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輔大人的小青梅(重生) 第4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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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玨進來花廳時,佟嬤嬤知他們姐弟二人定然有話要說,便尋了個借口,帶上蓮棋、蓮琴出了屋。 “我聽薛無問說,你在臨安帶領著半城的百姓逃得一難,可有哪里受傷?”衛媗起身走向霍玨,細細打量他,確認他當真沒受傷了才徹底松了一口氣。 “嗯,我無事,阿姐莫要擔心?!被臬k淡淡一笑,與衛媗一同在正廳中間的圈椅上坐下,繼續道:“當初白水寨有不少人跟著我來了盛京,有他們在,我不會有事?!?/br> 白水寨足有幾千人,都是練家子,在沈聽的訓練下,與一支行軍差不多了。 衛媗聽見霍玨的話,非但沒有放心,反倒輕輕蹙起眉峰,望著霍玨,道:“阿玨,你究竟在做什么?” 她素來聰慧,從霍玨去白水寨要人開始,便多多少少猜到些什么。如今又見他冒著危險去臨安城,心里的猜測便越發篤定了。 果然,下一瞬便聽霍玨道:“做衛家子孫該做的事?!?/br> “胡鬧!”衛媗粉面含霜,櫻色的唇用力一抿,道:“衛家的仇由我來報,你只需安安心心地做霍玨便好!日后與阿黎生幾個白白胖胖的孩兒,重建衛家與霍家,這才是你該做的事!” 她是當真不愿霍玨再卷入此事里,他如今是衛霍兩家唯一的男丁,若他出了事,衛家與霍家就真的徹徹底底斷了根了。 霍玨自是明白衛媗的心思,可這輩子,他怎么能眼睜睜看著阿姐再次死在他面前? “阿姐,我今日進城時遇見了薛無問?!被臬k淡聲道。 衛媗一怔,似是不明白他為何要提起薛無問,卻聽霍玨繼續道:“他正要去皇陵調查先帝功德碑擘裂之事,這事是我派人做的?!?/br> 臨安城地動之時,位于皇陵的功德碑不僅僅擘開出一道道裂痕,還從這些裂痕里滲出了紅色的液體,遠遠瞧去,似是流出了血淚。 短短數語,衛媗便已經聽明白了霍玨究竟要做什么。 她豁然起身,白皙的手指用力攥緊了手上的帕子,道:“他查到了你身上了?” 霍玨緩緩搖頭,“無需查,他知道是我做的?!?/br> 衛媗用力閉了閉眼,她清楚定國公府的立場,若薛無問當真查出什么證據來,他或許真的會將霍玨移交刑部。 衛媗睜開眼,面色在瞬間恢復了平靜,道:“我會同他說,是我派你去做這些事。日后,你不必再插手進來,一切都交與我便好?!?/br> 霍玨靜靜望著衛媗。 想起了上輩子在宮外,他與她見的最后一次面。 那時阿姐的身體已經不大好,她在生下阿蟬后,身子便一日比一日差。那日許是意識到了什么,她忽然約他出來,笑著同他道:“阿玨,我會讓他幫你的?!?/br> 霍玨知曉她說的他是指薛無問,那時的阿蟬尚且不足一歲,他原以為,阿姐是因著生下阿蟬了,想借阿蟬的情分求薛無問出手幫他。 可阿姐從來沒想過要利用阿蟬,她由始至終利用的,都是她自己。 霍玨垂下眼,看著袖擺上那細密的如意紋,片刻后,復又抬眼,對衛媗道:“阿姐,讓薛無問娶你為妻吧?!?/br> 衛媗清澈的眸子微微睜大,失聲道:“你說什么?” “嫁給薛無問,做他的妻子?!被臬k緩緩道:“他會娶你?!?/br> “不,他不會?!毙l媗輕輕搖頭,哂笑一聲:“定國公府滿門忠烈,不可能會同意他娶我,能容他養著我,已是最大的讓步,也是最大的仁慈。而薛無問——” 衛媗說至此,聲音稍稍停頓,眸子里難得地出現了一絲迷茫。 “七年前,衛霍兩家滿門盡誅時,遠在肅州的定國公曾派了一隊死士前往青州去衛家救大哥?!?/br> 霍玨望著衛媗,面色平淡,說出來的話卻震得衛媗心神一顫。 可大哥沒活下來,活下來的是她衛媗。 似是想到了什么,衛媗臉色一白,跌坐在椅子上,喃喃道:“是薛無問?!?/br> 霍玨微微頷首:“是他。他只身前往青州,強行改了暗令,逼著那群死士救了你。因著這事,他帶你回去肅州后,挨了定國公七七四十九鞭?!?/br> 屋子里靜了靜,半晌,衛媗垂下眼睫,低聲道:“可他不是這樣同我說的?!?/br> “阿姐,若你那時知曉了是薛無問改了定國公的暗令,將本該救的人換成了你,你會如何?”霍玨平靜問道。 衛媗抬起眼,神情有些恍惚。 她被薛無問救下后,曾經恨過,為什么活下來的人是她?但凡活下來的是大哥或者阿玨,衛家的復興便有希望了,無論是誰,都要比她好。 “薛無問不同你說實話,只是怕你恨他?!被臬k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緩聲道:“阿姐,只要你開口,薛無問就一定會娶你?!?/br> 這世間任何人開口都無用,可只要衛媗開了口,他就一定會娶。即便娶了衛媗,意味著整個定國公府都要與皇權作對,他也會娶。 - 出了屋子,霍玨靜靜立于院子里的臘梅樹下。 寒風呼嘯,雪霰紛紛。 他低下頭,輕輕摩挲著指尖,腦子里回想著衛媗方才說的那句:“他不該救我的,若是大哥還在……” 他們姐弟三人的感情自小就極好。 大哥衛徹乃衛家嫡子,為人光風霽月又才識過人。雖未入仕,但在青州已經頗有名望,許多本可登科及第的仕子都甘愿拜入衛家做門客,心甘情愿地追隨他。 祖父常說,大哥有容人之量,識人之才,能寫得一手錦繡文章,亦能親入民間感悟人間疾苦,是個能造福百姓的人。 在霍玨的記憶里,大哥的的確確是個令人欽佩的人,大周多少有能之士慕名前來青州,就是為了一睹衛徹的風儀。 定國公與父親、祖父一貫交好,在他眼里,只要衛家的嫡長子活著,衛家再次崛起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而阿姐定然也是這樣認為的,霍玨知道,將真相告與她是件極殘忍的事。 可阿姐終究會知道真相的,而此時讓她知道真相,才是最好的時機。 他需要這個時機。 那廂姜黎正與楊蕙娘說著話,忽然從半開的窗牖里瞥見一道挺拔若松的身影,話匣子登時一頓,忙站起身,道:“娘,霍玨在等我呢,我先回去啦?!?/br> 楊蕙娘瞧著她這急切的模樣,不由得嗔道:“急什么呢?這才多久沒見!” 姜黎臉頰一紅,道:“這不是外頭冷嗎?馬上要會試了,我怕他凍著生病,到時影響會試可就不美了?!?/br> 楊蕙娘白了她一眼,心知她這閨女是在找借口罷了。 卻也理解姜黎新婚燕爾,正是蜜里調油的時候,也不留她了,只叮囑道:“既然女婿馬上要參加會試,你平日里少纏著他些,多給他做些吃食補補身子?!?/br> 姜黎總覺著她娘說著話帶著些旁的意思。 什么叫少纏著他呢?她平日也很忙的,哪會總纏著霍玨? 腹誹歸腹誹,還是乖乖應了聲:“知道了?!?/br> 姜黎抱著個剛燙好的手爐出門,緩步走向霍玨,到得他跟前,便嬌嗔道:“怎么在這等我啦?不是說了,我要是沒出來,你就先回去書房么?” 小娘子說話的語氣甜甜軟軟,眉眼間的笑意幾乎都要滿溢出來了,顯然是很歡喜他在這里等她的。 霍玨低眼看她,眼前的小娘子鮮活嬌俏,濕潤的綴了光的眼里全是他,那些慘痛的過往似乎頃刻間便遠去。 她身上披著件海棠色的斗篷,大約是急著出來找他,兜帽都未曾來得及戴上。 細細密密的雪就這般落在她烏黑的發上,霍玨替她將斗篷的兜帽戴起,溫聲道:“無妨,溫書也不差這一時半會?!?/br> 二人并肩走回主院,姜黎抱著手爐,笑著道:“我同娘選好鋪子了,娘說順樂街四十七號的那間鋪子租金很是合理,雖說位置偏了些,但酒香不怕巷子深,偏僻些也無妨的,我們楊記酒肆從前在朱福大街也偏得很,還不是生意興隆極了?!?/br> 霍玨淡淡應著她的話,上輩子她們也是選了順樂街四十七號。 這鋪子是牙人給的幾間鋪子里租金最低的,楊蕙娘不愿意用霍玨給姜黎的那一萬兩,而她在桐安城積攢下來的積蓄也說不上多,會選擇順樂街的鋪子完全不出霍玨意料。 “既然娘與你都喜歡,那便選那鋪子吧?!彼麥芈暤?。 上輩子阿黎與娘能在順樂街將酒肆做得風生水起,這輩子有他保駕護航,自然會比上輩子還要好。 姜黎點頭“嗯”了聲,忽又想起一事,往左右望了眼,見無人,便踮起腳,在霍玨耳邊細聲道:“上元夜那日,是孫大當家陪娘去看的鋪子,我發現娘這兩日,不躲著他了?!?/br> 小姑娘呼出來的氣息又熱又軟,帶著點淡淡的甜香,擦過耳廓時,酥酥麻麻的,撓得心尖都癢了。 霍玨喉結輕提,眸子又暗了下來。 分明是他最厭惡的落雪日,可只要她在他身邊,這世間的所有風霜雨雪,似乎都變得不值一提了。 第53章 (三更) 成泰六年注定不是個太平年。 上元夜, 臨安城地動,與此同時,數百里之外的皇陵, 承平帝的功德碑泣血擘裂。 真真是一波未平, 一波又起。 短短數日, 整個大周的百姓都在談論著地動與先帝功德碑泣血之事。 如此不祥之事, 讓無數人想起了七年前, 亦即是承平二十七年的夏天, 太子太孫下詔獄, 先帝病危, 青州衛霍二族全族被滅。 四皇子臨危監國,在先帝病逝后,得繼大統,成了大周第一十七位皇帝。 那是盛京百姓畢生都難以忘懷的夏天, 彼時人心惶惶,只希望皇權更迭能盡早結束,至于這背后是否有什么不可言說的陰謀詭計, 那已經不是他們這些只想安居樂業的尋常百姓該去揣度的。 可眼下, 地龍震怒,皇陵泣血。 分明是有天大的冤屈呀! 而這些冤屈, 與先帝相關的,怕也就是七年前的事! 薛無問從皇陵歸來時, 太子太孫含冤而死,先帝含恨而終的流言如同野草遇星火, 瞬間便蔓延在盛京的街頭巷弄里。 指揮同知唐勁瞥他一眼, 擰起眉峰, 壓低聲音問道:“大人, 您看需要派人過來,捉幾個亂嚼舌頭的人殺雞儆猴一下嗎?” 薛無問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道:“趙公公都未曾說什么,你急甚?” 唐勁聞言便偷偷瞄了眼那位笑面佛趙公公,一對上趙保英陰陰柔柔的目光,立馬噤了聲。 這趟去皇陵,圣人不僅派了薛無問去,還派了心腹太監趙保英一同前往。 這位秉筆太監與東廠的掌印太監余萬拙明面上相處甚歡,可實際上,二人私底下的爭斗已日趨白熱化,不爭個你死我活根本不會罷休。 東廠幾位太監的爭斗素來不是東風壓到西風,便是西風壓倒東風。眼下皇陵出事,圣人派的是趙保英,可見趙保英一派是壓了余萬拙一頭的。 思及此,唐勁恨不能自行掌嘴十下,人趙公公聽見這些流言都還是笑瞇瞇的,氣定神閑得很呢,他多什么嘴? 正懊惱著,便見那位趙公公忽然一甩拂塵,對薛無問道:“薛大人,皇陵之事既已查清,該進宮面見圣人了,請吧?!?/br> - 是夜,一輛馬車從定國公府駛出,疾行驅往永福街。 此時的霍府里,佟嬤嬤抱著一蓬新折的臘梅,掀開簾子,進了內室。見衛媗靜靜坐在暖榻上不言不語,心里不由得有些心疼。 自從兩日前,小公子來了趟這里,大姑娘便沉默了兩日,瞧著倒也不像是在傷心,更像是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