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6)
沒有呢。 小蕓停了下動作,黑夜中她的笑容有些勉強,眼睛卻牢牢地看了眼那道身影。 你們家是造了什么孽啊。 老奶奶感慨地說了這么一句,不過由于她這個jiejie來了,小蕓輕松了很多,家里多了一個勞動力干活,條件也一日日改善,這不小蕓前些天買上了觸屏手機。 好姑娘,還是早點找個人家嫁了吧。 老人和小蕓嘮嗑了幾句,便回家休息了,而小蕓也忙完了今晚的勞動量。 她收好明天拿到集上賣的竹籃,搬起小板凳準備關門回家休息,眼睛一掃,那道身影已經不見了。 輕嘆了聲,她去廚房燒了一鍋熱水給母親擦身。 塑料布封頂的簡陋房舍,屋里亮著昏黃的電燈泡,小蕓蹲著身子給她癱瘓的母親洗腳。 蕓兒,你什么時候把那個死女人給弄走啊。小蕓mama一臉憤慨,顯然她是對阿川抱怨已久。 你知道個什么,那個人既然什么都不記得了,幫小蕓干干活也可以,我和你都動不了。 坐在旁邊的小蕓爸爸面色蠟黃,骨瘦如柴,眼睛里閃著一抹精光。 上次我讓你拿到鎮上賣的那條手鏈是不是賣了很多錢。還沒等小蕓說話,她爸爸又說了句。 嗯,賣了好幾千塊錢,我還買上了手機。小蕓點頭,看向父親的眼里很崇拜。 那就好,那塊手表估計更貴。 小蕓爸爸是有名的精明,一眼就看出了阿川身上的東西價值不菲。 阿川是她三年前在田里撿到的,那時候她滿身是血,但因為還有呼吸,她把她拖回了家,小蕓爸爸發現了她的手鏈手表均價值不菲,當時就起了心思拿走了這些物品準備再把昏迷不醒的阿川扔掉,但由于那陣子有警察在她們村子里查人,害怕之余,她們一家人隱瞞了阿川的存在。 等風頭過了,再準備行動時,阿川自己醒了,但好在她記憶受損,不記得以前的事情,小蕓爸爸尋思著家里只有小蕓一個人干活,多一個免費勞動力也劃算,于是就對外宣稱阿川是小蕓mama的親戚,父母雙亡投奔了她們家。 就這樣,阿川就這樣在她們家住下了,幫他們家干活。 對阿川,她們的口供都是一致的,而之所以叫阿川,全是因為那天她問小蕓自己名字,小蕓隨口編了阿福,但她似想起了一些事,說她叫川。 于是阿川就這樣叫下來了。 蕓兒,改天我把那塊手表給你拿去當了,你就拿著這個錢嫁人吧,家里還有阿川照顧我們。小蕓爸爸對女兒說道。 我知道了,爹。 一想到能嫁人擺脫這個家,小蕓的笑都掛在了臉上。 如果能拋開其他,這倒是一幅父慈女孝的畫面。 伺候爹娘洗漱后,小蕓擦了擦手,從堂屋柜子里拿出一塊塑料包裝的餅干。 她推開那間小房間的門,阿川已經躺下了,房屋里靜悄悄的,清輝月光傾泄傾泄下來,掃去了屋里的燥熱。 給你吃。 她推了下阿川的肩膀,把那塊餅干塞給她。 這還是她特意去村里小賣部買的,花了她兩塊錢。 但是那個人卻紋絲不動,仿若已經睡著一般。 哎 無可奈何的小蕓站在床沿不住地嘆氣,最后還是轉身出去。 其實那時候她和mama一樣的想法,想找個機會把她扔了,但后來,她希望阿川能一直待在這里,最好永遠不要想起來。 現在只有阿川留在這里,她才能真正離開這個家。 等那扇破木門被關上,躺在床上的人翻了個扇,宛如墨黑的眸盯著還在滴水的房頂出神,碰都沒有碰那塊餅干。 若是以前,有干凈的吃食她早就樂開花了。 但最近興許是想起一些片段的緣故,她變得沉默很多。 她慢慢合上眼,一張反復出現在她夢里的嬌容清晰地浮現。 她有著一頭好看的黑發,五官精致小巧,明眸皓齒,膚若滑凝,她纖白的手腕戴著一個銀手鐲,每當她動作時那個銀鈴鐺便清脆地嘩嘩響,靈動干凈,比她在村里見過的所有姑娘都要好看。 可惜的是她想不起來她叫什么名字,是她的什么人。 她皺著眉,似要想起更多,但由于腦袋里劇痛不得不放棄。 那個人應該是她生命中很重要的人。 或許不像小蕓說的那樣,她并不是村子里的人,和她們也沒有關系 她眸色幽暗,長了老繭的手掌撫了撫腰上那道長長的傷疤,卻終是不堪疲累陷入睡眠。 夜深時分,位于京遠一所高檔小區的主住宅,開著小燈的主臥,身著白色睡衣的慵懶女人正躺在床上哄小孩睡覺。 她側臥著身體,烏發隨意地挽起,有幾縷俏皮的發絲被她伸手撩到耳后,那張日漸端莊典雅的俏臉上洋溢著母愛,纖手輕輕拍著小家伙的脊背。 窩在母親懷里的小家伙閉著眼睛,頭發茂密,白白胖胖的,穿著可愛的卡通連體睡衣,哪怕是睡著了,手上還抱著奶瓶。 沈念一俯身輕柔摸了摸寶寶黑濃的頭發,親了親寶寶的小臉,輕手輕腳地拿走了她的奶瓶。 許梓諾小朋友一歲多了,睡前還沒能斷奶,這無疑歸結于母親沈念一的寵愛。 許梓諾是沈念一經歷了十月懷胎才生下來的,是她和許望川的孩子,之所以叫梓諾,或許是因為那個她們還沒有完成的諾言。 小家伙的到來,給沈念一的生活注入了新的生機,臉上的笑顏也多了很多,所以對這唯一的孩子,她寵愛得過分,看連外婆沈茉看不下去了,勸她要適度不能太溺愛。 特別是還沒斷奶這件事。 不過沈念一仍是把所有的愛和溫柔都給了她們的孩子,或許是因為她和望川那一模一樣的眼眸吧。 沈念一眉眼柔軟,眼里閃著異樣的光芒,指腹小心地撫過寶寶的眉眼。 她們真的長得很像,也讓她有時候面對許梓諾的調皮很難生氣。 給寶寶蓋上小被子,沈念一就這樣靜靜凝望著她,似要透過她看另一個人。 母女溫馨時刻,放在桌上的手機卻突然震動起來,打斷了她的沉思,她溫柔地親了親寶寶胖胖的小臉,這才起身拿了手機去陽臺。 夜幕落下,繁華熱鬧一天的京遠市也停歇下來休息了。 她皺著秀眉接了電話,剛要責問這么晚有什么事,手機卻在聽到消息的那一刻從手心滑落砸在了地板上。 沈總,我們有許總的消息了。 第81章 正午的天氣,向來都是熱烈燥熱的,村里的家家戶戶人家都在田里忙農活,阿川扛著鋤頭一個人在地里忙著小蕓交給她的任務。 烈日炎炎,猶如火盆的太陽炙烤著大地,guntang的汗水沾濕了她身上單薄破舊的短袖,她面無表情地擦了擦臉龐繼續干活,強迫癥發作把最后一角地翻土后才準備回去。 拿著鋤頭,她獨自一人走在鄉間的小路上,茂密的樹林擋住烈陽換得一時蔭涼 ,池塘蛙叫不止,散發著夏日獨有的氣息。 剛走到村口,遙遙望著家的時候,不知為何平日里清閑的家門口圍了許多人。 阿川啊,你可回來了,你們家出大事了。 擠不進人群的鄰居奶奶看見她站著,氣喘吁吁一路小跑過來和她說著,指了指她們家門口。 阿川眼神平靜,握著鋤頭的手指卻悄然緊了些,左胸心房的位置不受控制地怦怦亂跳,似期待又似惶恐,艱難得腳下步伐都邁不開。 阿川回來了。 鄰居奶奶見阿川和失魂的一樣,沖著人群喊了聲。 瞬間,那圍觀的村民全都轉身看向那個距離她們十米之遠的阿川。 包裹成圈的人們散開了,她看到了幾輛黑色的轎車停在門口,正跪在地上哭泣的小蕓和小蕓爸媽,還有一個白胖可愛的小女孩以及那個時常出現在她夢里的女人。 她亮麗的黑發挽成一個優雅的發髻,一身純潔簡潔的白裙勾勒出那纖細的腰身,眉眼如畫,膚色勝雪。 在這窮鄉僻野,她美好得就如月宮仙子,可望不可即,仿佛一眨眼她就這樣憑空消失了。 她看向她的同時,那個女人也在看她,那望向她的秋水般的眼眸迅速積滿了淚水,一行晶瑩滑過她白皙的臉龐。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止了,看著她壓抑落淚,阿川的心也似被人揪住心房那般難受。 一股從未有過的感覺涌上心頭,五味雜陳地不知是何酸澀滋味。 低頭的瞬間,她看見了自己腳下那雙脫膠的板鞋和沾滿了污泥的手,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 不再看向她。 許梓諾糯糯地望著流著淚的mama,伸著小手扯了扯mama的裙角,圓滾的黑眼睛卻一直地盯著那張經常在家里相框上看到的臉龐。 mama,不哭。 可惜她還小,不能幫沈念一擦眼淚,只能奶里奶氣安慰著。 本來她今天要去上早教班的,但是一大早mama就帶她來了這個陌生的地方,然后看見了那個她應該稱之為媽咪的人。 和照片上的不太一樣,雖然長得一樣,但這個人沒有照片上的媽咪好看,頭發亂糟糟的,身上的衣服也是臟臟的,而且她還不過來抱她,還把mama惹哭了。 所以許梓諾決定以后不要喜歡她了。 小家伙掀了一下唇,不高興地偏過頭。 只是mama卻突然抱起她往那個人那邊走去,只能伸了伸小短腿表示抗拒。 一步一步,越來越近,一陣好聞的香水味拂過,她的眼簾里多了一抹白色裙角。 許望川沈念一站在她面前,聲音沙啞還帶著濃重的鼻音。 濕潤的美眸牢牢盯著她,一秒都不愿意挪開。 阿川攥著手掌,似做了很大的決定,那一直垂著頭才緩慢抬起,直面那氣質高貴典雅的女人,也看了眼她腿邊的小團子。 她知道她,但是她已經想不起來以前的事情,也不知道她是誰,和她是什么關系,那個和她肖像的小孩是誰 你是她小心開口,神情恍惚。 她的出現,已經讓小蕓的那套說辭站不住腳了,可能她不是父母雙亡,或許她還有其他的親人,從來不是孤苦的一個人,只是因為某種因素導致她暫時遺忘了。 沈念一念念。 沈念一側目掩蓋眼里控制不住的眼淚,努力壓抑自己沸騰沖擊的情緒才重新看向那個人。 果然她不記得她了。 哪怕大概知道了情況,但當真正面對還是剜心的痛。 這三年的艱難她都度過了,只求她平安就夠了,她對自己說。 只是那些冷靜和淡定還是讓她看見那個讓她無數夜晚魂牽夢縈的人時徹底崩潰決堤。 她甚至沒顧得上兩人旁邊的寶寶以及那人身上的骯臟,無法控制地撲進她的懷里,緊緊抱住她單薄的脊背。 聞著她身上鮮活的氣息和泥土的味道,埋在她肩胛的沈念一吸了吸鼻子,一時委屈得想放聲大哭。 三年了,她離開她三年了,她差點就以為她再也回不來了。 瞳孔地震的許望川身體僵硬,垂在兩側的手無措得不知放哪,胸口那具溫熱的身體卻是真實存在的。 沈念一念念 但是每當她深想,頭就會很痛,她皺著眉,不知該以怎樣的態度去面對這個女人。 我們回家。 須臾,沈念一意識到她們所處的環境不對,滿是柔情的美眸里劃過一抹冰涼,纖手握著那只沾了淤泥的手,帶她往轎車那邊大步去。 而一旁跟過來的保鏢則抱上了小小姐。 她拉著她歸心似箭,她多么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這些年她到底發生了什么,是不是因為當年車禍才導致她不記得了她了 她有好多的問題想要問她,也有好多的遺憾想和她繼續。 走到小蕓家門口,司機已經打開了車門,沈念一緊緊牽著許望川,似擔心她一下又被人拐跑了,連寶寶都沒顧上。 阿川,你去哪,你不回來了嗎。 滿臉淚水的小蕓跪坐在泥巴路上,語氣悲涼,她周邊圍了一圈村里的人,對那突然進入村子搶人的女人和阿川指指點點小聲議論。 小蕓的父母也沒了往日的囂張,皆是失魂落魄的狀態。 或許她們也沒想到有一天謊言會被當眾戳穿,而且那看起來出身不凡的女人還說要告他們綁架勒索拐賣人口,簡直要被嚇死。 盡管她們剛開始居心不良,但這么多年來,她們家也算是養了阿川三年,怎么就能這樣呢。 沈念一停下腳步,眼眸冰冷得如一把寒刃看著小蕓,纖細的手指掐著柔軟的掌心。 若不是她們一家人從中作祟,她們又怎么會整整分離三年,也不知道時間的耽誤對望川身上的傷有沒有影響。 若她們當初能善待她,及時接受警方的調查,她自是會補償她們一大筆錢。 她們做了什么她們自己心里清楚,反正沈念一不打算放過她們。 若不是當初那條她定制的黑曜石手鏈被賣流落在市面上被人發現,她是不是這輩子都找不到她了。 這種事情想想就后怕,她是該慶幸的。 如今當務之急是帶望川回京遠檢查,還有解決這一家人。 阿川,你就這樣信任這個女人,我可是照顧了你三年,這個女人就今天出現了,你就要和她走。 見許望川沒有回應,小蕓不死心地又喊了聲,期盼她能留下。 沈念一的眸愈寒,她握著她的手直直視那人如墨般的眸。 很干凈純粹,但卻清晰地閃過一抹遲疑,這一幕刺痛了她的心。 跟我回家好不好。 她耐心地哄道,聲音很溫柔,手一直握住她的手,哪怕臉上并無異色,但心里還是緊張的。 擔心失憶的許望川會顧念其他不肯和她離開。 只是許望川雖然失憶了,但心底還是親近于她的,四目對視了好久,對于沈念一,她有一種天然的信賴感。 她點頭,也沒放開她的手。 沈念一的心里這才好受了一些,她轉身看向還在作死的小蕓,嗓音偏冷。 云小姐,還是在這里等我的律師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