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
尤其對南宮晟來說,他本來就僵硬著躺了這些天,周邊人還一個賽一個不待見,更是銀錢驅使不動的,好好一少爺淪落到這地步,著實吃了一番苦頭。 他當即便道,我曉得一條近路,只是路陡人稀頗為狹窄,只能通過一輛馬車。走那條路,比走官道能早一個時辰,正好趕上淮陽閉城。 眾人對視一眼,達成一致,入城吧。 馬蹄揚塵,一道兒奔馳。 然而有時候越想做什么越做不成。 通過這山峽谷便能見著淮陽城門,眾人速度卻逐漸減緩,遠遠瞧見鏢局旗幟飛揚,百八十走鏢人護著三四只商隊,前頭領路一高束馬尾少年,手持一桿紅色長/槍,瞧著是英姿颯爽,意氣風發。 南宮晟打眼一看眉頭緊擰,鎮遠鏢局這膽子頗大,竟不走官道,也不怕遇著悍匪!占著天時地利,便是這百八十鏢師,怕也是不頂事。 他話音一落,三人勒馬急停,手扶著各自的武器朝周圍山頭看去。 一伙人也不知埋伏了多久,等鏢隊過峽谷拉成一線時突然從土山包上竄了出來,數千匪徒密密麻麻的俯沖下來,喊殺聲震天,瞬間便將走鏢隊截成幾段,逐個擊破。 他們這伙人離的不遠不近,被七八人圍成一堆。 林月知二話不說拎起流星錘,瞪了南宮晟一眼,沒好氣的道,下回南宮公子還是說點好的吧! 南宮晟尷尬的摸著鼻子,一時也無話反駁。 燕歸天握著韁繩,遙遙看了眼天邊昏黃,半晌嘆了口氣,下次還是走官道吧。 第11章 殺伐 11. 林月知一流星錘將欺近的兩個匪徒砸開,落下句我來便飛身下馬,鐵鏈吱呀作響,嬌小的身影將那比人腦袋還大的流星錘舞的虎虎生威。 林月知好歹也是江湖榜上有名的高手,即便受了傷,收拾幾個末流的雞鳴狗盜之徒還是不在話下的。 季無鳴知道林月知好戰,看她應付得了,便穩坐馬上沒有要出手的意思;燕驚雨是一個刺客,對父母兄長都無甚情緒,更別說是對未來的同門了,他把玩著出鞘的短刀,歪頭看著激烈且一邊倒的戰場。 只有兩位不甘寂寞的正道大俠看林月知陷入戰場的那一刻,立刻想要去幫忙。 南宮晟急于表現,一個輕功就飛到林月知身邊,展開手中折扇,扇骨彈出利刃,猝不及防便叫襲來的匪徒見了血。 林姑娘莫怕,晟來助你!南宮晟故作一派風流倜儻。 話音未落,就被回身的林月知泄憤的一腳踹飛了出去,如同隕落的流星往來時的方向砸去,被燕歸天撈了一把,才沒當場粉身碎骨。 多謝南宮公子好意,但此處我暫且能應付,南宮公子還是護好車里的前輩更重要。林月知兇狠的將一個匪徒砸趴下,踩著匪徒的背就是一個飛踢踹掉另一匪徒的武器,反手將他也砸趴。慘叫聲迭起,更將她的聲音襯得嬌嬌軟軟,帶上了江南女子的軟糯甜膩。 燕歸天:拜托林姑娘了。 他很識相的扶著眼冒金星的南宮晟退回了馬車邊。 林月知兇殘的戰斗力一對八,那也不過幾個呼吸,其他匪徒見勢不妙,趕緊過來支援,然無疑都跪倒在那對流星錘下。 蠢貨!先對付容易對付的!看著像是當家人物滿臉刀疤一身橫rou的男人,拎著沾滿血的大刀直接朝著季無鳴的方向劈來。 鐺的一聲短兵相接聲響,燕驚雨的短刀穩穩架住那把大刀,兩人交手數次,男人被震飛出去。少年沉著兇神惡煞的眉眼,一直壓抑的血氣被激起,二話不說驅馬殺上前,將那悍匪殺的節節敗退。 一窩蜂的匪徒涌向馬車和季無鳴。 吵死了!還讓不讓老頭睡覺了?!小雀兒!阿蠻,趕緊給老頭我把他們都趕走!老頭暴躁的大吼,抱著一個裹著厚厚紅布的長條物品從馬車中鉆出,他抓住紅布一頭用力一抖,一把剔骨刀飛擲而出。 季無鳴踏馬借力,凌空抓住刀柄翻身落地一個橫掃,寒芒拖拽出銀色一片,刀氣震蕩開來,頓時圍上來的所有匪徒都僵硬在原地。 驚馬的嘶鳴聲中,季無鳴抓住韁繩一蕩重新坐回馬背,刀身傾斜,刀尖懸在身側,雖是纖塵不染,并無半點血色,卻顯露出踏著尸山血海的戰栗。 燕歸天收起震驚的視線,按住腰間不住錚鳴的天意劍,神情頗為復雜的說道,阿蠻姑娘刀法如此驚才絕艷,怎會是無名之輩? 南宮晟以折扇掩面,余光注意到他的動作,意味不明的笑,合扇點了點,且不說江湖多少隱士高人,便是阿蠻姑娘這真假難辨的,你憑個名姓怎么查到?林姑娘那對流星錘也甚是霸道威風,行動間步法也頗有規章,美中不足的便是內力單薄了些我思來想去,江湖中擅此器者可不多。 燕歸天吸了口氣,眉頭緊皺,不安道,你是說她是魔女林月知?那阿蠻姑娘! 南宮晟搖搖頭又點點頭,林月知是宣帝早年生人,同江綺一輩,到如今也有近不惑之齡,林姑娘瞧著至多也就二十余歲,便是駐顏有術,也該非同一人。 想來也是。燕歸天松了口氣,為自己不靠譜的猜測感覺到好笑。 南宮晟又道,不過二人都姓林,又都擅使一樣武器,怕是有些淵源。說起來,我們攻入無盡崖,似乎并未見到那位右護法? 我近來也在思考此事。燕歸天抿唇,沉聲說道,當時邪宮中并無多少戰力,我只以為江湖謠傳,后來逐漸覺察出些許不對,邪宮說是邪宮,上任宮主季遠在時,也確實在中原挑起不少禍事。然自季無鳴上任后,邪宮勢力都壓縮在清州地界,已經淡出武林許久,到這兩年才突然鬧出許多事端,引得此次圍剿。 南宮晟:燕兄如此一說,我也覺得蹊蹺。我先前在安陽城打聽過,那幽冥教和邪宮似乎結仇已久,季無鳴上任之后,便一直忙著對付他們,在邪宮中深居簡出。若是邪宮對中原早就懷有覬覦之心,我們壓境之時,那些傳聞中如云的高手,怎么只有季無鳴和江綺兩個? 兩人皆垂眸苦思,總覺得一片云霧縈繞,讓人捉摸不透。 老頭突然哼了一聲,啐了句榆木腦子,陰陽怪氣的呲罵道,你們這些正道人士可真可笑,什么都沒搞清楚,就打進了人家家里,難怪遭人嫌棄。 燕歸天和南宮晟都是臉上一熱,不自在的偏過頭去。 哼!要不是老頭子出谷急,非要讓你們嘗嘗百毒侵蝕生不如死的下場! 南宮晟變了臉色,當即不敢說話了。 燕歸天恭敬的抱拳作揖,煩請前輩提點一二。 有甚個好提點的?我提點了你個木魚盟主就能想明白了?老頭一人一巴掌拍過去,古怪的笑起來,語氣陰森森的,你與其到老頭子我這要什勞子提點,不如多想想你們那些所謂正派之間上不得臺面的齷齪貓膩。 燕歸天和南宮晟對視一眼,若有所思。 兩位大俠在這邊探討真相,外面的戰場早已天翻地覆。 季無鳴露出一手震懾全場,再也沒人敢去招惹他,燕驚雨在馬上用一短刀挑翻了對手,重新回到季無鳴身邊,林月知的戰意已經全部激起,舞著流星錘只往人多的地方鉆,所到之處人仰馬翻血rou飛濺,最后竟直接竄到那提槍的高馬尾少年身邊。 那少年武功也不錯,但交戰經驗不豐富,被人圍攻有些左支右絀,一不小心就露了破綻被斬/馬/刀斬下馬去,原本意氣風發少年郎瞬間滾了一地狼狽,連武器都丟了,眼見著三五大砍刀交疊著劈來,突然被一鐵鏈鎖住。 呵,欺負個公子哥算什么本事?讓姑奶奶來會會你!林月知激動起來早忘了官話,一口清州方言。 她手上用力一扯,疾飛過去的流星錘將三五大漢全部砸飛,她欺身而上,順便腳尖一挑,將那長/槍挑飛還給主人。 邊兒待著去,礙事!林月知很嫌棄的用余光瞪了一眼這公子哥,對中原江湖經看不經用的男人們充滿了鄙夷。 而那公子哥被長/槍砸了滿懷,還傻愣愣的看著頭也不回的女俠。 女俠直入土匪堆里,一對流星錘殺了個有來有回,唯一讓她側目的己方人士,是一個穿著有些過分寬松的衣服,背影挺拔,用著一把樸實木劍的家伙。 匪徒們聚集在一起,包圍圈里唯一還站著的兩人短暫的背靠背。 林月知抹了把臉上的血,嬉笑,交換一下? 嗯。男人微不可察的應了一聲。 話音未落,兩人就已經各自轉身交換了戰場,迅猛的動作直接將包圍圈撕的支零破碎。 有燕驚雨自發的保護,季無鳴在馬上居高臨下,也注意到了那個男人,不過注意到的不是他手拿木劍依舊能揮出凌厲的劍勢,而是他臉上那半塊木制面具。 雖看不太清,卻總帶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季無鳴瞇起眼。 男人似乎也注意到他的視線,抬頭看過來,兩人四目相對,季無鳴驚人的目力瞬間就將他臉上的面具看了個徹底那是張有些花哨的雕花面具,盡管邊緣根據不同的臉型做了新的修整,但那新雕的花紋下,是遮掩不住的細小豁口。 初看覺得新,細看便看出了它的陳舊。 便是燕驚雨順著視線看過去,也覺出不對,那似乎是我在寒潭見過的? 是。季無鳴肯定,那個面具從十四歲就戴在他臉上,那么多年,即便再怎么變化,他一眼也能認出來。 燕驚雨歪了歪頭,看他瞇起的眼中水光下藏著的寒意,突然開口,我給你要回來。 說著就要驅馬上去。 不用。季無鳴笑了一聲,說,一個丟了的面具而已,被人撿來用就用了,我不至于這么小氣。 嗯?燕驚雨疑問的看著他。 季無鳴回答,我只是好奇他的身份。 云山是大周邊界,與漠北一線之隔,那邊地處偏遠黃沙漫天,又因邪宮建立于此,素來少有人過去,更莫說無盡崖下那片寒潭,便是我落崖前都不曾知曉。 燕驚雨一想,確實如此,作證道,天機谷被毀之前,我去過一次寒潭,面具還在。 季無鳴挑起眉,唇角勾出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眼中掠起水波,含著幾分虛無的笑意說,那倒真是巧了。 你還記得那人的模樣嗎?季無鳴看向他,口中的那個人正是指疑似幽冥教叛徒,被撿回天機谷養傷的男人。 燕驚雨搖頭,他對親近之外的人,向來不愿意費功夫。 季無鳴摩擦手指,微點了點頭,看來 少當家! 季無鳴未盡的話被一聲怒吼打斷。 第12章 青蓮劍仙 12. 外頭不知是哪位鏢師的一聲嘶吼,少當家三字入耳,南宮晟猛然變了臉色。 他一把掀開車簾探身去瞧,就見先前被燕驚雨逼退的土匪頭子,不知何時摸到了高馬尾少年身后,那把大刀就那么懸在他頭頂,眼見就要劈下。 該死,竟真的是顧順之!他若是死了,顧蓮書怕是要我們所有人陪葬!他猛拍窗框,手臂一撐,竟是急的從狹窄的窗中翻了出來。 然而不待他反應,就聽砰砰兩聲驚響。 剔骨刀和木劍一前一后的打掉土匪頭子手中的武器,將人撞飛出去。面具男飛身掠過去,抱住高馬尾少年疾步退開,林月知持著流星錘與他錯身而過,直接將要爬起來的土匪頭子再次砸回地面。 姑奶奶面前玩偷襲?不想活了老娘成全你!差點就在眼皮子底下被偷了人的林月知十分生氣。 季無鳴剛才投擲的動作驚了馬,他扯住韁繩夾緊腿肚子,將馬重新安撫下來,抬頭正好同面具男的視線對在一起,兩人對視了一眼,面具男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便錯開了視線。 季無鳴瞇起雙眼,指腹揉搓著粗糲的韁繩,神色難辨不知在想什么。 燕驚雨以為他在看飛出去的剔骨刀,便丟下句我去,驅馬趕過去。 南宮晟狼狽的站起來就見事已成定局,不由松了口氣。 季無鳴聽見了他先前說的話,回頭問道,他同青蓮劍仙顧蓮書是什么關系? 世上有無數的劍俠,卻只有一個劍仙。 顧蓮書手中有一劍,乃是天玄門上任大長老、已故的鑄劍大師陳玄青所鑄,江湖兵器榜排名前列的神兵利器,其名曰青蓮劍,也被人稱作青蓮劍仙。 青蓮劍仙顧蓮書,那是二十年前武林公認的奇才,他十五歲家道中落才拜入華山派外門習武,十九歲上昆侖山拜師學藝,二十六歲便聞名江湖,二十九歲在武林大會上守擂百余場未嘗一敗,陳玄青不顧病體硬要開爐為他鑄劍,數月后得神兵青蓮劍,被尊稱劍仙。 雖然名號為仙,顧蓮書本人卻是個實打實的瘋子,他為了給兄嫂報仇,差點將顧家本家三百余口人屠殺殆盡。 季無鳴知道他,還是當初尋求改善筋脈的辦法時,意外聽白微雨說起過。正巧他二人經歷相似,也都是為了報仇半道才開始習武。 大仇得報之后,顧蓮書便退隱江湖,再不出世。我也是近幾年接觸家中生意,才知道鎮遠鏢局背后竟是他在坐鎮。 南宮晟用扇子指了指那邊帶領鏢師們清場的高馬尾少年,道:此人名叫顧從,字順之,鎮遠鏢局的少當家,正是顧蓮書唯一的侄子。 顧家本家家大業大,洛陽顧這個旁系一脈比本家還要富貴。顧蓮書是庶子,親母難產生下他便撒手人寰,三四歲時,顧老爺墜馬去世,顧夫人緊隨而去,可以說,顧蓮書是由兄長一手帶大的,兄嫂與他而言如同父母。兄嫂亡故后,他將兄嫂之子作親子教養,至今未娶。 燕歸天聽到這,佩服道,我只知青蓮劍仙顧蓮書,卻不知他身世如此坎坷,南宮兄弟消息當真靈通。 南宮晟一展扇,端的是一派風流倜儻,不無得意道,晟友人遍天下,知道些小事不足為奇。 自然是小事。 一爽朗少年音朗聲插進來,顧從帶著面具男大步走過來,拆穿道,南宮家與顧家都是江南名門望族,雖一個在蘇州,一個在杭州,但正所謂江南富貴,蘇杭稱最,一個地界,哪有什么新鮮事你說是吧,小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