渡。 新建的唐宅是精美的籠子,誰都清楚它只是外表華美,但沒有人走過了層層包裹。這些精致包裝的深處才是真正的牢籠,它建在曾經的唐家之內,被里面的人重重鎖住。 今夜原溪做了那只窺到些許的眼睛。 原溪想今晚做了這個局的人太蠢,太簡單,不入流。這個秘密是一把將他拴在唐家的鎖鏈,而不是對著他脖子的刀刃。 提琴的聲音再次響起,原溪聽出仍是之前的那首曲子。樂聲在黑夜里漂浮,一切如同他來時那般。好像他沒有推開那扇門,只是站在樓梯上,拿著并不重要的資料,聽了一首容易有淚的曲。 原溪緩慢地扶著墻站起來,他手腕和脖子的位置仍舊疼著,但并不影響走路。原溪只是腦子有些暈,他不想記得那個女人和她說的話,然而它們卻在他不想觸碰的角落無比清晰,讓原溪很清楚,如果有一天有人逼他想,他仍知道,那個女人是唐渡的母親唐華清的妻子,她沒有死,她是個瘋子,被唐家藏起來,似乎因為她對唐華清做過什么。 原溪重新出現在別墅大門外的時候,倚靠著車門抽煙的司機非常驚訝。他的嘴沒合攏,讓原溪看了生怕那根煙會掉出來。 原溪脖子上的傷在黑夜里并不明顯,加上他用下樓的時間整理了衣領,手上的就更不會暴露。 司機為他拉開車門,坐進去之前原溪抬頭朝身后看了一眼。 正值隆冬,夜里風也大,干著冷。唐渡還是之前那身打扮,光著上半身,一條寬松的運動及膝短褲,站在大露臺上,毫無掩飾地看著他。 晚上原溪被醫生弄醒,睜眼時不自覺的挪動讓疼痛敏感而尖銳。房間里只開了床頭一盞落地燈,顯然是怕吵醒他。 醫生沒有穿白大褂,原溪愣了兩三秒才記起他的臉。醫生包扎的手也頓住了,見原溪眼中茫然,生怕被誤會,一邊繼續著手上的動作,一邊說:我在給你處理。 原溪感覺到貼近皮膚的地方藥膏冰涼。 結束之后醫生叮囑了一些注意事項,原溪聽著點頭,但也沒力氣和他道別,不過他知道自己知道自己沒受什么重傷,被姚姿蘭抓傷的地方也許會留下疤痕而已。 醫生推門離開,原溪閉著眼,身子往下縮進被子里,卻遲遲沒有聽到關門的聲音。 但是有人走了進來,因為有一個最大的可能性,原溪一時間心跳如雷。 他還沒想好要怎么面對唐渡。當晚上的事情不存在嗎?唐渡不會允許;好好和他解釋他為什么會出現在那里嗎?唐渡當然會知道他是被人利用了,原溪對那里根本一無所知。且不論怎么做,這一切被原溪撞破了,這是改變不了的結果。 身側的床輕輕陷下去一塊,溫熱的手指搭在纏著原溪脖子的繃帶上,讓他覺得有些癢,又不敢動。 明天掃墓。 原溪聽了雙眼半睜,眼睛霧蒙蒙又紅紅的,大概是因為那幾顆淚水。唐渡牽著他的小臂,埋下頭沿著一點已經不太明顯的紅色痕跡親了親。 原溪抖了一下,唐渡笑著把他的雙手握出來,疊在自己后頸。 用力。他說。 原溪搖頭,短發在枕頭上摩擦出聲。 唐渡順著手臂捏了捏原溪的手,神色溫柔地又說:我沒喂飽你嗎?讓你用力。 原溪動了一下,他一手掌著唐渡的后頸,一手拿大拇指摸了摸他的喉.結,又小心翼翼地把目光投向唐渡,眼睛微微睜大。 用力了。 唐渡眼神暗了暗,忽然彎腰吻他。 這個吻太輕了,輕得不像是唐渡給的。原溪還是沒有回應,圈著唐渡的手逐漸滑下來挨著床單。 唐渡揉了揉他的嘴唇。原溪的唇色原本就比常人深一些,每次親過以后又潤了不少。 原來原溪是不冷的,他一身清高裝給外人看,實則柔軟無比。 原溪把這些都當成唐渡給他的道歉。 底下煮了元宵。 原溪搖搖頭,唐渡還是把他抱起來下了樓。 餐廳里放了兩碗湯圓,每一個湯圓的個頭都小小的,一碗里總共也沒幾個。 唐渡沒放他下來,直接把人抱在懷里,原溪吃了兩個之后就把勺子放下了。 唐渡沒有嘗,問他甜不甜,原溪點頭,唐渡又問是有多甜。 原溪怔了一下,唐渡又吻他。 原溪睡下了唐渡才離開,他沒留在這棟別墅,上車以后給陳景韻打了一個電話。 幫我找個心理醫生。 第23章 祭祖 昨夜唐渡說的掃墓,竟是要帶上他去的意思。 早上醫生又來了一次,幫他換了藥,醫生走后沒多久,原溪收到了唐渡讓他出來的短信。 應該是醫生告訴唐渡他已經醒了,原溪慢吞吞地換著運動鞋,鞋帶栓了好幾次。 門外停了三輛車,打頭那輛的后座車窗降下來,露出唐渡的側臉。 原溪走過去,打開車門往里坐。 路上花的時間不多,車子在一片墓地外停下。 一棵一棵的松柏被整齊地種植,滿眼都是綠色。 司機繞到后座為唐渡拉開車門,原溪跟在唐渡身后沒往回看,一直到墓園門口,唐渡抬了抬手,原溪便停了下來。唐葉城推著唐華清進去,經過的時候唐葉城看了原溪一眼,但唐華清像是毫不在意一樣沒有側目,接著是唐嵩和裴宴。唐嵩甚至對原溪點了點頭,原溪注意到裴宴眼神停頓了幾秒。 一行人向里走,很快原溪就看不見了。 他沒明白唐渡讓他來這里的意義,他知道唐渡喜歡去哪里都帶著他,偶爾也懷疑一下,唐渡對每個情人都是這樣嗎?那么哪一天他會被踹走呢? 至少原溪曾經以為這一天就是昨天。 很快他發現這個問題沒什么意義,唐渡對這件事的態度不明不白,相比唐渡的怒火,他更害怕唐渡的溫柔。 一個人對你很好的同時對你很不好,原溪處理不了。 沒過多久,裴宴出來了。 原溪看到他的身影在一座座墓碑間穿梭的時候,并不感到意外。 裴宴是最應該給他一個解釋的人,然后他才能選擇怎樣面對唐渡。 抽煙嗎?裴宴問他。 原溪搖頭。 裴宴笑了一下,明顯是知道他不抽,一根煙都沒往他面前遞就塞進了自己嘴里。 你應該知道短信是誰發的。裴宴說。 其實原溪不知道,他、白安或者唐葉城,哪個都有可能。 認真想起來,原溪才發現,自己被好多人盯上了,單要論盯上,應該遠遠不止這些。 唐渡知道是誰,而且有證據。但他沒處理,你猜為什么? 原溪忽然覺得裴宴也不是那么聰明,他一早就清楚自己不算什么,裴宴為什么會覺得他自視甚高? 于是原溪笑了,又想到這場景很像余澤明站在他面前那天,一下竟然沒忍住出了聲。 在笑什么?裴宴是真的詫異,見原溪沒有回答的意思,便接著話往下說,唐渡不會為了任何人何人事,得罪他的利益相關,這才是他走到今天的原因。 原溪脖子上那一圈白色繃帶很明顯,裴宴的意思是,讓他放棄去給自己找道理。 可惜自從父母去世以后,原溪就沒再朝誰要過道理。要債的人要打要罵可以隨便,只要能掙錢,原溪賣了自己也無所謂。 站在裴宴身邊,原溪忽然想,如果當初那個人不是唐渡會怎么樣。 和唐渡同樣有錢,但沒有唐渡帥,沒有唐渡身材好,原溪會答應嗎? 裴宴意識到自己是白費口舌了,因為原溪根本沒有認真聽的神色。 裴宴是知道姚姿蘭秘密的人,唐華清的腿是姚姿蘭害的。但是白安不知道。 當然白安也并不想知道,他仗著唐渡不會動他,肆無忌憚地向唐渡表示出他要讓原溪滾的決心。 裴宴是凌晨才知道白安干了這些,他頭一天被白安整了,醒過來看到手機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立刻跑去找白安,這小子竟然還在呼呼大睡。 因為白安不知道唐家的秘密是什么,只知道這個秘密的存在,所以他將一切計劃想得無比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