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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輔大人的小青梅(重生) 第75節

    九年前,他們二人分道揚鑣,自此再不相見。七年前,盛京驚變,先太子太孫謀逆,先帝病逝,再之后他齊昌林平步青云,一路官拜至刑部尚書。

    而她與齊昌林和離后,便改頭換姓,去了陌生的中州,從頭開始。原本生活也算得上風平浪靜,可半年前卻忽然來了兩撥來歷不明的人在尋她。

    她一猜便知那些人約莫是為了她手上的信件,又或者是覺著能利用她來威脅齊昌林,這才遠去中州尋她的。

    余秀娘攥緊了拳頭,心火怒燒。

    齊昌林這殺千刀的,過去那些年,定然是做了與虎謀皮、喪盡天良的事!

    -

    余秀娘一夜輾轉難眠,到得天明時分,聽見隔壁院落傳來了雞鳴聲,便起身簡單拾掇了下,出門往順樂街行去。

    才剛到酒肆,便看見楊蕙娘與如娘正站,在酒肆外讓店里跑堂的掛幡旗。

    大大的“狀元樓”三字飄蕩在微帶涼意的春風里。

    二人有說有笑,瞥見余秀娘了,還扭過頭來同她親熱地道早安。

    余秀娘心底登時多了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愧疚感。

    前兩日她到盛京時,無意中聽人說起順樂街一家名喚“狀元樓”的酒肆,說那東家就是新科狀元的丈母娘,新科狀元不去翰林院,反而同皇帝請恩去了都察院。

    新科狀元,都察院。

    聽見這些字眼,下意識便過來了順樂街。也是巧,一來便看見那雇人的啟事。進門一試,竟當真留了下來。

    從前余秀娘做官夫人時,從來不出外應酬。她身份太過低賤,這盛京里的官夫人大多瞧不上她,她也懶得出去自討沒趣。

    是以,她在這盛京,當真半點人脈都無。

    如今她留在“狀元樓”有著自己的私心,可楊蕙娘、如娘還有姜黎待她卻是真心的。

    這一點,終究是她不光明磊落。

    余秀娘按下心中的愧疚,深吸了口氣,揚唇一笑,爽利地道了聲“早”,又問:“阿黎呢?”

    楊蕙娘輕咳了聲,笑道:“她昨夜算賬算得晚,今日我便讓她多睡會再來?!?/br>
    姜黎昨夜的的確確是累著了,可卻不是因著算賬。

    起來時天已大亮,她摸了摸旁邊早已涼透的被褥,迷迷瞪瞪地趿拉著繡鞋下了榻。

    桃朱端水進來時,她揉了揉眼,啞著聲道:“公子幾時去當值的?可用早膳了?”

    桃朱道:“公子卯時一刻便出門了,今日公子起得晚,奴婢只好熱了幾個燒餅讓他在路上吃?!?/br>
    霍玨一貫來起得早,之所以今日起得晚,那自然是昨日歇得太晚了。

    姜黎臉頰熱了熱,強行按下心頭的臊意,學著霍玨一貫來的模樣,淡淡“嗯”了聲:“無妨,一會讓小廚房把湯羹燉上便好?!?/br>
    桃朱不著痕跡地掃了眼姜黎松松垮垮的衣領里,露出來的一截鎖骨,柔聲道:“湯羹奴婢一早就差人燉上了,夫人的、公子的都有,夫人安心便是?!?/br>
    就這姜黎忙著讓人給霍玨燉湯羹時,那廂霍玨正端坐在都察院里,聽人碎嘴子。

    說來這都察院也算是盛京里最抱團的一個官署機構了,不管是平級的御史,還是不同層級的御史,都沒甚勾心斗角之事。

    只因都察院這一群御史呀,天天干的都是得罪人的事。這盛京里的官署,上至六部下至衙門,乃至宮里的司禮監,都被他們得罪了個透透。

    他們再不團結些,哪能抵御得了外敵?

    “聽說魯御史與柏御史出門上值前,必要同自家夫人道:今日為夫興許會觸柱而亡,若當真如此,你們不必傷懷。不過是職責所在,為國捐軀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宗奎用手掌遮著嘴,說得很是起勁,“如今二十多年過去了,他們這臨別一言每日都在說。幾位大人的夫人每逢聚會,必然要拿這事說笑?!?/br>
    旁邊一位都事往左右掃了眼,也笑瞇瞇地插話道:“不用聽說了,這事兒在都察院從來不是秘密。你們可要知曉后續?后續就是,兩位御史大人說完后,御史夫人便問:晚膳可要等你回來一同吃?大人立即答:自是要的,一個人用膳也忒寂寞了!”

    宗奎正抿了一口茶入口,聽見此話,實在是憋不住笑意了,想“噗嗤”一聲笑出來,偏生那口茶堵在嗓子眼里,直接便嗆進氣管里去了。

    登時咳得面色漲紅,雙目含淚。

    魯御史進來時,沒聽見宗奎咳,倒是看見了他激動得不能自已的樣子。

    隨即便想起了這位并州宗家的榜眼宗奎,同狀元郎一樣,也是費盡心思要入他都察院之門的,想來也是個一身熱血的好兒郎。

    于是一撫胡子,老懷一笑,道:“不過才第二日當值,怎地就激動成這樣了?”

    說罷,便喊上二人進了一邊的廳房,將一封密信扔到桌案上,道:“今日你們隨左副都御使跑一趟兵部,此密信檢舉的,是兵部尚書胡提!”

    第78章

    都察院與刑部、大理寺并稱“三法司”, 主掌監督與彈劾,必要時,還能上陳建議。

    “這密信里說兵部尚書胡提曾秘密貪下軍餉, 累計白銀數萬兩。嚯, 此事若是真的, 這胡提當真是吃了狼心豹子膽, 連軍餉都敢貪,也不怕日后祖墳被人扒出來潑糞!”

    宗奎正了正頭上的烏紗帽,繼續壓低聲音道:“不過吧, 如今凌首輔與朱次輔兩派爭得那樣厲害, 也不知曉這密信所言的, 究竟是真是假?!?/br>
    霍玨低下眼,掩住眼中的眸色,嘴角微微提起,道:“是真是假, 一查便知了?!?/br>
    “這種貪墨案子, 哪那么容易查?尤其是兵部尚書那等子級別的官,別忘了, 他后頭還有個凌首輔在?!?/br>
    宗奎的伯祖父任大理寺卿, 他從小耳濡目染之下,也知曉要扳倒一個身居高位的官員, 屬實不易。

    多少案子都因為證據不足不了了之。

    霍玨側眸看了宗奎一眼, 道:“你怕了?”

    宗奎腰桿登時一正, 似是受到了極大的侮辱,提高聲音道:“誰怕了!本公子自出生到現在就沒怕過什么!狀元郎, 我同你說, 就算那兵部尚書身后站著的是凌首輔, 我也不怕!”

    宗奎話音剛落,便聽得“吱呀”一聲,一人從幾步外的屋子快步走出來,手里拿著一摞書冊。

    此人正是霍玨與宗奎正在等的人,左副都御使賈隋。

    賈御史顯然是聽見了宗奎挺直腰桿說的那話,行至他身側,用力地拍了幾下他的背,朗聲道:“哈哈哈,不錯不錯!老師說你們二人都是極好的苗子,果真沒夸錯!我們都察院出來的,就應該要有此氣勢!”

    賈御史生得牛高馬大,一雙手掌又厚又大,這幾掌下來,差點沒把宗奎這世家公子的肺給拍出來。

    三人上了馬車便直往兵部官衙去。

    他們要查的是胡提,卻也不能一到人地盤就氣吼吼地說要抓胡提,只能采用迂回的手段,聲東擊西,細細盤查。

    那廂胡提聽到都察院又來人了,氣得一口子氣堵在喉頭里不上不下。

    “說說看,賈隋這次又要查什么?是不是又說我徇私枉法,任人唯親了?還是說我去歲整理的兵籍不合規矩?”

    進來傳話的傳書史縮了縮腦袋,道:“賈御史說今歲要運往邊關的軍械不如前兩年威武,恐有偷工減料之嫌疑,要來查查賬?!?/br>
    胡提用力地拍了下桌案,冷笑一聲:“查,讓他好生查!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就不信他真能查出什么來!你去挑個最亂最臟的屋子讓他慢慢查!”

    該毀掉的東西他早就毀了,他還真不懼賈隋查出什么來。

    再者說,就算他真查出點什么來了,最后還不是要移交刑部那里去?刑部尚書齊昌林與他一樣,都是聽令于首輔大人的。說是同氣連枝都不為過,他怕甚?

    傳書史得了令,忙答應一聲,拉著一張苦臉給賈隋幾人引路去了。

    -

    那廂霍玨在兵部認認真真查賬,這廂姜黎沐著燦爛和煦的陽光去了酒肆。

    盛京的春天比之桐安城,要來得晚一些,到得四五月,方才見著鶯飛草長、花團錦簇的美景。

    這樣好的時節,自然是釀酒的好時候。

    姜黎一進酒肆,便目不斜視地往天井去,也沒注意到酒肆大堂的角落里坐著位不速之客。

    那人生得高大英俊,一雙陰烈的眼,灼灼地盯著她的側臉。

    宣毅捏緊了手上的酒杯,待得小娘子掀開簾子進了天井,連一片衣角都見不著了,方才仰頭,將杯子里酸甜可口的梅子酒一飲而盡。

    夢里的楊記酒肆變成了眼下的“狀元樓”酒肆,而她也從姜掌柜變成了狀元娘子。

    好一個狀元娘子。

    若不是循著霍玨的蹤跡,他堂堂定遠侯府世子恐怕都不能將她從盛京里找出來。

    宣毅眸子里遍布戾氣,在酒肆里又呆了半個時辰,才往天井的方向看了眼,起身出了酒肆。

    他今日告了假,離開酒肆后便徑直去了長安街的飛仙樓。

    剛下馬車,身后忽然傳來一道清脆又驕傲的聲音。

    “你就是定遠侯府的宣世子?”

    宣毅冷冷淡淡地回過身,便見幾步開外的華貴馬車里,一位年歲不大的姑娘挑著簾子,驕傲地望著他。

    這姑娘不管是頭上戴的頭面,還是身上穿的衣裳,都是頂頂好的。

    一瞧便知是哪家高門大戶里的貴女。

    宣毅對盛京里的貴女一貫來沒甚好臉色,只瞥了一眼,見是不認識的人,扭頭就走,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那姑娘臉色立時不好看了,咬唇望著宣毅高大的身影看了半晌,回想著他方才那冷淡的眉眼和那張英俊的臉,倏忽笑了聲:“行,就他了?!?/br>
    先前他爹說給她相中了一個不錯的后生,想下個月安排她與那人去大相國寺相看的。

    她自是不愿意去,正在絞盡腦汁地找借口推掉呢,轉眼那個后生竟然比她早了一步,直接登門說要取消大相國寺之行。

    從來就只有她嫌棄別人,哪有別人嫌棄她的?

    她哪里咽得下這口氣?這才悄悄打聽到那后生的名字,尋了過來。

    如今見到了人,倒是比她想象中的要好。

    她胡玉雅就喜歡征服這種對她愛搭不理的。

    胡玉雅抿嘴笑了笑,正要放下車里的帳紗,一個溫雅的嗓音忽地喊住了她:“胡姑娘?!?/br>
    胡玉雅動作一頓,斜眼望去,很快便認出了說話的是那位翰林院編修的夫人,印象中記得那編修姓曹。

    這位曹夫人胡玉雅在幾次詩畫宴里都遇見過,很是能低下身段逢迎京里的千金小姐們。

    那些家族不顯、家中長輩只不過是個五六品芝麻官的閨秀倒是挺吃她這一套,三言兩語間便儼然是手帕交好姐妹了。

    可胡玉雅與那些人又豈能一樣,她爹是兵部尚書,平日里往來的最低也是三品大員的官家千金,這位不知哪個小地方來的勞什子解元夫人,她才懶得搭理。

    “你是……曹夫人罷,抱歉,我有要事要先走一步,再會?!闭f罷,看都不看薛真一眼便松了手。

    帳紗隨著馬車起行而輕輕晃動,薛真望著那輛刻了兵部尚書家標記的馬車,捏緊了手上的帕子。

    方才胡玉雅眼底對她的輕視,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她來了盛京這般久,還是頭一回遭這樣的冷遇,便是鎮平侯府那位目中無人狂妄自大的大小姐也不曾這樣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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