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領旨 第134節
宋卿源看向她手中的書冊,是《五目記》。 在東宮的時候,她是很愛看書,但怎么啃都啃不下這本《五目記》,說不好看。 是他讓她看的書。 她可憐巴巴看他。 他隨手拿了手中卷軸敲了敲她的頭,“不是好看的書才看,不好看的書也要看,這本要看完?!?/br> 那時她還不像后來膽子那么大,也不敢同他對著干,他讓她做什么,她眼淚汪汪也要做完。 他困了,去睡了。 她在他寢殿里熬書。 等他夜里醒來的時候,她坐在案幾前一面看著一面打著瞌睡,他嘴角微微勾了勾。 慢慢的,那時候的身影同眼前身影重疊在一處,融為一體。 許多被他忘在腦后的記憶,都在慢慢想起…… *** 黃昏前后,馬車抵達白城。 許驕仍在客棧落腳,沒有去驛館,宋卿源心中的猜測坐實,她這趟去西關,除卻看岑夫人,還在替柏靳做事…… 西關是南順邊陲。 柏靳讓她去南順邊陲替他做事,宋卿源心里似吃了蒼蠅一般。 莫名的,還參雜了濃郁的嫉妒和爐火中燒,但很快,又忽然消散了去……許驕為了隱瞞他的蹤跡,連性命都可以不要,怎么會…… 宋卿源遠遠看向許驕。 客棧大堂中,許驕是真餓了,小二端了東西來,許驕開始填肚子。 還是同以前一樣挑食,喜歡吃的吃個不停,不喜歡的不動筷子。他在的時候,她挑食,他會不高興,她會自覺去吃旁的菜。 忽得,許驕頓了頓,似是想起什么一般,去夾了旁的菜,草草咽了幾口,整個人略微有些出神。 宋卿源眸間溫潤,知曉她想起從前…… 他想到的,她也想到。 他從未這么安靜地,站在遠處,認真仔細地打量過她。 也覺得她入東宮,她是他的伴讀,他做任何事情都理所應當。 第066章 一條魚 許驕出了屋中,見他在二樓的露臺苑中環臂,斜靠著一側的石柱,低著頭出神著。 許驕好奇看他。 又想,他同宋卿源很像,卻又是全然不同兩個人。 宋卿源不喜歡旁人挑食,恪守食不言寢不語,也不會那樣靠在石柱一側,低著頭,不說話。 更重要的是,宋卿源不會在這里。 …… 許驕全無睡意。 不知是這本歷山游記的緣故,還是因為白川的緣故。 她會低頭看著書,也會不由想起白川這個人…… 他大都時候都離她很遠。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不能說話的緣故,總讓人覺得特意疏遠和冷淡,也興許,性子就是如此。 她也沒見他同葡萄在一處的時間多過。 葡萄就是試金石。 同葡萄都湊不到一處的人,多半性子是冷淡的…… 許驕闔上書冊,趁著稍稍起的困意,折回床榻邊。 剛想躺下,又似是想起什么一般,稍稍推開了一絲窗戶縫,很小很小,還是見白川在早前的地方,同樣的姿勢倚著石柱,低著頭,身影很清淡…… 許驕闔上窗戶,重新上了床榻。 …… 翌日早起趕路,旻城距離朝郡最近的城池還有七日左右的路程。 許驕不怎么有懶睡的習慣,所以隊伍也走得很早。 這三兩日沒什么波瀾,途中也很順利。 許驕會偷偷地打量白川,他幾乎都離得遠遠的,也很少同葡萄還有她一處,在涼茶鋪歇腳時,他大多時候都在飲馬,喂草,或是遠遠呆著,她有時也會忽然轉眸,見他在打量她,或是她周圍,卻并不親近。 有距離感,恪盡職守…… 許驕只能想到這兩個詞。 榆木從哪兒找到的人…… 這是許驕看待白川。 但在宋卿源眼里,許驕一點都沒有變過。 還是喜歡熬夜看書,想看的書,熬到天邊泛起魚肚白,然后在馬車上補磕睡都可以,但凡是她喜歡的書。 他也知曉她正月里留了病根,帶面紗不是為了遮容,而是揚塵和風沙大的時候,她會劇烈咳嗽,有時候咳得停不下來…… 他心底似針扎般難受。 …… 但即便如此,許驕還是喜歡吃紅油豬耳。 喜歡,就甘之若飴。 在她跟前,他沒辦法說什么。 但是到后廚,銀子好用。 所以很長一段時間,許驕好像忽然發現,整個一路,蒼月國中仿佛都沒有紅油豬耳朵賣了…… 就這樣,他一直遠遠守著她。 他也不知道要如何…… 就這么每日跟著她。 他想,去朝郡的一路,或是回南順前,他有一段時間可以想清楚要做什么,怎么做。 還有在蒼月,究竟她在做什么,想做什么…… *** 第四天晚上,許驕一行在譚村落腳。 原本應當是去下一處城池的,但是路上馬車壞了,耽誤了好些時間,沒來得及抵達下一座城池。夜路始終不穩妥,便在臨近的譚村落腳對付一晚上,明日再走。 譚村很小,人家也不多,更沒有客棧,只能借宿在村民家。 村民家都不大,一行人要打散了在村民家借住。 許驕和宋卿源在朱翁家中借住。 朱翁七旬有余,家中只有朱翁一人,已經許久沒有旁人來過了,許驕和宋卿源來,朱翁份外熱忱。 宋卿源不能說話,便是許驕陪著朱翁說話。 他就在一側聽著。 想起她在朝中大多時候沉穩,犀利,也終日忙得停不下來,所以他甚至不知曉,她同陌生人耐性說話的時候,有溫婉,也有親和,也會討老人家喜歡…… 這一晚同朱翁聊得有些晚。 許驕說話,他在一側遠遠聽著。 安心,也什么都不想。 朱翁去睡了,她在屋中繼續看書。 正好屋中的窗戶是打開的,正對著苑中。 他在苑中守著,不時打量她。 起初的時候,她還在看書,后來就單手撐著腦袋,腦袋時不時綴一下,而后醒了,又時不時綴下。 她的這些習慣,他都再熟悉不過。 熬書熬困了,但是舍不得睡,恨不得一日當成兩日用,也從來都是大大咧咧,迷迷糊糊的。不知道他第幾次轉頭看她時,見她趴在案幾上睡了,窗戶還大開著,身上披著厚厚披風…… 眼下是臘月,他怕她著涼了。 但她很聰明,他總怕接近她,她能看穿…… 眼下,她是睡熟了,窗戶還開著,宋卿源上前,從內將頂住窗戶的小棍子拿掉,慢慢讓窗戶合起來,也不出聲。 窗戶闔上之前,他瞥了一眼。 見許驕翻了翻頭,身上的披風全然滑落。 他僵住,目光中有些為難…… 最后,還是伸手推開屋門,從地上拾起厚厚的披風,俯身替她蓋上。 這還是重逢后,他頭一次同她這么親近。 近得就在眼前…… 他凝眸看她。 他熟悉她的呼吸,熟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