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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還有事?”殷夜抬眸,見門邊未走的人。 “沒有!臣會為陛下仔細挑選!” 一月間,謝清平未假人手,三百個兒郎,皆有他一一過目,細細挑出,可謂鞠躬盡瘁。 十二月初六,上吉,女帝詔書傳至天下,五十良人入后宮,各封品級。 而這品級又是女帝朱筆親封,封得百官心悅誠服。 其中二十人封為八品隨應,二十人為七品常侍,余十人,隆北屬臣推薦者三人為六品郎,世家推薦者三人為五品世,最后剩下四人分別為謝晗,衛章,裴庭、佘霜壬。 因謝晗乃荀氏嫡長女與謝氏嫡長子之獨子,故而此間郢都謝、裴、衛、荀四大世家中兒郎,盡數皆在其中,除卻一個之前從未聽過的佘霜壬。 而最后高位的冊封,卻出乎意料,謝晗、衛章、裴庭皆只封了四品杰,獨佘霜壬一人居三品御侯。 百官轉念一想,便也明白了,從來后宮前朝互為一體,君主御臣之道,大抵如此。且不論那亂人雙目的四十人,且論最后十人。女帝給了隆北三人為六品郎,低于世家三人的五品世。而四品位置上三人皆是世家子,那三品御侯只一人爾,乃是昭平長公主親薦,亦屬隆北。 如此平衡世家與寒門,又使世家彼相互此牽制,繼三年前那場守城之戰后,百官對御座上的女帝,再次生出敬畏。 有些人,生而為皇。 只是,也不由感慨,帝王無情,大抵便是這個模樣。 丞相撫育弼佐多年,到頭來也未能給侄子將這條路鋪平?;蕶嘣谏?,女帝親近的還是自家人。 文武百官,萬千臣民,私下悄聲論之,謝清平或多或少自是能聽到。 然而,即使他最初出于私、情亦接受不了殷夜大開后宮,然此刻也不得不承認,如此平衡朝局,相比前世先楚預謀復立,鼓動世家反女帝,最后被殷夜反手屠殺,六萬人或罪有應得或無辜枉死,鮮血滴落,拋尸荒野,今生此間自是上好的局面。 即便,按著前世路,除開已經被他提早鏟除的天子慕容閔和肅王慕容斐,當還有一股復楚的勢力。他雖知道入口在魯國公府,一時卻也沒有頭緒。只是如今朝局改變,或許那方亦會有新的變化,他姑且可以等一等。 謝清平立在臨窗的位置,遙望西南處的九重宮闕,還有最后一股未平的勢力,待掐滅,便可安心離去。 今生,她,成長的很好。有家人,有手足,未來還有夫婿,有兒女…… 這樣思來想去,他一顆懸著多年的心,仿佛真的靜了些。 十二月十七,良人冊封大典,昭陽殿設宴,百官獻賀,君臣同樂。謝清平望著殿上女帝,尤覺自己荒唐又可笑。 他的心,莫說靜下,簡直躁亂如麻。 女帝近身處,三杰一御侯持禮奉酒,謝清平有一瞬間想沖上去,把她抱出殿外,抱回瓊麟臺,抱回丞相府。 酒酣宴正時,他到底沒控制住捏碎了一個酒盞。碎片入掌心,滲出一手血。 身側侍者一驚,低聲問可要傳太醫。 “無妨!歲歲平安?!彼麎褐曧?,“是本相不慎,勿聲張?!?/br> 話畢,他掩手入袖中,借口散酒氣出了殿。卻未留神一道落在他身上長久未動的目光。 臘月寒冬,夜色茫茫,絮絮下起小雪。 他出殿的時候,因飲酒之故,未曾覺得嚴寒。此刻走在宮墻下,甬道間,體內酒氣燥熱,然面上朔風撲來卻似刀割般疼,一時間冷熱輪轉交替,他竟有些受不住,整個人愈發昏沉,只步履沉滯地走著。 往來宮人大都識得他,只行禮問安,無人敢攔。 他竟走入了后廷,外官入后廷,自然是要攔的。但他住在后廷中數年,出入如府邸家室,哪個敢攔他。而他扶著廊柱,急咳了半晌,待稍緩過勁,抬眸才看清“瓊麟臺”三字。 瓊麟臺,他在后宮的下榻處。 外殿門開著,他清晰地看見里頭整潔規整,紅燭高燃,不知此處賜給哪個郎君,今日會是何人入??? “丞相,您怎么在……”身后司香走上來,話至一半只驚道,“你的手,如何受傷了?” 雪漸漸大了,地上發白,映著他滴落的血跡。 “沒事,被碎片劃了下?!彼α诵?,“你不在前頭伺候,如何在這?” 如何在這—— 這話司香也想問他,然一想,左右是心中難舍故地重游,便也不曾戳破,只道,“今個奴婢休沐,原是不放心,回陛下寢宮看看,不想遇上了您?!?/br> “您……”她望了眼瓊麟臺,“嚴冬雪寒,丞相入殿坐吧,奴婢去給你傳太醫?!?/br> “不必了,我如今不便入后廷?!?/br> 他本想這樣說的,可是腳不受自己控制,司香已在前頭引路,他閉了口鬼使神差地跟了進去。 殿中一切如舊,還是他往昔入住布置的模樣。只是一路進來,高燃的紅燭晃得他睜不開眼。 他還是想問,如今此處撥給了誰??? 其實他只需翻一翻六局檔案便可知曉,但他也沒去翻。 他想知道,又怕知道。 此刻,話到嘴邊滾了幾次,到底沒問出來。 司香到了盞茶,轉身去傳太醫。 他方回神,“不必麻煩,我自己來吧,你去扯點紗布便可?!?/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