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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將入相——” “陛下,以后臣只能在朝拜相,再不能為您征戰沙場,您不要失望?!?/br> 殷夜摸著那個紫色圓點,哭著笑,半晌道指著兩個孩子,比劃道,“哥哥名喚謝晏,meimei叫謝照?!?/br> “他們……姓謝?”謝清平含淚問道。 “你讓天下都遂我姓了殷,分你兩個姓謝,又何妨!”打這個手勢的時候,殷夜終于又有了兩分當年的風發意氣。 “上日下安為晏,意安定,清明。日領召遂為照,主明光,溫暖?!?/br> “是不是這個意思?”殷夜問。 謝清平別過臉擦去眼淚,回首笑道,“你如何擇的這兩個字?” “前世,你假死于塢郡祖宅,隨尸體一同送往郢都的青玉上,刻著這兩個字。我曾在伽恩塔里求你為孩子娶名,你未應……” “我應的?!敝x清平道,“是我應的太晚,以為你總還會來的,不想你再來之日……那日一別,我錯過你的一生?!?/br> 論起那場火,謝清平終是黯淡了神色。 殷夜伸手,撫平他眉間皺褶。 “你沒有錯過我的一生?!币笠箵u頭,“前世,我的一生,原就只活了三個字?!?/br> 她拉過他的手,在他掌心一筆一劃地寫:謝,清,平。 寫完,她抬頭指了指榻上的孩子,緩緩比劃道,“生他們的時候,我想起了前世全部?!?/br> “你死后,我活了十六年?!?/br> “你想聽嗎,后來那些沒有你、我一個人孤獨走過的時光?” 第50章 【050】前世/未亡人孤獨走在雪夜…… 前世,大寧歷,景熙二十五年冬。 南歸路上,衡鳴雪山北后方,隆武軍緩緩現出身形。 雖是大雪紛飛,然上到統帥將軍,下到兵甲侍衛,無一不心生喜悅。 北戎滅了,四海一統。 圣人花到手,女帝福祚綿長。 唯一遺憾的是,那個憑一己之力,孤身潛入敵營滅掉北戎三王,奪來丹藥的人,到底沒能撐下去。 望不見山河昌盛,踏不上回家的路。 一個時辰前,醫官回稟,那人油盡燈枯,已經故去。領頭的數位將軍數次回望后邊那輛隨軍的馬車。 長嘆息以掩涕兮! 已至大寧境內,軍隊列陣停下,大將軍下馬至車前,親掀簾帳,持著對一個戰士的無上敬仰,拱手道,“謝祭酒,英雄遺體,是火化送回皇城,還是將埋與雪山上?” “這英雄是祭酒的暗子,不知他家鄉何處,可有留下話語?” 隆武軍死后安息地,有兩處。 一為埋骨衡鳴雪山,稟“生之灑血于社稷,死后以骨溫寒雪”之崇高信念,永伴山河。 二為葉落歸根,眠于故里。 即將不惑的謝祭酒,如今世家謝氏唯一的傳人,摟著那具已經逐漸冷去發硬的軀體,搖了搖頭。 “他是我謝氏的人,自是入我謝氏祖陵。我要將遺體完整帶回去,有人會想要見他的?!?/br> 于是,即便是隆冬雪天,即便是急行軍,從北戎邊境到郢都皇城,尸體還是開始腐爛,滲出尸水。 景熙二十六年一月,郢都城外,天子鑾駕出城十里迎棺。 歸來的英雄,挽君主性命以春秋,統山河四海于一體,女帝這般接待,亦是合理的。 百官與臣民,乃至整個天下,都是這么認為。 除了扶棺而來的謝祭酒,謝晗。 今朝三十又五,重疾纏綿多年的女帝,挺著筆直的背脊,退開儀仗,獨自走在風雪里。 雪花落在她本就白了大半的發髻上,待她走到棺前,已經滿頭皆白。 “開棺!”她的話經風即散。 但周遭諸人還是聽到了。 這些年,她一貫如此,話音很輕,卻足矣讓人聽清。便也從不說第二回 。 棺蓋打開,才露出一道縫,酸腐味便散發出來。待整個掀開,里頭尸體已經大半腐爛,淅淅瀝瀝躺著尸水。 二十六年前,她還是東宮失了語言不得開口言說的皇太女。 十月里,皇父駕崩,為防世家逼宮。她瞞下死訊,秘不發喪。將父親尸體安置與寢殿內,命太醫如常會診配方,自己如常侍疾守夜,如常用膳理政,等待援兵。 那年,她九歲,守著父親尸體十余日,第三日開始便聞到尸臭味,第七日看見尸僵遍身,皮rou化水;第九日,尸水從床榻流下,融進周遭掩蓋的冰層里。 與此刻,沒有多大區別。 是故,她安靜地立在棺木前,神色安然,仿佛只是重新感受了一遭當年的氣息。 她扶著棺木,甚至還將手伸了進去,撫了撫他鬢角額頭,拂下幾縷花白的發絲。 若說今昔兩廂有何不同。 大抵當年,即便父母皆亡,族人散盡,她尚且還有支柱。 她還有舅父,有他在,她便覺得自己還有家。 而今朝起,她沒有家了。 她恨他,貶他,逐他,卻依舊希望有一天他能回來。 不回來也不要緊,只要他活著,她的心都是定的。 “合棺吧?!迸垡琅f平靜道。 她望著一旁與自己年歲相仿的青年,有些虛弱地合了合眼,隔著茫茫大雪,她輕聲道,“謝謝你,帶他回來?!?/br> 謝晗上去扶她,“陛下,于理還需驗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