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領旨 第10節
他要是猜得不錯! 再隔兩日,就會有梁城城守畏罪自殺的消息傳到京中,然后梁城當如何賑災還當如何賑災,江河改道之事也會不了了之! 他想起十余年起,許驕父親去梁城督辦水利工事,后來遇到洪峰,為了讓百姓撤離,自己被卷入洪水里…… 又是梁城 。 宋卿源閉目。 *** 等回到明和殿,宮人放下龍輦,宋卿源從龍輦上走下,吩咐大監一聲,“傳沈凌入宮見朕?!?/br> 大監會意。 途徑偏殿時,宋卿源駐足,一直黯淡的目光里稍許浮現幾許暖意。 偏殿值守的內飾官都退至一側,怕擾了圣駕。 宋卿源看了看桌案上,眉頭又微微攏了攏,沉聲問道,“朕的倉鼠呢?” 惠公公連忙上前,戰戰兢兢道,“相……相爺回來了一趟,拿走了,留……留了旁的東西……” 宋卿源正好踱步上前,見桌案上放了一枚匕首。 他目光中微微滯了滯,拾起匕首,也拾起匕首下壓得一頁紙,“倉鼠是岑女士的,匕首是英明神武天子的~” 惠公公眼見天子臉上的表情微妙變化著,而后揉了那頁紙,微惱道,“膽子越來越大了!” 惠公公趕緊低頭,又聽天子開口道,“傳旨,讓翰林院擬旨,即日起,許驕官復原職,滾回來上朝!” 第011章 順眼 “相爺,當起了~”敏薇喚到第三聲上了,許驕才從床榻上耷拉了一只胳膊下,半夢半醒“唔”了一聲。 “相爺~”敏薇又喚了一聲。 許驕才喪氣開口,“聽到了,別叫了~重啟中……” 敏薇這才笑了笑,轉身離了外閣間。 小姐,哦不,是相爺,已經好幾個月沒早朝了。早前要早朝的時候,日日都是卯時醒(5:00),卯正(6:00)前就要洗漱更衣完,上馬車出門?!奥摇痹谖鹘?,離宮中有段距離,要趕在辰時三刻(7:45)抵達內宮門前處,列隊早朝,中途一點耽誤都不能有。 許驕睡眼惺忪爬起來,坐在床上發了一陣子的呆,睡了幾個月的美容覺,又到了和天邊魚肚白比誰更早的時候,九九六都沒見這么糟心。下床時,許驕還渾渾噩噩得,瞇著眼睛穿鞋,一不留神,“轟”的一聲從床榻上栽了下來,磕著了頭。 敏薇溫聲入內,許驕已經趴在銅鏡前緊張打量,這回是全然沒有睡意了。 額頭到鬢角一處都磕青了。 “阿薇,不會留疤吧……”許驕有些緊張。 敏薇知曉自己家小姐其實比誰都愛美,敏薇上前仔細看了看,搖頭寬慰道,“就是有些淤青,隔幾日就好,別碰它?!?/br> 許驕頓時舒了口氣,在自己家中還沒出門呢,就算磕得破相了也不算工傷,那就虧大了去,許驕又忍不住想伸爪子摸一摸,敏薇嘆道,“相爺,別撓?!?/br> 許驕趕緊收手。 等七七八八差不多收拾妥當了,許驕也準備出門了,岑女士來了外閣間中,“相爺走了嗎?” 六子在外隔間中等,岑女士開口問起,六子還沒來得及應聲,就聽內屋里有人洪亮的聲音應道,“沒呢!” 岑女士嘆道,“那你還在磨蹭什么?” 許驕又扯著嗓子應了句,“磕到頭了,在撲粉!” 岑女士這才撩起簾櫳入內,“怎么會磕到頭,我看看?” 岑女士入內,許驕趕緊乖巧湊過來,岑女士仔細看了看,語重心長道,“怎么這么不小心?” 許驕一面捋著袖子,口中也沒閑著,“好久沒起這么早了,沒睡醒的時候, 從床上摔下來了?!?/br> 岑女士一面嘆氣,上前幫她整理腰帶,“都長多大了,也不讓人安心?!?/br> 一身紫色的一品朝服穿在身上,許驕整個人都顯得精神了許多,因為她是女子,要比旁的官吏矮一些,所以習慣了在官靴里加一層內增高,所以她的官靴不怎么好走路,得意忘形的時候還容易摔。 許驕又對著銅鏡,正了正官帽,招呼道,“走了,岑女士~” 敏薇正好端了早點入內,岑女士念叨,“吃了東西再走?!?/br> “我來不及了?!痹S驕一臉可憐模樣。 岑女士視若無睹,“不吃別出門?!?/br> 許驕只得伸手捏了半根油條咬了一口,然后從敏薇捧著的餐盤里端起豆漿喝了一口,然后捏著剩下大半根油條出門。 岑女士推開窗戶,見她“蹦蹦跳跳”上了馬車。蹦蹦跳跳是因為走得快,又險些摔了,岑女士忍不住開口,“阿驕,小心些~” “知道啦~”車輪聲混合著有人的聲音一道傳了回來。 岑女士看了看一側的日晷,心中嗟嘆,又回到早前時候了。 雖然有人口中一萬個不愿意,但岑女士還是看得出來,除了每日上朝像要了她命之外,有人還是閑不住,樂意去朝中和旁的男子較勁兒,妥妥內里一幅不服輸的性子,從沒覺得她自己一個姑娘家會比朝中旁的男子差到哪里。 雖然有時候滿嘴都是哄人討喜的話,但實則面對朝堂上的事,她身上總有股子韌性,不輕易服輸,像極了她爹…… 岑女士心中既欣慰,又有些心疼。 她若是個兒子,倒也不怕這么辛苦。 岑女士方才又不是沒看到,她把額頭湊過來給她看時那副委屈模樣,同許小貓沒什么區別,終究是個姑娘家。 岑女士搖頭嘆了嘆,見馬車也遠遠繞過門口的湖泊終于駛了出去。 岑女士這才收回目光。 …… 馬車內,許驕開始補回籠覺。 眼下是卯正,到辰時一刻還有段時間,馬車在路上晃著。許驕帶上讓岑女士特制的頸托,還有馬車中定制的早朝回籠覺專用座椅,眼睛一閉,舒舒服服睡了過去。 等到馬車在宮外緩緩停下。 外宮門處的禁軍侍衛見是六子駕車前來,都知曉是相爺在 車上。 旁的馬車見到六子的馬車都自覺讓到一邊去。 外宮門處要做第一輪檢查,值守的禁軍侍衛都習慣了但凡這輪檢查的時候,相爺都在她的專用座椅上睡得昏天黑地,臉上還帶了一幅真絲眼罩,不透光那種。禁軍侍衛都不敢吵著她,大致看一眼,就放馬車通行。 等快至中宮門的時候,六子才會叫醒許驕,“相爺,快到了?!?/br> 許驕迷迷糊糊抓下眼罩,撩起簾櫳瞄一眼,然后繼續睡個幾分鐘,而后才取下頸托,撐個懶腰,活動活動筋骨,就差不多到中宮門處了。 六子停下馬車,置好腳蹬,“相爺,到了?!?/br> 許驕才伸手撩起簾櫳,踩著腳蹬下馬車,整個人神采奕奕,眼中有光,又帶著精明睿智,同早前在馬車中睡死的模樣判若兩人。 “相爺!” “相爺!” “見過相爺!” 周遭在中宮門處排隊的人紛紛朝她拱手問候,許驕嘴角微微勾了勾,也頷首致意。內侍官見了她,也快步上前相應,“相爺!” 旁人都自覺讓出一條路。 許驕很快就過了中宮門,留了身后盤查處長長的隊伍。 【我去!相爺真回來了!我還以為是坊間傳聞!】 【亮瞎我的眼睛了,這身紫色一品朝服,還是穿在相爺身上沒有違和感!】 【錯不了!絕對是內增高!】 【相爺就是相爺!旁人都在犯困,相爺這精氣神,這才是來早朝的!】 【哦豁,打起精神來,被相爺瞧著犯困,是要被當眾懟到哭的!】 總歸,相爺回來了,人人自危! *** 許驕從中宮門處往內宮門處去,沿途,都是方才早一些入內的早朝的官吏。 官吏甲:“相爺好~” 許驕:“你胖了,是不是你們吏部最近沒什么大活兒?還是你偷懶了?吏部的卷宗數量少了三分之一,是近來沒有人事調動,還是卷宗都壓哪兒了?” 官吏甲尬笑:“……” 【大意了,相爺回來了,偷不了懶了!】 官吏乙:“相爺好~” 許驕:“這么重黑眼圈,是兵部近來差事繁雜,瞌睡少了,還是馬吊打得太多了,通宵都不盡興的?” 官吏乙賠笑:“……” 【艸!不打了不打了!】 官 吏丙:“相爺~” 許驕還未開口。 官吏丙又道,“對不起,相爺,我錯了,我讓道,我前幾日回了一趟家中,沒有及時清理手上積攢的刑部案卷,我這兩日就處理完?!?/br> 【呼~好險~相爺真回來了!】 …… 等入了金殿,晨曦穿過金殿琉璃瓦上的飛檐翹角,在殿門處投下深深淺淺的光暈,百官手握笏板,面朝天色下跪叩首,高呼萬歲。 年輕的天子身著靛青色的龍袍,在龍椅上落座,淡聲道了句平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