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2)
季無鳴側頭,隱隱聽到他握緊刀柄,然后沉聲開口,眼罩可以摘下了。 季無鳴愣了愣,回了句謝謝,自己伸手將眼罩揭開,發現自己身處一片光線十分昏暗的地牢,十幾間牢房呈對面排開,一眼望去只見基本空蕩蕩。 季無鳴主動走進一間,看了看地上的茅草,又看了看又高又小的窗口,點了點頭,還不錯。 江緒沉默的站在那里,神色有些晦暗不明,半晌,他接過魚壹手里的鎖鏈,上前將牢房門纏好鎖起,才低聲道,會沒事的。 當然。季無鳴笑了笑。 江緒看了魚壹一眼,魚壹道了一聲是,就轉身出去,整個空間就只剩下江緒和季無鳴兩人。 你,江緒頓了頓,你有什么,需要的嗎? 季無鳴睜開眼若有所思看向他,江緒不閃不避,臉上的神色也依舊沉冷嚴肅,只是一本正經的將話又重復問了一遍。 季無鳴收斂視線,點了頭,有。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與我一道來的那些人能夠不受到任何牽連。 好,我知道了。江緒點了點頭。 季無鳴目送著他匆匆離去,神色莫名。 皂靴踩在地上發出輕響,薛天陽抱胸從黑暗中走出來,正好和江緒的視線對在一起。 他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絞著一縷發絲斜倪他一眼,江都統這是要去哪里? 江緒沒回答,抬步往外走,只丟下一句,別動他。 你說不動就不動?你以為你是誰?我偏不信。薛天陽說著就要往后走,一人卻攔在他面前。 魚壹?薛天陽笑,伸手勾了勾他的臉,語氣悠悠然道,你主子現在可沒在這,你確定你還要攔我? 魚壹一動不動,只垂眸說了句,薛監守得罪。 薛天陽瞬間冷下臉,突然五指成爪一把扣住魚壹的喉嚨,看著他痛苦的表情,就想起自己之前也是這樣被江緒掐著脖子他眼中冷然一片,陰笑陣陣中殺意高漲,呵,下輩子可記好了,沒有你主子的命就少學你主子的德行。 魚壹惶恐 薛天陽陰冷的看著他掙扎,手一寸寸收緊,尖銳的指甲已經刺入皮膚,溫熱的鮮血滾落而下。 咳咳。一道低低蒼老的咳嗽從后面傳來。 薛天陽眼神一縮,猛地將魚壹甩在地上,轉身就見沈沒舟背著手站在光影明滅處,笑瞇瞇一臉慈祥的看著他。 小薛,你這是在做什么?他聽起來像是一個和藹的老頭。 薛天陽冷笑道,什么時候沈老也跟人一樣喜歡背后聽人墻角找人是非了? 呵呵,年輕人你誤會了,我就是恰巧路過。沈沒舟說著慢悠悠的跨出一步,一步卻已到薛天陽身后,后者被駭的下意識轉身退開一步。 你可有什么事?沈沒舟轉而問地上的魚壹。 魚壹搖了搖頭,捂著喉嚨站起身,對著沈沒舟施了一禮,多謝沈老。 沈沒舟不在意的擺了擺手,魚壹轉而消失在黑暗里。 薛天陽哼了一聲,敬酒不吃吃罰酒。 哎呀,小薛,大家都是同僚,報復心不要那么重,該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 你說的輕巧,被他害的又不是你。薛天陽手摸上脖子上的那片越發駭人的青紫,眼中的痛恨殺意明晃晃不加掩飾。 沈沒舟笑起來,慢悠悠道,老夫確實沒資格說這些輕巧的話,所以老夫來此也只是告誡你,在江緒沒回來前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 畢竟,若是那位不高興了,讓我們死也不過一句話的事情。 薛天陽眼睛慢慢瞪大,不可置信的道,他入宮了?! 沈沒舟不置可否的轉身,悠然的往外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返鄉人員隔離中。 還有一更,晚一點,等我吃完飯。 爭取把欠的都補上。 第45章 有人要見你 47. 地牢里負責送飯的是個沒有手腳,很是瘦骨嶙峋的啞巴。啞巴不是天生的啞巴,而是從前線退下來的探子,他任務失敗被捉住,失去了咬毒自盡的機會,被關起來折磨了許久,整個人已經瘋了,不過一直到瘋掉,也沒有吐露有關組織的秘密。 啞巴雖然沒有手腳,但推著木車走的并不慢,木車上摞了一疊碗筷,放著三個大木桶,一桶米飯,一桶青菜湯,一桶紅燒rou六扇門的地牢很大方,伙食很好,特別是薛天陽這個酷吏當上監守后,因為對于被關進這里的犯人來說,每天都可能是斷頭飯,薛天陽一發瘋,當晚就得死幾個。 地牢很大,雖然詭異的安靜,關著的人不多不少,卻傾斜嚴重,外面的地牢一房間關三四個,擠的滿滿的,越往里走,關的人越少,到了后面那一段路,基本看不到幾個犯人。 啞巴今天來的比較快,木桶里還剩下大半桶食物,他一如往常被攔在最后一截牢房的路口,黑暗中走出一個穿著裹得只能看見眼睛的人正是魚壹。 魚壹站在車前,伸出手。 啞巴并不因為被攔住而受到驚嚇,反而是露出一個笑容,然后低頭,拉開木車底下的隔板,從里面拿出一個頗為精致的食盒來。 魚壹接過,打開,拿出銀針一一探過,等了一會兒,看銀針沒有變黑,便收了回去,準備要走。 咦啊呀。啞巴招了招手讓他的等等,又從里面的隔層里摸出一個還溫熱的布包塞給魚壹,然后才笑了笑,推著木車走了。 魚壹看著布包里的糕點歪了歪頭,一時想不起來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不過他并沒有意外,因為啞巴心情好的時候確實會塞些東西給同僚吃。 食盒很大,一共有三層,每層都放了三個菜一碗飯,正好對應最后這截牢房里關著的三個人。 第一層的食物和今天給外面那些吃的一樣,多出一盤下飯的酸豆角,只是擺盤好看一些,色澤看起來更讓人有食欲。 魚壹走了幾步就到了第一個人的牢房門口,那時唯一受了刑的。薛天陽的氣基本都撒在了他身上,下手沒什么分寸,這犯人一身衣服都被血浸的看不出顏色了,他一動不動的躺在稻草上,若不是那雙眼睛在魚壹接近的時候猛地睜開,估計都會讓人覺得已經死了。 放在牢房門口的飯菜依舊沒有動,只有水碗是干凈的,這已經是第三天了。 魚壹給他換了熱的飯菜,又換了一碗水,離開前意味不明的說了句,或許是最后一天了。 那人眼睛動了動。 第二層的食物是一葷一素一湯。魚壹這回往里走了十幾步才停在一間牢房前,這個牢房的犯人是個少年,少年一條腿曲起一條腿隨意伸著靠坐在最里面,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那雙黑憧憧比夜色還叫人發慌的鳳眸。 魚壹將面罩往上拉了拉,垂眸先是掃視了一遍干凈的牢房,沉默的將食物放下,抬腿繼續往里面走。 這一次一直走到最里面光線最好的那間牢房才停下。墻上嵌起的燭臺上白蠟已經燒了大半,明明滅滅的火影子跳躍著,牢房里盤腿打坐的人睜開眼。 那是個美人。鵝黃的披風墜著兩顆毛絨小球,嬌俏的顏色更襯的他五官精致絕艷,多情的桃花眼不笑自含三分笑意,便是主人只是習慣性的勾起唇角,那水光潤澤的雙眼瞧人時,仿若天地間便只有自己在他眼中。 魚壹果然看到地上堆疊了七八個盤子,他默了默,還是將食盒最底層的精致的菜肴拿了出來,將那七八個盤子收回去。 辛苦你了。季無鳴看他明明看出來了什么,卻還是面不改色無動于衷的樣子,真心的說出了這一句話。 魚壹莫名聽出了他話中的意思,抬起的眼睛瞬間閃過的情緒仿佛在說:知道我不容易,那你倒是勸一下??! 季無鳴語氣溫和,又說了句,抱歉,孩子還小。 魚壹: 他沉默的加快了收拾的速度,蓋食盒的力氣有點大,在空曠的地牢里發出啪的一聲輕響,有什么聲音合在一起,他一時以為聽岔了,提起食盒大步往回走,結果剛走了三步就撞上某個雙手牢牢端著食物越獄而出的少年郎。 兩人對視,皆是沉默。 燕驚雨: 魚壹: 抱歉。季無鳴聲音溫和淡然,吃完會回去的,鎖也會好好拴好的。 魚壹什么也沒說就走了,只是離開的腳步有些凌亂。 燕驚雨完全沒有剛才逃獄被逮到的自覺,他面無表情的走上前,腳輕輕在牢門上一踹,鐵鏈不堪重負的就斷成了兩截。 季無鳴起身,有些無奈的先將他手里的飯菜端過來,道,你最少該等他走了才來。 燕驚雨手里端著自己的飯,單手將鐵鏈扯下來,將被生生扯斷裂的那兩截拿在一起,手里用力一按,那鐵環竟然硬生生彎曲,又合在了一起。 我餓。他輕描淡寫的將弄好的鐵鏈丟在地上,抬起眼莫名又露出點可憐的表情。 季無鳴無奈的笑了笑,沒有再說什么。 吃完飯后,燕驚雨將光盤累疊起來,轉頭就發現季無鳴已經再次開始運功打坐了,隱隱能感受到衣服底下,看似平和卻洶涌恐怖的內力。 燕驚雨盤腿坐在他對面,為他護法,實際上一瞬不瞬的盯著季無鳴的臉看,視線一遍一遍的描摹著他的五官輪廓,不遺余力十分虔誠。 按理說少年的眼神銳利兇煞,十分的引人注目,一般習武之人便是閉著眼也會覺得如芒在背。 季無鳴卻早就習慣了被他這樣注視,沒有任何不適的沉浸在內力運行中,甚至連他什么時候離開的都不知道。 直到下一次腳步聲響起,他才開始抽出心神收斂內力。 這次來的好像有些早。 季無鳴睜開眼,卻見踢踏聲漸近,有人從黑暗中轉出,來的卻不是送飯的魚壹,而是三日沒有消息的江緒。 江緒看了他一眼,慢慢走上前,抓起鐵鏈的鎖,不知道為什么停頓了一下,才將它一把扯斷。 他甚至都沒控制好力度,錚的一下,鐵鏈斷成了好幾截砸在地上濺起灰塵。 季無鳴有些意外的挑眉,抬頭看去,就見江緒垂眸看著某一處,握住一截鐵鏈的手微不可見的緊了緊,才重新松開,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白蠟燭火下映照他的臉色似乎有些慘白。 這幾天,過的還好嗎?江緒沒有進來,而是克制的站在門口問。 還不錯。季無鳴收回視線,識趣的裝作沒有注意到,順著他的話題說,還要多謝江都統關照。 應該的。 江緒可以的沉默了一會兒,說話時還特意側開身,表情大半掩在黑暗里,有人要見你。 燕驚雨在聽到腳步聲的時候回的牢房,不過進去之后他就意識到今天人來的有點早,抬頭一看正好和迎面而來的江緒對上視線,他立刻就明白不對。 他沉默的站在牢房門口,目送著他往里而去,不一會兒,果然見季無鳴跟著江緒一前一后往外走。 燕驚雨幾乎是立刻扯斷了鎖鏈抬腳要出來,下一刻黑影一閃,鋒利的刀抵在他喉嚨處。 魚壹。江緒眉頭皺起,幾乎是立刻出聲。 然而燕驚雨身體比意識更快,在感覺到危險時,他人雖然不閃不避,手卻如蛇一般的鬼魅的探出。 只聽見彭的一聲巨響,魚壹被摔倒在地,正朝著少年鞋尖彈出的刀子,少年另一只腳踩在他肩膀上,微微用力不讓他起身。 魚壹手肘撐在地上,眉心離刀尖只差一個手指頭的距離,他瞳孔微縮,冷汗從額角滑落,肩膀上的那只腳看似輕飄飄的壓著,實則猶如巨石千斤,讓他動彈不得。 我要一起去。燕驚雨面無表情的看著江緒,一字一句的說出這句話。 江緒神情陰冷,身上肅殺之氣似有還無,聲音冷沉,越獄,加上襲擊朝廷命官,判斬首。 燕驚雨半點不害怕,直直盯著他,兩人視線交匯在一處,火花四濺,劍拔弩張。 季無鳴即便早就預料到會這樣,也有些無奈,將準備好的說辭說出口,雖然不知是何人要見我,但如果是因為三王子被殺一案,想必他不會介意多見一位。 江緒沉默的點了點頭,冷道,把身上的東西都丟了。 燕驚雨立刻收勢,將魚壹踢開,二話不說的將身上的零碎掏了個干凈,然后一言不發的站在那里,仿佛所有的一切都跟他無關一樣。 魚壹看著那些針啊,拇指大小的鋒利木片啊什么的,即便是探子出身也不免有些震驚。進來之前就搜過一次身了,到底是怎么做到還藏有這么多東西的?! 江緒倒是從那粗糙的手藝瞧出了幾分端倪,他眉心跳了跳,魚壹。 是。魚壹上前,燕驚雨張開手,讓他仔仔細細的再搜了一遍。 兩人被蒙著眼睛再次帶出去,然后被推上了一輛馬車。 馬車很大,鋪了一層厚厚的羊毛毯,里頭悶了爐子,特別熱乎。 季無鳴能感覺到馬車上坐了一個人,他微微側了側頭。 季蠻?有道帶著點玩味的聲音一字一頓的念著他的名字,聽起來有些玩世不恭,是個二十出頭不到而立的青年人。 聽說你長得十分絕色,比天下盛傳的第一美人林音音還要美,尤其是有雙多情的桃花眼把他眼罩摘下來。那人的視線一路順著落在他眼睛上,頗為不滿的道。 是。立刻有人上前給他摘了眼罩。 季無鳴睜開眼,眼前還是一片朦朧。 就聽對面笑道,果然百聞不如一見,桃花瀲滟春色,果然一番好長相。 眼前逐漸清晰,季無鳴看清了眼前的人,光瞧著就著實是個金錢堆出來的嬌貴人物,一身華服錦織,鑲金戴玉,連玉冠上都嵌著一顆不菲的紅寶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