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領旨 第6節
等將近晌午,許驕才爬起來,仿佛將前一段缺的覺都補了回來。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城門口,許驕抱起小蠶豆,“走了,wuli小蠶豆,京中見?!?/br> “干爹,京中見~”小蠶豆很機靈。 許驕將小蠶豆還給傅喬,傅喬接過,“一路平安?!?/br> “嗯?!痹S驕踩著腳蹬上了馬車,馬車緩緩駛離,許驕撩起車窗上的簾櫳,同傅喬和小蠶豆揮手,遠遠的,看著小蠶豆在摸眼淚,但是又很勇敢得盡量憋住不哭。 等馬車離開很遠,遠到城門口的身影漸漸成兩條線,兩個點,到后面遠遠地,什么都看不清,許驕這才放下簾櫳。 朱昀還在時多好,他兩人琴瑟和鳴,一對璧人…… 傅喬很舍不得朱昀,所以一直留在涼城。 涼城美景,有故人。 故人不在,傅喬在。 許驕斂起思緒,目光這才看向馬車里一 臉笑意端坐著,看著她的惠公公。 “陛下近來可好?”許驕終于抽空問起。 惠公公早就憋不住了,“陛下好著呢,就是近來折子有些多,每日都歇息得很晚,天不見亮又要早朝。也有氣不順的時候,有一回西邊的折子遞上來,陛下倒是沒吱聲,就是嗙的一聲砸了茶盞,嚇得殿中沒人敢吱聲。還估摸著,有些想相爺了……” 許驕看他。 惠公公接續道,“前一陣,總是盯著相爺那盆仙人球,沒事兒就看兩眼,奴家還以為仙人球是不是要養死了,結果第二日起,就見陛下同仙人球說話,奴家就約莫著,陛下這是想相爺了,但是相爺不在,陛下就同相爺的仙人球說上話了?!?/br> 同她的仙人球說話? 許是太過熟悉對方了,許驕都能想到一身靛青色龍袍的宋卿源,大多時候都在一本正經看著折子,目光偶爾瞥到龍案上的仙人球時,眉頭不由微微皺了皺,而后又斂了目光繼續看折子,但稍許,目光重新瞥了回來,一張精致俊逸的臉,傲嬌同仙人球說話的場景…… 思及此處,許驕莫名想笑。 當初她同宋卿源置氣,讓人送了一盆仙人球入宮——“刺頭兒不在了,讓刺頭兒陪你!” 她原本就是特意氣他的,結果聽大監說,他真收了,還好端端放在龍案上,天天看著,天天給自己添不快。 聽說有一回還被刺頭兒給扎了,也沒扔。 他對刺頭兒的容忍程度遠勝過她。 她還比不上那盆刺頭兒。 兩人都有氣,誰都不搭理誰,而后她就起程來了北關城…… 一側,惠公公的話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相爺,陛下下月底生辰,路上若是走快些,還能趕在六月底回京?!?/br> 許驕眨了眨眼睛,“可是,我還要去趟繁城,繁城還有事情未辦完?!?/br> 惠公公臉色一白,去繁城不是回京最短的路,去繁城要繞行。原本回京行程就很短了,若是再去繁城耽擱兩日…… 許驕道,“也不差這兩日了,是不是呀,小倉?” 許驕開始逗弄倉鼠去了。 惠公公又勉強提了兩聲,對方就是不聽,惠公公頓覺自己這趟回去要挨板子了…… ***** 快至繁城的路上,葫蘆撩起簾櫳 ,“相爺,是彭秦云?!?/br> 許驕順勢看去,那個在沿途涼茶鋪里坐著的人不是彭秦云是誰? “你怎么在這兒?”她明明讓他回牢獄的。 彭秦云見到她,一臉我可算見到你了,又一臉你坑死我了的表情,“我一到繁城就投官了,結果聽聞繁城知府樓明亮被罷官,回吏部報到去了。新任知府一聽許爺你的名號,讓我趕緊有多遠滾多遠,不要牽連他,還說繁城牢獄早就銷案了,沒我這號人的卷宗了。我想涼城來繁城要走這個方向,就在路上等相爺?!?/br> 樓明亮被罷官了?許驕卻是聽進去了這句。 樓明亮被宋卿源罷官只是幌子,宋卿源一直想重用樓明亮,但是覺得他的性子尚要磨一磨,所以才將他放在繁城做繁城知府。 宋卿源行事慣來心中有數,眼下讓樓明亮回吏部報到,恐怕不是免職…… 樓明亮早前是戶部員外郎。 戶部要位一直是由郭家把持,郭家是宋卿源母后的娘家,在朝中勢力盤根錯節。宋卿源一直忍著,這次讓樓明亮回京報到,是要動戶部了…… 許驕近乎第一時間想到。 第007章 大倉與小倉 “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痹S驕一面飲茶,一面平靜得同彭秦云說道,心中想的卻是戶部的事。 宋卿源的母后雖然已經過世了,但宋卿源的舅舅和外祖母尚在。郭家有此憑借,在朝中結黨營私,屢屢挑戰宋卿源底線。 宋卿源一直隱忍不發,是因為他外祖母尚在。 人一老,便容易糊涂。 宋卿源看她的時候,她時常將宋卿源認錯,常常握著宋卿源的手問,深宮不比別處,陛下可有善待我家阿梧…… 阿梧是宋卿源母親閨名。 若非為了鞏固家族權勢,沒有母親會將女兒送入深宮…… 宋卿源從少年天子到如今的年輕帝王,他有雷厲風行,有威嚴果斷,但他的心軟都用在了自己外祖母處。 所以在朝中,宋卿源一直忍耐著,對郭家的事睜一只眼閉一眼。郭家早前還好,近來越發不知收斂,如同跳梁小丑一般,在朝中上躥下跳。她也是回京路上聽惠公公說起,這幾月,宋卿源幾次在明和殿中砸茶盞,都是因為郭家的事。 宋卿源外祖母病重,時日應當無多。但郭家不僅沒有夾緊尾巴做人,反而越加猖獗,觸到了宋卿源的底線。外祖母病中,宋卿源不想用太強硬的手段對付郭家,才會將樓明亮從繁城知府的位置上調離,溫和處置。 天子有天子的難處,有他想維護的人,也有他想維護的江山社稷…… 許驕思緒間,一側的彭秦云又誠懇道,“許爺,我哪兒都不去,我跟你回京吧,我可以給許爺當侍衛??!” 許驕漫不經心瞥了他一眼,“好啊~” 彭秦云愣住,還……還真好??? 許驕淡淡道,“再給你一次機會?!?/br> 彭秦云當即笑道,“哈哈哈哈哈,許爺我走啦!后會有期!”說完撒腿就跑,跑得比兔子還快。 許驕看了看彭秦云的背影,沒有吱聲。彭秦云就像只野鴨子,沒繩子牽著才不會老老實實呆著。蘭姿節的時候,分明發現她是女子,還特意說相爺喜歡男扮女裝的嗜好他一定保密,花花腸子比誰都多。 這次分明是想離開,卻說要跟她回京當侍衛,心 眼兒多得像牛毛似的。他是如坐針氈,她一戳穿他,他就巴不得有多快走多快。 “相爺?”葫蘆是擔心彭秦云將她的身份泄露出去。 “他不會?!痹S驕卻不擔心。 彭秦云死精死精的,但在繁城牢獄都絕口不提家中的事,守口如瓶,是因為若是被家中知道他因為這種事情蹲了牢獄,怕是要被打斷腿, 所以,連彭秦云這個名字都可能是假的。 彭秦云不僅怕家中,也很怕她,所以一定不敢亂提她的事。這也是在北關城的時候,她一會兒就嚇唬他要割舌頭,挖眼睛,剁手的緣故。彭秦云是誰不重要,日后少出現在她面前,給她添堵就行了…… *** 馬車路迢迢,原本惠公公還擔心這回怕是趕不上六月底前回京了,但許驕吩咐路上走快些,尤其是最后十余日,近乎都在連夜趕路,終于趕在六月最后一日回了京中。 許驕只覺得整個人都被抖散架了去,仿佛沒哪一塊是自己的。大倉小倉在籠子里也被抖得有些不太好,怏怏得趴著。 只有惠公公一臉春風。 “喲,大倉小倉這是怎么了?”這一路從繁城回京,惠公公都同大倉小倉熟絡了。 許驕怏怏應聲,“還能怎么,快抖散架了唄~” 惠公公笑道,“等回宮了,好好緩一緩?!?/br> 許驕有些不舒服,沒有再應聲。 惠公公很喜歡大倉和小倉,畢竟這一路回京,活物就這么幾個,大倉小倉算是最逗人喜愛的?;莨鲃蛹缲撈鹆送段怪厝?,于是大倉小倉都轉而知曉惠公公才是衣食父母,同惠公公也熟絡。 許驕又瞇眼寐了會兒。 …… 黃昏剛至,馬車緩緩抵達城門口。有惠公公在,很快入京。 “相爺,到京中?!痹S驕還未醒,惠公公喚她的時候,她還一臉睡眼惺忪。 “相爺是先回府,還是先入宮?”馬車停在路邊,不知道往哪個方向去。 許驕伸手撩起簾櫳,離京好幾月了熟悉的街道映入眼簾,親切感頓時涌入心頭。 她當然想岑女士了~ 只是今日是宋卿源生日,眼看著還有幾個時辰就過了。她整個人都險些被顛得散架了,就是為了今日趕回京中,若是都回京了,還沒趕在生辰過完前同 他招呼一聲,有人怕是又要置氣。 “先入宮吧?!痹S驕有朝葫蘆吩咐道,“葫蘆,你先回家一趟,同我娘說一聲,我先入宮,晚些見過陛下就回去?!?/br> 葫蘆應好。 馬車行出去好遠,許驕又忽然想起大倉小倉忘了讓葫蘆先拿回去了,還在馬車里! 惠公公正一臉歡喜得逗著大倉和小倉,許驕又想,等從宮中出來再拿給岑女士也行。 從黃昏到入夜,馬車行至外宮門處。宮中處處都已掌燈,遠遠看去,金碧輝煌,又莊嚴肅穆。 宮中不比別處,即便有惠公公在,入宮的馬車還是要例行盤查。禁軍侍衛撩起簾櫳,剛看了馬車內一眼,整個人便僵住,“相……相爺?” 【我艸,相爺回來!】 “嗯?!痹S驕瞥了他一眼。 禁軍侍衛連忙放下簾櫳,通知一側趕緊放行。 馬車緩緩駛入,禁軍侍衛朝另一側的幾個禁軍對口型道,“是相爺回來了~” 幾個禁軍侍衛都紛紛看向那輛馬車,眼珠子都險些瞪出來。