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領旨 第223節
宋卿源身邊的宮女不多,麗蕊在東宮時就在宋卿源身邊伺候,許嬌自然認識。 “嗯?!彼吻湓摧p聲。 許嬌心中微舒,麗蕊她是知曉的,還不算尷尬…… 許嬌去了屏風后更衣。 屏風其實很薄,他依稀能看到她的身影。 “別偷看~”她果真出聲。 宋卿源用行動詮釋,他不需要偷看,他可以光明正大得看…… 許嬌:“……” 宋卿源恍然想起第一次見她穿女裝的時候,也是這身宮女服,他當時怔了許久,也臉紅許久。 他知曉她好看。 但不知曉,即便只是一身再普通不過的宮女服,都能讓人移不開目光。 轉眼,都是幾年前的事了。 許嬌坐在登上換宮女鞋,宋卿源俯身替她翻衣領,忽得看到她脖頸后的痕跡,“這里怎么了?” 方才他并未留意,許驕似是也才想起來,又怕他擔心,遂伸手撫了撫頸后,輕聲道,“在梁城巡察的時候,有處年久的工事坍塌,幸虧宋昭推開我,只是當時被旁的尖角劃了一下,就前不久的事,隔一段就好了,不疼了?!?/br> 宋卿源看她。 許驕知曉她方才怎么輕描淡寫,宋卿源都不傻,不會聽不出來,當時要是宋昭沒推開她,她恐怕不是被尖角劃傷,是要被東西砸到了。 她連忙道,“真沒事了,不信你問問大監?” 宋卿源遲疑片刻,還是沒有戳穿她。 她方才原本在穿鞋,因為他問起頸后傷痕的事,被打斷了。 宋卿源單膝跪下,一手握住一側的鞋子,緩緩給她穿鞋。 “宋卿源……”許驕意外。 宋卿源沒有吱聲。 許驕不好再開口,靜靜看著他單膝跪在她跟前,替她穿好了腳上的一雙鞋子。 待得宋卿源抬頭,四目相視,許驕心中輕嘆,不知道宋卿源要說什么,結果宋卿源看向她,認真道,“我信了,讓宋昭大婚后就離京,沒事別入京了……” 許驕:“……” 許驕連忙澄清,“不是,是那處工事年久失修,我自己沒留意,同宋昭沒關系……” 許驕早前是很煩宋昭。 煩到不行那種。 但這次在開化,看到宋昭帶著禁軍,扛著沙包什么都不顧跳到工事中,身先士卒,一呼百應,許驕忽然才覺得宋卿源早前同她說起過的,宋昭慢慢在懂事,也慢慢在扛起自己身上的責任,不是早前的宋昭了。 后來去梁城,宋昭也都低調。 旁人并不知曉惠王在梁城,宋昭穿著禁軍的衣裳,也都在幫忙做著禁軍的事。 其實……這一段時日許驕對宋昭改觀不少。 你越不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周遭發生的所有不好事情,你都會同他掛鉤。 當你不討厭他的時候,又會發現,其實有沒有他,當發生的還是會發生…… 許驕說完,宋卿源探究看她。 許驕支吾道,“就是這次在開化,還有梁城,覺得宋昭挺好的……真的……他是有擔當了,不像早前的熊孩子了?!?/br> 許驕輕嘆,“我對他沒偏見了?!?/br> 稍許,宋卿源唇畔微微勾起一抹如水的笑意,忽得伸手擁她。 許驕微怔,既而也伸手環緊他。 …… 宋卿源先起身,然后伸手牽她。 許驕臉紅,“旁人見到不好吧……” 他們兩人馬上要大婚了,方才江船又在碼頭停了這么久。 宋卿源輕聲道,“我牽你起身?!?/br> “哦~”許驕心中唏噓,她方才還以為他要堂而皇之牽她出去。 等她起身,宋卿源似是想起什么一般,問道,“女官服合身嗎?” 許驕點頭,“合身?!?/br> 他是怕尺寸不合適,但這么看,他估摸得剛好。 宋卿源遂又笑了笑,沒有再說旁的。 等出了船艙,宋卿源在前,她跟在宋卿源身后,低著頭,旁人不容易看出端倪來。 宋卿源卻一臉春風,風華絕倫。 有人主動來慈州接他,他比旁的都高興…… 過往只有他去蒼月見她,她來接他,還是十余年來,頭一回。 “誒~”到臨下江船的時候,許嬌仿佛想起了什么。 “怎么了?”宋卿源回眸。 許驕有些懊惱,又有些歉意,“我好像……把葡萄忘在開化了……” 宋卿源眼神微妙揚了揚,除卻朝中的事,她丟三落四的時候多了去,丟個大活人也不奇怪。 正好從江船船中行至露天處,陸深侯在此處。 宋卿源朝陸深道,“找人去趟開化,把那串葡萄拎回來?!?/br> 陸深:“……” 許驕朝陸深歉意笑了笑。 …… 碼頭上,大監一眼見到天子身影,“陛下?!?/br> 陳敏等人上前,行君臣大禮。 君臣之間免不了客套寒暄,許嬌往大監身后一站,大監很快認出是她…… 這回換宮女服了,大監頭大。 從慈州碼頭去官邸大約要小半個時辰,宋卿源看了大監一眼,大監順勢讓宮女端了茶水入了馬車。 還有一個多時辰就是黃昏了,不宜這個時候往京中回,要在官邸落腳一晚。 馬車上,許驕同宋卿源詳細說起了梁城巡察之事。 盡管大監早前的書信里已大致同宋卿源提起過,但幾個月的事情濃縮在一兩封書信里,無法詳盡。 他能想象到當時的場景,是因為他對大監,對許驕,對宋昭,和對谷一泓的熟悉,但這些事再度從許驕口中說出時,多了大監不知曉的細節,譬如工事裂縫,洪峰風險,還有當時分流可能產生的意外等等…… 之前在朝中,許驕辦得任何事情,都會同他交待清楚來龍去脈。 眼下,像極了早前,她還在朝中的時候,一絲不茍,恪盡職守,比旁人都要拼命和認真得多。 即便洪峰過境的場景,在他腦海中都反復想象過,但聽到許驕口中柳秦云和葡萄先跳下洪峰去系繩,險些被沖走,后來宋昭扛了沙包身先士卒,而后旁的禁軍熱血沸騰跟著往下跳,再是開化工事上的工匠,全都用血rou之軀去堵住洪峰,他才知曉他早前想象的,其實不過冰山一隅…… 許驕見他眸間有沉色,又同他道,“但一波洪峰過境,開化的工事守住,從梁城調派的駐軍也加入到了開化工事的加緊施工中,開化工事的最后一段在八月初的時候,全部修繕,整個梁城的水利工事已經全部完成。栗炳昌還留在梁城,他原本就是工部出身,我讓他找著水利工事圖,花一直兩個月的時間,趁著七八月洪峰過去的黃金時候,抓緊巡視完所有的工事,查缺補漏。九月一過就是十月,如果來得及,能趕在十月讓工部擬定修繕計劃,臘月前完工,這樣當地的百姓心中都會吃下一枚定心丸?!?/br> 宋卿源頷首,“好,讓栗炳昌盡快,最遲十月,要工部將此事做了?!?/br> 許驕輕嗯一聲。 這樣的場合其實并不陌生,早前兩人在一處的時候,也多是這樣的場合,許驕再度同他說起梁城的事,“其實今年的洪峰前置了,所以最危險的反倒是六月中的那次兩江并流,幸虧有隨行的禁軍和開化的工匠挺過了,雖然梁城還是受了災,但同早前的洪峰相比,已經是檣櫓之末。后來七八月的時候,梁城零零散散也遇到互江的汛期,但因為準備過了,所以災情是有,但整個梁城也好,百姓也好,受得損失很少。旁觀者清,我讓劉詩蕊在整理這次梁城水患中做得好的,日后可以借鑒,還有忽略的,日后可以避免。這次洪峰和之前都不一樣,光是源頭就很巧合,防治水患,防為主,治為輔。雖然并江沿岸很少有汛期徒增,但以后還是應當列入日常巡查,越是看起來普通之處,越可能暗藏危機,但這次做了,日后就會更好?!?/br> 宋卿源一直看著她,她說得認真,其實并不察覺,但宋卿源看她的時候,眸間都是溫和笑意。 最后,許驕再道,“這次梁城之行深有感觸,梁城是重中之重,梁城這次得意保全,是因為之前朝中一直將重心放在梁城工事上,若非如此,即便有軍中將士不懼生死,也根本攔不下來。早前的梁城之亂,原本以為興修的工事,其實是空殼,浪費了整整十余年。梁城如此,別處會不會如此?南順臨江,所以多水患,國中的注意力也都在水患上,那其他呢?是不是也當排查了?早前身在其中,救火的事情做得多,跳出來的時間很少。想要南順興盛,不是一人,兩人,一個許驕,一個沈凌,而是需要太多的人,如同樹木的根莖一樣,要牢牢深入不同的地方,各司其職。國泰民安不是一句簡單話,官僚機構龐大會臃腫,若不夠朝中的政策就會難以推行,這其中需要權衡的東西太多,等到我們看到的時候,其實都已經是結果……” 宋卿源眸間笑意更濃,“所以呢?” 許驕應道,“所以,你說的是對的,目光不應當拘泥于一處……” 她話音未落,宋卿源伸手帶她至懷中,俯身含上她雙唇。 這樣的許驕,是他喜歡的許驕,能與他并肩,站在他身側的許驕…… *** 九月二十,天子大婚,會盡快趕回京中,天子今日只是在慈州落腳,陳敏等人從大監處探了口風。 大監是說,天子才從朔城回,這幾日要連軸都在路上,一切從簡,早些歇息的好。 陳敏會意。 這晚,許驕早早就去耳房洗漱沐浴。 她也是從梁城趕來慈州的,聽大監說,宋卿源提前離開了朔城,她也只能連著趕了三晚的夜路,好容易才趕上今日到慈州,若是再晚些,怕是要錯過了。 許驕在耳房。 宋卿源撩起簾櫳,去了外閣間,而后又喚了聲,“大監?!?/br> 大監入內,“陛下?!?/br> 宋卿源一面看著手中的折子,一面問道,“今日阿驕提起過劉詩蕊……哪個劉詩蕊?” 這一聽就是姑娘家的名字,他似是有些印象,但又想不起哪里聽到過,便喚了大監來問。 大監連忙躬身,“是國公府的二小姐,也就是劉國公的孫女,劉詩蕊?!?/br> 宋卿源眸間微滯,這才抬眸看向大監,“怎么會同阿驕在一處?” 許驕一門心思赴在朝政上,早前要好的閨蜜也就傅喬一個,后來蒼月認識了趙暖,也是因為巧合,但真正回到南順,又是西關一大摞子的事,也大都同他一處,要認識劉詩蕊,恐怕也是這段時日的事。 他是記得她說她讓劉詩蕊在整理這次梁城水患中做得好的,日后可以借鑒,還有忽略的,日后可以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