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領旨 第32節
大監一愣,轉眸看向宋卿源——這處是陛下特意打過招呼,不讓人前來的…… 大監有些尷尬。 要說來,相爺早前還特意提起過,這只是陛下的貓呢! 大監趕緊道,“快去,這是陛下的貓,相爺在看著,讓值守的侍衛趕緊過來?!?/br> 內侍官連忙去做。 大監吩咐得時候,宋卿源已經徑直往許驕處去。 許驕和周遭都留意著樹上的許小驕,反而沒留意到身后的圣駕。樹上的許小驕也因為害怕而越怕越高,聲音都不穩定,在侍衛趕過來的同時,許小驕忽然爪子一滑,“喵”得一聲從樹干上滑落,許驕頓時心驚rou跳,想上前去接,但她哪里接得到? 幸虧一側的侍衛眼疾手快,也幸虧許小驕在中途得樹枝上用爪子墊了一下,沒有那么大沖擊,再落下來的時候,正好被趕來得侍衛伸手接住。 有驚無險! 大監都抹了一頭汗! 但許驕卻沒那么好運,雖然看到許小驕被人接到,但剛才緊張的時候沒留神地上正好踩在小坑里,她鞋里本就有增高,踩起來不穩,當即右腳一崴,整個人向后栽倒去! 原本這么一栽怕是要摔得不輕,后腦勺恐怕都要摔了去,但她向后栽倒的時,卻摔入一個溫暖柔和得懷抱里…… 許驕微怔,宋卿源牢牢抱緊她,“……貓都看不好?!?/br> 他不出聲,許驕也知曉是他,但他一出聲,就更沒誰了…… 許驕方才怔住,是他抱住她的時候,總讓她渾然有種錯覺,似是就在何時,他二人也如此親近過,他也這么抱過她,所以她并未覺得突?;蛘呤遣煌?,只是許驕來不及多想,腳下的疼痛傳來,忍不住皺了眉頭,“疼,好疼……” 宋卿源看向她的腳,方才是崴了。 正好有太醫在,太醫趕緊上前,“陛下,先放相爺坐下,微臣看看可是脫臼了?” 許驕也可憐巴巴看著他。 她是真疼了,才會這幅模樣,宋卿源再熟悉不過,遂看了她一眼,淡聲道,“去屋中吧,地上涼?!?/br> 早前在東宮的時候,許驕大多時候精力旺盛,一有時間就在看書,而且精神頭十足,但偶爾也會一幅怏怏模樣,他后來才知道緣故……所以許驕一直不喜歡坐在地上,尤其是冰冷的地方,即便不是在某幾日,她也會很注意,只是不吭聲。 “還能走嗎?”宋卿源問她。 她試了試,并不能,疼。 “上來,朕背你?!彼吻湓春鋈婚_口,許驕愣住。 大監和身側的太醫也投來詫異的目光,宋卿源凌目看向許驕,“還要朕再說一次嗎?” 抱抱龍又不高興了…… 許驕只得硬著頭皮上前,他是背起她,她原以為她整個人都會渾身不自在,卻惱火得發現,不僅沒有不自在,反而很舒服。 這個念頭,讓許驕覺得比扭到腳本身還要驚心動魄。 但慢慢地,許驕又隱隱覺得,抱抱龍好像什么時候也這么背過她,仿佛是很早之前的時候,還是在東宮的時候,也好像是她頭一回在宋卿源跟前喝醉的時候。 相似的場景,讓她回憶里的浮光掠影如走馬燈一樣,時而模糊,時而清晰,早前那個時候好些沒記起來的事情,忽然像幻燈片一樣涌入她記憶里。 …… “這是龍抱” “這是抱抱龍~” “抱抱龍,你背背我吧,我爹爹還在的時候,就好喜歡背我,我爹不在了,都沒人背過我了,你這么好,你背背我吧~” 她喝多了,使出渾身解數胡攪蠻纏也好,撒嬌也好,反正,其中一種真的對宋卿源起了作用。 宋卿源真的背了她。 那是早前宋卿源帶她去觀山樓看書喝茶的時候,結果她偷偷喝了酒,觀山樓在京郊,并不在東宮,那時夜色都深了,她非讓宋卿源背她,宋卿源起初有些惱,但后來聽完她說那句“我爹不在了,都沒人背過我了”之后,他仿佛沒那么惱了。 他真的背了她,她在背上的時候,他還會輕聲問她,“可以了嗎?” 他以為就是背著她在觀山樓頂樓的露臺走兩圈,但她攬緊他脖子,嬌滴滴道,“當然不可以,我要回家~” 宋卿源當是被雷劈過一般,冷聲道,“自己滾下去?!?/br> 她聽出他有些生氣了,若是放在平日,聽到宋卿源有些生氣了,她會馬上跳下來,當那日,她應當是酒壯慫人膽,“我就不下去!” “……”宋卿源轉眸。 她繼續道,“我就要你背我!” “……”宋卿源應當是在想,他是松手好,還是直接把她扔出去來得更好,這時,她卻忽然靠近他頸后,蹭了蹭他,他整個人僵住,她繼續道,“上回我磕著頭了,好痛?!?/br> 他記得,但沒應聲。 許驕嬌嗔道,“當時你給我擦藥的時候,我都不怎么覺得疼了?!?/br> 宋卿源目光軟了下來。 “抱抱龍,以后我磕著頭了,崴著腳了,你都幫我擦藥好不好?”她酒意上頭,撒嬌也有底氣。 “我給你能耐了是吧?”宋卿源微惱。 許驕攬緊他,“嗯,你就是我的能耐啊~” 宋卿源臉色莫名紅了,從未這么紅過。 “宋卿源我困了,我想回家了,岑女士不在,你送我回家吧……”她趴在他肩膀上。他的肩膀寬闊而溫暖,很適合趴著睡好覺。 “許驕,你適可而止!”宋卿源鄭重提醒,說得跟他特意挑岑夫人不在的時候去她家似的,但身邊均勻的呼吸聲已經傳來,宋卿源無語。 他真是…… 扔她下去也不是!一直背著她更不是! 他喚了大監一聲,大監正好上了閣樓,一見他背著許驕,整個人駭然,而后又收回目光,“殿下……” 宋卿源嘆道,“這里去許府有多遠?” 他真問起。 京中許府可多了,大監忽然會意,是背上某人的家! 大監恭敬道,“殿下,觀山樓到許府很近……” 也正是大監口中這一聲很近,宋卿源正的背了她回家。 那時候她還沒有入朝,家中也在臨近西郊的地方,所以夜里的時候很偏僻,也不會有什么人,宋卿源真的一直背著她。她中途迷迷糊糊醒了幾次,還問他,到哪兒了? 眼下想起,覺得那個時候的宋卿源其實就已經對她很好,他輕聲道,睡吧,還沒到,到了叫你…… 她果真又安心得睡過去了。 宋卿源背上真的很暖,又很舒服,而且,她還能迷迷糊糊聽到他的心跳聲,安定,從容,像平日的他一樣。 雖然他有時候會兇她,但從來不讓旁人欺負她,他真的像一只抱抱龍一樣,雖然有時候脾氣可能稍微可怕了些,但會用寬大的羽翼替她遮擋風雨,她也不要做一只能在他羽翼呵護下的小鳥,她也會長出翅膀,同他一樣。 “我什么時候才能長出翅膀???”她忽然開口,嚇了宋卿源一跳。 宋卿源不耐道,“我覺得你現在翅膀就挺硬的……” “我沒有翅膀,我就是一只小小鳥……”然后忽然間,開始唱起來,“怎么飛也飛不高┗|`o′|┛嗷~~” 眼下回想起來,她嗷那一嗓子的一刻,宋卿源應當是準備直接扔了她的,但她忽然靠著他的頭道,“宋卿源,你就是我的翅膀?!?/br> 寬大,溫暖,還有懷抱…… 他整個人怔住,她目光下,他耳根子紅透。 兩人再沒說過旁的話。 她的“翅膀”,信守承諾背了她回家。 …… 很早之前的事情,如浮光掠影一般在許驕腦海里想起,腦海里的事情很快,也就從方才從崴到腳的地方,到最近的房間里。宋卿源放下她的時候,她才回過神來,因為心虛,既沒怎么吭聲,也沒敢看他。 太醫趕緊上前。 方才在苑中,天子說要背相爺的時候,太醫就驚住。 雖然朝中上下皆知,天子袒護相爺,相爺在東宮時就是天子的伴讀洗馬,兩人關系非同一般,相爺在朝中時不時就會被陛下罷黜幾次,但還能時不時又被陛下拎回來,足見陛下對相爺的信任,遠非旁人可比。尤其是早前顧相彈劾相爺的時候,直接讓原本有些下不來臺階的陛下,正好順著臺階下了,下旨將離朝幾個月的相爺叫回朝中。 但相爺扭到腳了,天子竟然要背相爺,太醫就懵住了。 宋卿源背著許驕走在前面,大監特意拉著太醫走在很后面,輕描淡寫‘提醒’道,“陛下還在東宮的時候,就同相爺是少時的玩伴,相爺早前摔跤的時候,也是陛下背過相爺,都是年少時候的情分,朱大人清楚了吧?” 陛下能讓朱全順來照看沈凌,一來說明還算信賴他,二來說明他平日里慣來口風就緊,所以陛下才挑了他,所以朱全順聽大監這么一提,心中就清楚,無論是不是年少時候的情分,這就是年少時候的情分,旁的多一個字若是漏了出去,他不是官帽的事,是項上人頭的事。 朱全順比誰都清楚。 于是當宋卿源放下許驕的時候,朱全順便上前,旁的表情都不敢帶,只敢看相爺的腳踝。 “相爺,這樣疼嗎?”朱全順試著按了按腳踝上。 許驕搖頭。 “這樣呢?”朱全順又問。 許驕這回點頭。 再換一個地方,“疼疼疼!”許驕眼淚都險些下來。 “相爺再忍著些,還要看幾處?!?/br> 大監看著朱全順和許驕一眼,目光又朝天子看去,天子一直看著相爺,也聽著朱全順和相爺之間的對話。 大監跟在天子身邊的時間最久,潛邸時就是舊人,所以在宮中,大監是最摸得準天子心思的一個。天子平日里護著相爺也好,同相爺置氣也好,大抵心中都有數,不會留人口舌,更無從說像方才那樣,當著朱全順的面直接將相爺背到了屋中。 大監當下還有些拿不清天子的心思…… 自從相爺來了行宮這兩日,天子的高興和脾氣都跟著一道加速,大監在心中輕嘆,等抬頭得時候,見天子攏眉看他。 大監連忙收起先前的表情。 “怎么樣了?”宋卿源開口。 朱全順道,“是脫臼了,但是又不止是脫臼,下官要先給相爺正骨,相爺先請忍著些,然后可能要養上幾日才能下地?!?/br> 許驕臉色瞬間都白了,幾日才能下地!那豈不是要她一連幾日都呆在偏殿里哪里都不能去?然后,隔了一個簾櫳就是抱抱龍的寢殿,他想什么時候逮著她訓一頓,她都在;哪怕是他氣不順的時候,她還在? 許驕忽然覺得怎么年初一開始就這么不美好,她崴腳就算了,還要遭受這樣心靈和身體的雙重打擊? 宋卿源卻繼續問,“只是崴到,日后不會有影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