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的中心。

    一個老者躺在地上，邊上是一個縱馬的異族少女。

    她的眼睛是褐色的，長發用金冠簡單束在腦后，露出一張瓜子臉，上面盡是羞惱，唯獨沒有歉意。

    老者慢慢地轉醒，意識還有些不清。

    少女好不容易控制住了馬匹，著急忙慌地翻下馬來，跑到老者面前，無奈道：“傷得重不重，我這邊還有急事，不能耽擱太久，要不，我賠你銀子吧？”

    眾人都怒了。

    “這是哪家的小姐，怎么從來都沒見過？”

    “看她的服飾裝扮，像是從南詔那邊過來的。當街縱馬，實在是沒有規矩，果然不愧是南蠻小地來的！”

    “是??！動不動就拿銀子說事，人家云夫子家缺她這點銀子嗎？”

    “可不是？云老先生可是咱們大岳有名的文壇大家，萬一要是老人家有個什么，她就是十條命也不夠賠的?！?/br>
    少女從來沒有見過這種陣仗，臉上羞得一陣紅一陣白，咬著唇瓣，眼淚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轉。

    這時，一陣馬蹄聲漸近，一身著銀色盔甲的男子下馬走了過來。

    見少女站在人群中被眾人圍攻，而一旁，紫衣女子正在為一名老者上藥包扎，他定了定神，走上前去。

    他作揖，恭聲道：“夜璃風，見過云老先生?！?/br>
    云若海象征性地抬了抬手，臉色淡淡的，“原來是信王殿下？請恕老朽行動不便，不能回禮?！?/br>
    少女見是他來了，眼淚一下子就繃不住了，吧嗒吧嗒地掉了下來，“七表兄，我……我不是故意的。剛剛銀梨忽然失控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就……”

    夜璃風有些無奈地摸了摸她的發頂，卻摸到了冰涼的珠翠。

    他沉聲道：“還不快向老先生道歉？”

    少女嬌俏的小臉上滿是后怕和悔恨，趕忙道：“對不起，老先生，都是我的錯?！?/br>
    臨行前，父王和母妃叫她一定要聽表兄的話，若是行事張狂，不聽勸，肯定就要被送回南詔去了。

    夜璃風見小丫頭是真的知道害怕了，也道過歉了，這才松了口氣。

    “老先生，玥靈年紀小不懂事，又是第一次來京城，難免貪玩一些。剛才的事，確實是一場意外，想必她已經知道錯了，還請您見諒……”

    “信王殿下！”紫衣美人厲聲打斷了他的話。

    “你一句道歉，一句意外，剛才的事就能隨隨便便的揭過去了嗎？你這是這要置律法于何處？”

    楚婳眼神凌厲，語氣寒沉地道：“在這樣繁華的街市上縱馬，萬一鬧出人命呢？你輕飄飄的一句年紀小不懂事，就能輕易被原諒嗎？”

    她最看不得這種完全不拿人命當回事的行為。

    如果說因為年紀小不懂事，就可以被原諒的話，原主犯錯的時候，年紀也還尚小。

    過錯總要有人承擔。

    要是因為一句“年紀小，不懂事”，就可以不負責，那惡果就要由受害人自己受著！

    天理何在？

    話音一落，人群中頓時響起了一陣嘈雜的議論聲。

    “是啊，這位夫人說得對?！?/br>
    “什么夫人？那是端王妃！”

    “??？不是傳說，端王妃是個蛇蝎心腸的毒婦嗎，怎么會為旁人出頭？而且，她長得好美，一點都不比第一美人榮王妃差！”

    “噓，小聲點！我聽說，這位端王妃的醫術很是高明，連太后都是她醫治好的。那些總是說王妃配不上端王的，八成都是眼瞎！”

    信王聽了周圍的議論聲，微微蹙了蹙眉，審視著楚婳，“原來是四皇嫂，那依照皇嫂的意思來看，此事應該如何解決才合適？”

    楚婳看見了他眼中隱隱的威脅意味，聲音更冷了幾分，如臘月天里的冰霜，“對多少人造成了損失，都要一一賠償，并一一道歉?！?/br>
    段玥靈嬌俏的小臉上一陣扭曲，“你瘋了嗎，竟要本公主向一群賤民……”

    “住口！”信王大喝了一聲。

    夜璃淵走過來時，聽到這些，冷聲道：“云夫子在碧水軒開辦了學堂，等過了今日，就讓她去跟著云夫子學些為人處世的道理吧。想必姑母知道了，也會感到欣慰?！?/br>
    “……”信王的臉色更加難堪了幾分。

    楚婳沉吟了片刻。

    這個提議，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如此傲慢殘忍的貴族子弟，就應該受些教訓！

    思及此，她轉頭看向了云若海。

    鑒于云老先生的傷勢，她方才用系統掃描了一下，幸好沒有腦震蕩，但頭上到底是見了血，肯定將養一段時日了。

    在場的眾人里，他受傷最嚴重。

    又是最應擁有話語權的人，她下意識地便想問問他的意見。

    于是問道：“老先生以為如何？”

    云老先生沉沉地嘆了一口氣，道：“我……”

    “不要，我不要去學堂！”

    段玥靈急了，當即打斷了老先生的話。

    平日里，她最怕的就是聽那些酸夫子們講課，連忙央求般地看向信王，“表兄，不要了吧？要不然，我們多賠些銀子吧！三百兩？”

    見眾人臉色不虞，她連忙擺了擺手，改口道：“不，五百兩，夠不夠？”

    “哼！”

    云若海原本不想跟一個小丫頭一般計較，但她說出來的話實在是太讓人難堪，且看不出絲毫誠意！

    信王驚呆了，他想過表妹天真，卻不想她如此愚蠢！

    眾目睽睽下還這樣驕橫跋扈，不知悔改！

    要不是姑母提議，又得了父皇的允準，他真不想攬下護送她進京的差事！

    氣氛越發僵硬。

    他趕忙呵斥道：“還不住口？老先生一生高潔，你竟然想用區區幾百兩銀子換得他的原諒，簡直就是羞辱老先生？四皇兄說得對，你確實應該跟著云夫子，好好學習學習做人的道理！”若不然，將來還指不定惹出多大的禍事來。

    “我……”

    段玥靈張口結舌，氣鼓鼓地站在那里。

    心里不由想著，都是這個四表嫂多事。

    要不是她多嘴的話，說不準剛剛道個歉，事情就那么過去了！

    以前，她在南詔的時候，經常當街縱馬，從未出現過差錯！依她來看，就是這京城的街道太過擁擠了！

    但她不敢把心里話說出來，只能憤憤地瞪了楚婳兩眼。

    楚婳似有感知，回望過去道：“怎么，姑娘對之前的那些提議有什么意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